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03、任務

元天昊似乎無視鐘蔻的驚懼和震驚,仍是不緊不慢的道:“如今再問一次,你是願意留下來,還是願意去翠香樓?”

對于鐘蔻來說,幾乎是不用選擇的選擇。她誓死不願意去翠香樓。

不等她開口,元天昊低笑一聲,好心的解釋道:“去翠香樓,并沒有你想像的那麽慘烈。這五年,你吃的苦不算少吧?其實以你的資質,如果去了翠香樓,這五年只會比現在過的更舒坦。”

那倒是,十歲的孩子,沒成年呢,只會養在深閨,學盡千般百事,只為着有朝一日,傾絕天下,為他所用。

元天昊還是不緊不慢:“如果你現在去了,也不是就一腳踏進了地獄,永世不能翻身。按照規矩,只需做滿三年,我便放你自由出府,屆時還會送你一筆錢財傍身。只是,這一走,便與逍遙王府再無瓜葛,你也不許吐露關于本王的一絲一毫,否則,不管你是在天涯,還是在海角,本王都不會放過你。”

鐘蔻已經隐隐有些明白了,他所謂的生辰禮物,不過是叫她再做一次選擇罷了。

三年,其實不長,很容易過的,就算她為此付出一些,犧牲一些,可是有三年之後的自由、未來、希望做為回報,應該還是值得的。

就如同他所說,留在府裏,也未必就是天堂。在翠香樓,她要迎來送往,接納許多不同的男人,可在這逍遙王府裏,也未必就能保持冰清玉潔。

鐘蔻微擡起頭,道:“王爺,若是留在王府呢?需要鐘蔻怎麽做?”她在傳達一個信息給元天昊:不管外界誘惑有多大,她更傾向于留下來。

元天昊笑眯眯的伸手撫了撫鐘蔻的臉頰,道:“我說過,本王不留廢物。十年磨一劍,你也到了該出鞘的時候了。”

他松開鐘蔻,背轉了身子回到了桌案之後,端然正坐,道:“如果你願意留在王府,那麽便不論生死,都是本王的人。”

也就是說,除非死,或者就算是死了,也要由得元天昊擺布?

鐘蔻面無表情的點頭。從她滿門滅絕,只身入府的那一天起,府內還是府外,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麽分別了。

元天昊打量着鐘蔻。這個才只十五歲的女孩子有着不同于同齡人的沉靜。進府的少女來自于全國各地,都有着各自的理由,但沒有一個是像她一樣幼時便身遭家變,并且親自經歷過生死血洗的。

就是因為這點,所以她才如此的與衆不同麽?

他笑笑,道:“留在府中,也還是有好處的。就如同宮中侍女,從最低位分開始,努力向上,總有一天會爬上皇後的寶座,你們也一樣。本王會按功行賞,你若是做得好,王妃指日可待。”

也就是說,留在王府,她需要服侍的只有他一個男人,不是嗎?

鐘蔻毫不猶豫的道:“請王爺開恩,鐘蔻願意留在王府。”

“好。”元天昊輕輕叩動桌案,道:“你不後悔?”他俊美的容顏流洩出一種溫文的氣質,可不知怎麽,鐘蔻就是從他這不經意的問話聽出了一點寒意。

鐘蔻堅定的道:“雖死不悔。”

元天昊呵呵一笑:“還是那句話,可惜了,好好的姑娘家,何必受這份苦楚。”他話鋒一轉,又是那種懶洋洋的慵懶模樣:“你回去吧,好生習武,生辰那天,自會有人交待你第一個任務。”

鐘蔻應聲是,自起身行禮退出去。元天昊沉吟了一瞬,叫道:“來人——”

門外進來一個大丫環,元天昊瞥她一眼,道:“去替鐘蔻準備吧,兩天後,就在她生辰那天……”

大丫環點頭稱是,自退下去安排。

兩天時間過的很快。

鐘蔻如常一般練習,并沒有人見她,向她提什麽要求。她一直忐忑着的心不見平靜,只有更加忐忑。元天昊不可能會忘掉他說過的話,他說要給自己安排第一個任務,會是什麽?

他叫她習武練劍,鐘蔻自是不會以為他只是叫她強身健體,應該多半是想把她打造成他的殺手之一。

難道,這第一個任務是要殺人嗎?

