9 擦藥
春季夜裏的雨總是很大。
藺言洗完澡打算下樓找點牛奶喝,助眠。
路過書房的時候發現燈還亮着,藺言不免感嘆起紀綏的敬業。
有錢人不僅比你有錢,還比你勤奮!
簡直不要太真實。
不過像他一樣鹹魚,也沒什麽不好,藺言心安理得地重新刷起手機。
這時藺言忽然想起一件怪事,原主不是孤兒,但他到現在卻還沒見到原主的家人。
手機裏倒是有“爸”的聯系電話。
只是……
他搬到紀家都兩天了,藺家卻半個電話都沒過來。
藺言記得書裏說過原主和父親的關系很僵,但着實沒想到會僵到這個程度。
好歹是和紀家聯姻,藺家現在還處于飄零的狀态,書裏提過藺家公司瀕臨破産,雖然紀老爺子答應過要幫藺家解除危機,但也不至于到不需要依靠藺言的地步。
即便是這樣,也沒想着打個電話裝模做樣一下麽?
藺言冷笑了聲,只覺得藺家人倒是比他想象中還要冷血。
他打開冰箱,翻出一袋牛奶,剛要剪開,就聽到身後傳來紀綏的聲音。
“有微波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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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藺言轉過身,抓着牛奶愣了下,才察覺這牛奶凍太久,寒得滲人。
他撓了撓頭,聽話地找了個杯子把牛奶倒了進去,然後放進微波爐裏。
家裏的廚房是開放式的,看廚具老舊程度就知道平時紀綏根本不常在家裏吃飯。
紀綏從樓梯上下來,藺言注意到他胳膊上夾了本書。
大半夜不睡覺,跑下來讀書?
這就是有錢人的雅致麽?
藺言晃了晃小腦袋,表示想不通。
紀綏徑直坐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側對着藺言,在昏黃下的立式臺燈下開始有模有樣的看起書來。
藺言盯着他發了會兒愣,“叮”地一聲響才把他從深思中拉出來。
這微波爐倒是比他以前買的那個雜牌貨好用,牛奶這麽快就熱好了。
藺言抱着牛奶淺抿了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往紀綏旁邊的沙發走去。
紀先生認真看書的時候,倒是比他平時冷臉對人看着舒服多了。
藺言想起何銘宇每次提到紀綏都會忍不住打個寒戰,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注意到藺言的動作,紀綏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
說實話,他不是很喜歡在看書的時候有人在旁邊。
這樣很容易讓他分神。
紀綏微微皺眉,餘光忽然撇到一抹暗紅。
這個季節還有些冷,但藺言卻穿着短袖,露出兩條白白嫩嫩的胳膊,主要是因為家裏會開暖氣,待在卧室裏根本不覺得寒冷,穿多了反而還熱。
紀綏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處刮傷,應該是在酒店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
藺言本來還被紀綏這麽忽然擡頭吓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又惹到他了,動也不敢動下,結果發現紀綏只是盯着他看。
藺言循着他的視線下移,也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原本已經結疤了,可能是因為剛洗完澡,現在又滲出一些血點來。
由于他皮膚白,血的顏色又鮮豔,看着倒是怪吓人,其實沒什麽痛感。
藺言想說沒什麽,卻被紀綏搶了先:“你旁邊的櫃子裏有急救箱,裏面有碘伏和創可貼。”
其實沒這個必要。
藺言想說他皮糙肉厚的,平日裏也不在乎這些。
但紀綏這樣的人難得開口,也不好拂他的話,藺言只好起身去拿了藥。
碘伏和棉簽都是封裝好的,想必還沒人用過。
藺言撕開包裝,拿出一支棉簽,沾了點碘伏液,正要擦在傷口上,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藺言擡眼一看。
來電顯示上寫着“爸”。
終于想起來個電話了?
藺言伸手拿過手機,另一只手還捏着棉簽,他沒有多餘的手,自然不能繼續處理傷口,但一直晾着不擦,上面的碘伏過不了多久就會幹掉。
藺言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想把手機放在肩頭夾着,手裏的棉簽忽然被人拿走。
緊接着紀綏進入了他的視野下方。
“我來吧。”
藺言一愣,一時間也沒阻攔。
紀綏難得在他面前低頭一次,半蹲在地上,手裏握着棉簽,小心翼翼地靠近傷口,不得不說,動作有那麽一絲笨拙。
著名的制冷劑給他擦藥,想想都覺得瘆人。
手機還在震動,藺言很快按下接聽鍵。
裏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小言,聽得到嗎?”
