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腰傷

藺家別墅外。

“我都說了他肯定不會來的,你看看,這都八點五十了,半個人影都沒有,你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唐蕾跺了跺腳後跟,從語氣裏就能聽出她的不滿。

她手裏提着不知什麽時候買的名牌包,看樣式已經是前兩年流行的款式,自從藺家遭遇橫禍,藺韋就已經很久沒帶她出去買過奢侈品了。

藺韋穿得很正經,一身黑色西裝,膝蓋處略有些褶皺,清早起來的時候唐蕾不肯幫他熨,他已經不怎麽高興了,現在聽她抱怨這麽兩句,臉色頓時變得不怎麽好看。

“我跟小言說了是九點,這還沒到九點呢,你着什麽急?”

唐蕾清楚藺韋的脾氣,大清早也不願意跟他吵,便默默沒再多說。

反正再等等就能知道藺言會不會來了,到時候沒來,打臉的可不是她。

八點五十九分,一輛白色邁巴赫停在藺家面前。

藺韋盯着車牌號覺得有些熟悉,剛想起好像在哪見過,就看見藺言從車上下來。

藺韋回頭看了眼,唐蕾也有些吃驚。

“小言?”

更令藺韋吃驚的是,紀綏竟然緊随其後。

藺韋連忙走上前:“你們怎麽一起來了?”

紀綏站在藺言身後,足足比他高出半個頭:“小言說今天是爺爺的忌日,作為未婚夫,我當然有義務陪他過來。”

相比之下,藺言反倒顯得拘謹不少,猶豫了會兒才開口道:“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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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紀綏一并帶來,這是藺韋和唐蕾都沒想到的。

畢竟他們一直以為兩家聯姻不過是出于紀老爺子念及舊情,紀家能接納藺言就已經很出人意料了。

而且看樣子,紀綏似乎很看重藺言。

“來了也好,來了也好。”藺韋也沒多想,招呼道:“那,先進屋喝杯茶吧。”

唐蕾連忙阻撓:“哎!這麽晚了還喝什麽茶啊?再不過去,你那幾個倚老賣老的親戚又該說閑話了!”

“說什麽呢你!”藺韋震怒,顯然是覺得唐蕾這話說得太不合時宜了。

如果唐蕾這話是對着別人說的,藺韋也許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斥責她,但現在對方是紀綏,藺家這一關能不能挺過去全看紀家,怎麽能在這個節骨眼得罪紀綏?

斥責之餘,藺韋還轉過頭來表示歉意:“抱歉。”

藺言沒吭聲,一是覺得沒必要跟這兩人生氣,二是覺得藺韋過于虛僞。

但凡他換個未婚夫,藺韋都不會是這副卑躬屈膝的态度。

紀綏倒是從容:“沒事,既然怕耽誤時間的話,那還是先出發吧。”

藺韋便也沒再客氣,應道:“那好吧。待會兒我讓老李在前邊帶路,你們在後面跟上就行。”

說着,他便拉着唐蕾上了車,上車前的臉色不是很好,藺言盲猜這倆人會在車裏吵一架。

老家在另一個城市,車程不算太遠,但也開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藺言原本不怎麽暈車,興許是沒睡夠,又一大早起來就悶車裏,難受了一路。

紀綏表情複雜地看着他:“你……臨時補了個粉?”

藺言:“?”

他彎腰朝後視鏡看去,發現臉色果然慘白得要命。

原本他皮膚就很白,現在這樣簡直跟殡儀館的屍體沒什麽區別了。

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藺言拍了拍臉蛋,語氣輕松:“問題不大,走吧。”

紀綏皺了皺眉:“等等。”

他大步邁到駕駛位旁,低頭和司機說了什麽。

藺言倒是有耐心,畢竟藺韋他們正指揮人把那些祭拜要用到的東西搬進去,還不着急進去。

紀綏吩咐完,便回到藺言旁邊,微微擡起了手腕。

一副上司命令下屬的姿态:“挽着。”

藺言不明所以:“啊?”

紀綏目視別處,臉上沒什麽表情:“忘記之前約好的了嗎?”

藺言小臉一皺:“在藺家也需要繼續秀恩愛嗎?”

紀綏:“嗯,有外人在的時候都要。”

藺言默默羞愧低頭:不得不說,敬業這方面還是得看紀綏。

反思完自己,藺言便徑直挽上了紀綏的手臂。

不遠處的藺韋和唐蕾正好瞧見這一幕。

“沒想到他們關系這麽好。”藺韋嘆了口氣,“也算沒耽誤小言的幸福。”

唐蕾臉色沉了沉,半點沒有搭話的欲望。

藺家老家是典型的江南小院,地處位置也好,是當初藺老爺子自個非要買下來的房子,他攢了一輩子的積蓄差不多都在這兒,後來沒想到只安生住了沒幾年,就過世了。

現在這房子閑置着,自然少不了親戚眼紅,每年祭拜的時候都會來一大撥人,看似是懷念老爺子,實則是觊觎這套院子。

這也是為什麽在藺家瀕臨破産的時候,藺韋都沒想過把這院子賣了。

畢竟這麽多雙眼睛盯着,到時各方給他施加壓力,說不準真要被分走不少錢。

時間快接近十二點,按常理是先去給老爺子掃掃墓,然後回來吃頓飯。

大夥這個時候都等在主廳,等藺韋露面,修整片刻就可以直接上山了。

東西都準備妥當後,藺韋就招呼着進門了。

沿着大門進去,還要走一段石子路,周圍都是長竹綠蔭,惬意得很。

來到廳前,紀綏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他低頭看了一眼,眉頭微蹙,松手讓藺言先進去。

“我接個電話。”

藺言點點頭,迷茫地跟在藺韋後面跨過門檻。

屋子再寬敞,人一多,就顯得擁擠。

藺言剛進門,差點被滿屋子的人頭晃暈眼睛。

“哎,大伯,你們怎麽才來啊?”一個女生率先發現他們。

藺韋點點頭,解釋道:“路上有點堵,所以來晚了。”

大家齊齊轉頭,其中有個瘦巴巴的男生踮着腳朝藺言看了過來,一臉驚奇:“這不是堂哥嗎?今天怎麽跟着大伯一起來了?”