一想到殺字,鐘蔻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那撲面而來的血腥之氣。她竟然一時屏住了呼吸,眼睛雖未閉住,卻是緊張的瞪的又大又圓。

替她拆缷首飾的小丫頭從鏡子裏看見這樣的鐘蔻,吓的手上一抖,揪疼了鐘蔻的頭發。鐘蔻嘶一聲,人一清醒,那股殺氣也就随之傾洩而出。

小丫頭還是一哆嗦,顫抖着聲音道:“姑娘恕罪,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

鐘蔻倒是無意罰她。倒也不是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不是覺得她們可憐,更不是她心慈手軟,實在是不願意多費心力。她們好也罷,歹也罷,自己能湊乎就湊乎了,但若是她們落到別人手裏,非死即傷。因此對她們寬厚了,倒不知道是害她們還是護着她們了。

鐘蔻才要開口說話,就聽見門外一個清冷的女聲道:“既知有錯,就下去領罰。”門簾一挑,進來的是元天昊身邊的瑪瑙。

小丫頭見是她,面色慘白,雙眼含淚,險些就暈死過去,整個人軟軟的跪在那,嘴唇哆嗦,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瑪瑙才吩咐下來,早就有婆子進來,拖了小丫頭出去。

鐘蔻只淡淡的垂了眸子,沒有作聲。多年的冷心冷血,她自己的心早就硬成石頭了。

瑪瑙早換了一副不卑不亢的笑臉,躬身給鐘蔻行禮:“王爺一早就吩咐過奴婢了,明兒是姑娘的好日子,叫奴婢送一碗壽面過來,等明兒一早,奴婢過來請姑娘去給王爺親自道聲謝。今兒個姑娘就早生歇了,明天還要費心好生服侍王爺呢。”

她一揮手,就有四名侍女魚貫而入,各個的捧托盤,除了衣服就是首飾,再有就是一碗熱汽騰騰的壽面。

瑪瑙笑道:“這些都是王爺一早吩咐下來,奴婢親自打點的,請姑娘笑納,明兒一早,奴婢親自來給姑娘梳妝。”

鐘蔻視線一一掠過,雲淡風輕的道:“多謝王爺,多謝你。”

瑪瑙言盡于此,意味深長的道了晚安,帶人退出去,到了門口又道:“剛才那丫頭笨手笨腳,實在不該,也是婢子疏忽,就把珠花留下來服侍姑娘。”

立刻就有一個十五六歲的明豔少女出列,給鐘蔻行禮:“奴婢珠花,給姑娘見禮。”

鐘蔻無所謂的笑笑,算是默許。

瑪瑙的潛臺詞,她聽懂了。明日,要在她十五歲生辰這一天,把她自己交出去,交給王爺元天昊。

她一直以為,她第一個任務是殺人呢,原來是殺死自己。她早就死過一次了,心早就變的冷硬,甚至連疼痛都不能讓她有所觸動,流淚。

卻原來,永遠還有更大的難關等她邁。

少女的第一次,在這種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脆弱而無助的交付。對于旁的少女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事,畢竟逍遙王對于少女們來說,是個神祇一樣的存在。

可對于鐘蔻來主,他不是王爺,不只是主子,不只是拿捏着她生死的男人,還是——殺父仇人。

鐘蔻緩慢的,一口一口的吃着壽面。面條又白又細,又長又筋道,大廚的手藝的确不同尋常,色香味俱全,吃在嘴裏,別樣的美味。

她吃的很慢,似乎在慢慢回味,也似乎心不在焉。

這面做的很有特點,整碗裏其實只有一根面條。那麽長,代表着祝福,代表着期望,代表着美好的心願。

鐘蔻卻全不在乎,她用細白的牙齒一口一口的咬斷,像是在咬着仇人的脖子。

她睡的早,卻了無睡意,透過天青色床帳,盯着外面漆黑的一團。胸腔中一顆柔弱而又無助的心在緊張的跳動着,恨不得就此逃出生天,離這裏遠遠的,再不回來。

可是它又能逃到哪裏去?除了依附這個柔弱的軀體,竟是哪都去不得。

鐘蔻手按着自己的胸口,那裏,少女才發育起來的胸總已經像個小饅頭了。偶爾會有些脹疼,她羞于啓齒,就是在了無一人的暗夜,她也不敢觸摸這屬于自己,卻又讓她尴尬的部位。

鐘蔻嘆了口氣:為什麽要長大呢?

要是永遠都活在十歲之前,做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該多好?

只可惜,生活永遠都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一夜無楚,鐘蔻睡的很沉,清早起來,神清氣爽,看的珠花都笑贊道:“姑娘好美。”

瑪瑙如約而至,親手服侍鐘蔻沐浴、更衣。鐘蔻不習慣做這種私密之事時有人在身邊,但她并沒反對,她知道瑪瑙的來意,怕是她會随身攜帶利器,對元天昊不利吧?

瑪瑙替她着衣,又親手替她梳上發髻,替她簪上昨日就送過來的金釵,這才對鏡又理了一遍,笑道:“姑娘,請吧。”

鐘蔻看了一眼鏡中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垂了眸子,掩去了眼中的焦灼,平靜而淡然的道:“勞煩姐姐帶路。”

一步一步,她離元天昊,終是越來越近,一步一步,她朝着自己未來注定的宿命,終是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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