應該是原主父親藺韋,聲音有些輕細,聽着像是嗓子狀态不太好。
藺言下意識點頭,淡淡道:“嗯。”
電話那端顯然安靜了一會兒,就連紀綏都聽得出藺言的語氣摻雜着涼意,也不怪藺韋會愣住。
其實不是藺言故意這樣,他只是對原主的父親本就沒什麽感情,加上想到原主性格缺陷和這位父親脫不了幹系,就更沒什麽好感了。
“小言啊……你,你也別怪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初……”
藺韋的語氣裏充滿了自責,他想說更多的話來解釋什麽,但藺言只覺得聒噪。
藺言毫無表情地打斷了他:“我知道,您不用說這些。”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藺言本就一清二楚。
藺韋嘆了口氣,沒來由地想起之前的妻子,內心又是一陣懊悔。
他道:“以前是我的錯,忽視了你的感受,再婚的時候沒和你好好商量……”
藺言再一次打斷他:“爸,這些事都過去多久了,您真的不必多說。”
他垂下長睫:“有什麽事直說吧。”
在訂婚現場一整天都沒看到他這個所謂的父親,過了這麽久才想起打電話來關心兩句,藺言根本不相信他是出于愧疚和真心。
藺韋滔滔不絕的話被止住,倒噎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胸口悶得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他和藺言的關系就一直這麽僵冷着。
以前整天忙着應酬工作,藺韋沒時間去思考很多事。
這段時間公司遭遇危機,他困頓無措,幹等着紀家協助,很多事都不需要經他的手,反倒閑了下來。
人一閑就會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事。
藺韋最近總是夢到以前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場景。
他總是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不是換了個人,因為他才剛再婚,兒子就忽然變得纨绔不化,對他疏遠冷漠。
就像現在一樣。
藺韋嘆了好久的氣,才找回一點聲音:“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明天是你爺爺的忌日,想讓你跟我們一起回老家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紀綏不小心下手重了,明明不疼的傷口,藺言倒吸了口涼氣,“嘶”了一聲。
紀綏連忙收回了手。
藺言搖搖頭,意指無礙。
他冷靜回道:“好,明天幾點。”
“九點,你要是起不來,也可以晚點。”
“知道了,我會去的,你放心吧。”
說完,藺言便作勢要挂電話:“還有別的事麽?”
藺韋悶聲道:“……沒什麽事了,你在紀家好好照顧自己。”
“好。”
這次,藺言沒再猶豫,徑直挂了電話。
傷口也被紀綏處理的差不多了。
藺言低頭看了眼,除了傷口的位置,周圍至少兩厘米的範圍也被碘伏涉及。
就差沒把他整個手臂塗滿了。
擱這給他畫畫呢?
藺言有些想笑,但一想到對方是紀綏,話都嘴邊又咽了回去。
紀綏收拾好用完的棉簽,問道:“明天要回老家?”
藺言點點頭:“嗯,爺爺的忌日,要去看看。”
好歹是促成他和紀綏聯姻的間接人,而且藺言記得藺老爺子和原主爺孫倆的關系一直很好,怎麽說也得回去看望一趟。
“幾點?”
“九點。”
“好。”紀綏轉過身,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不早了,那趕緊上樓睡覺吧。”
藺言點點頭,把桌上的最後一點牛奶喝完,也跟着上樓了。
翌日。藺言給自己定了個八點的鬧鐘,醒來的時候人還是懵的,腦子一片漿糊。
他就沒起過這麽早的床。
想起昨天答應好的事,藺言埋在枕頭裏想要躲避現實,但又很快在內心掙紮下清醒過來。
他掀開被子,起身先打開了窗簾,一束強光照了進來。
難得的好天氣。
藺言胡亂洗漱了下,又随便找了身衣服套上,衣櫃裏沒多少衣服,還都是紀綏昨天臨時吩咐下屬去買的。
看來以後有時間還得去買幾身衣服。
簡單收拾了下,藺言便下樓了。
剛下去就看見紀綏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一臺筆記本,似乎在處理工作。
藺言本意不想打擾,想着安安靜靜離開,沒想到紀綏早就注意到他了。
“醒了?”
藺言鬼鬼祟祟的腳步一頓,老實巴交點了點頭:“嗯。”
紀綏擡了擡下巴:“早餐在桌上,吃了再出門吧。”
還有早餐?
昨天不是不讓他吃嗎?今天怎麽忽然變這麽好了?
藺言一邊覺得驚奇,一邊搖頭拒絕:“不了,我怕來不及。”
從紀家到藺家坐地鐵怎麽也得一個小時,哪有時間吃飯。
然而紀綏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連理由都想好了:“待會兒我送你去。”
開車比交通工具當然要快很多。
只是,藺言根本沒想到紀綏竟然願意送他去。
“不用了,你去了還得回來,多麻煩。”
藺言不愛麻煩別人,尤其當對方還是一個大佬的時候。
“不回來。”紀綏合上電腦,“我跟你一起回趟老家。”
“啊?”藺言更吃驚了:“你……”
真有人上趕着給人當免費司機的嗎?
但是反正他也不吃虧,藺言盤算了一下,沒再說下去,權當同意了。
既然有專屬司機接送,那就不用着急了。
藺言很快坐到餐桌上,開始享用美好的早餐。
等上了車藺言才知道,原來紀綏說的“我送你”根本不是他開車的意思,而是找來司機,送他們倆一起去。
紀綏頂多就算是陪他去的。
果然大佬都是不會自己開車的。
藺言默默感言,系好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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