藺言并不是很喜歡在這種場合被人提到。

總有種要成為衆矢之的的既視感。

不過對于這個問題,藺言還是有些好奇的:“那不然我還能跟着誰來?”

堂弟沒想到他是這個腦回路,一時還沒轉過彎來,反應了會兒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不是以前都沒見你來給爺爺掃過墓,有點好奇你這次為什麽會來嘛。”

這時藺言才忽然想起,以往忌日這天,原主都不會跟藺韋一起去祭拜老爺子。

經常是等到下午沒人去的時候,再偷偷摸摸跑去看望。

難怪藺韋會特意提前打個電話問他要不要來。

估計原主沒解釋過,那藺言也懶得解釋了。

他撓了撓臉,誠懇道:“要不然你去問問爺爺?”

堂弟噎了一下,臉色唰地白了。

藺言注意到他冷汗都快冒出來。

氣氛瞬間變得格外涼飕,大家都沒再敢吭聲。

一向好事嘴快的姑媽很快打破了僵局:“哎呀,兄弟之間不用搞得這麽僵嘛。”

她扶住藺言的肩膀,晃了兩下:“幾年不見,小言真是長高了不少,聽說你還訂婚啦?姑媽那天事情多,沒去參加真是太可惜了。”

被這麽猛地一晃,藺言感覺自己頭更暈了。

他剛要說點什麽客套話,堂弟先插了嘴:“是啊,姑媽你那天沒去真是太可惜了!不是我說,堂哥的未婚夫簡直不要太帥!”

藺言嘴角一抽。

姑媽松了松手,眉頭緊皺:“未婚夫?你找的是個男人?”

藺言木着臉點了點頭。

“這??”姑媽震驚道:“你怎麽能找個男人呢?”

藺言沒來得及說話,堂弟再次替他開了口:“姑媽,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同性婚姻已經很普遍了,你這種老舊思想早該消除啦!”

堂弟探出頭來,往門口看了好幾眼,又說道:“哎,堂哥,你未婚夫今天沒跟你來嗎?”

聞言,大家都跟着往門外看去。

除了一覽無遺的園林景象,沒有任何人出現。

姑媽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小言,雖然是個男人,但好歹也訂過婚了,你怎麽不把人帶過來讓我們看看?”

藺韋也覺得奇怪。

剛才不還說要一起來呢嗎?怎麽這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藺言剛要解釋,堂弟便暗含譏諷着笑道:“該不會是他看不上我們藺家,不願意來吧?”

堂弟他爸連忙阻止:“說什麽呢你?堯堯年紀小不懂事,大哥你們別放在心上。”

藺堯迷茫地望着他爸,辯駁道:“我沒說錯啊,紀家本來就比藺家有錢,我聽說大伯就是因為公司差點破産才答應堂哥嫁進去的。”

說完,他還一臉單純地問藺言:

“我說的沒錯吧,堂哥?”

藺言眨了眨眼,認真思考起藺堯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對不對。

首先,紀家比藺家高貴有錢,這點沒錯。

其次,藺韋因為公司差點破産才答應和紀家聯姻,這點也沒錯。

所以綜上。

他說的對。

秉持着誠實做人的原則,藺言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衆人瞬間嘩然。

有暗中取笑的,也有像姑媽一樣默默嘆惋的。

只有藺堯得意一笑。

轉頭向他爸邀功:“爸,你看,堂哥都說我沒錯……”

他話還沒說完,視野就忽然暗了下來,一道颀長的身影從門外走進。

步伐穩健,體态端莊。

聲音也格外親和:“抱歉,我來晚了。”

藺堯霎時瞪大了雙眼。

藺言擡了下頭,亮晶晶的雙眼撲閃着,“沒事。”

相比于糾結紀綏為什麽打了這麽久電話,藺言更好奇的是,紀綏是怎麽發出這麽平易近人的聲音的?

還有這一臉幸福甜蜜的笑是怎麽回事?

這還是他印象當中的高嶺之花嗎??

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符合現場情況,紀綏還順手環住了他的腰,藺言倒也不排斥,畢竟紀綏身上那股子礦氣簡直太讓人心安了!

紀綏并未理會屋子裏那些人驚奇的眼光,只是盯着藺言的臉,神色複雜道:

“臉色怎麽更差了?”

藺言摸了摸臉,沒吭聲。

紀綏眉頭微蹙:“你身上不是還有腰傷嗎?怎麽還傻站在這兒?我一不在,你就這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腰傷?

哪來的腰傷??

是他想歪的那個意思嗎?

藺言一臉驚奇,轉頭一看,發現大家看他倆的眼神頓時暧昧不清起來。

?!

藺言回過頭再次看向紀綏,才發現對方朝他微微挑了挑眉。

藺言瞬間想起之前在于家酒席上喂紀綏吃飯的事。

他嘴角一抽,心服口服。

騷還是紀綏騷。

比不過,真比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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