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一站:“福壽村”(29)

倒計時:01日19時31分24秒。

木慈是被凍醒的。

守夜的人已經換成韓青了,睡在沙發上的溫如水跟夏涵都緊緊裹着自己的衣服,兩個人挨在一起。

“好冷啊。”

木慈搓了搓胳膊,呼出一口寒氣,霧氣從窗戶縫隙裏鑽進來,寒意凍得他們瑟瑟發抖,天蒙蒙亮着,白霧泛着晨曦未明時的淺藍色。

“吃點東西暖和一下吧。”韓青翻翻背包,拿出包餅幹來,“要是燒火,我怕把那玩意引過來。”

木慈搖頭拒絕了,他在原地活動着身體,寒意總算退去:“沒事,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他倒不是不想吃,而是帶包的本來就沒有幾個人,夏涵跟溫如水的包還丢在了路上,現在水跟食物只剩下木慈單人包裏的十來袋壓縮餅幹跟兩瓶水,這麽點東西五個人分兩天實在夠嗆。

韓青只好把東西塞回包裏,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那你去跟左弦擠一擠吧!”

“左弦?”木慈愣了愣,這才想起來似乎從剛剛起就一直沒看到對方,他四下打量着,“說起來,他人去哪兒了?”

“喏,那不就是。”韓青指向沙發邊的一團桌布,“你難道沒有發現一眼就看到了天光了嗎?”

這時木慈這才注意到那不是一團桌布,而是窗簾布裹起來的一個人,他湊過去掀起一角,果然見到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左弦。

話在嘴邊憋了半晌,木慈才道:“你背着我們吃獨食?”

左弦忍不住笑出來,揚起一只手,讓木慈鑽進來:“那允許我邀請你當共犯?”

“沒問題。”木慈思考了沒有兩秒就立刻背叛了韓青,鑽到窗簾裏頭去。

窗簾實在談不上什麽保暖性,不過勉強能擋點風,其實木慈已經不太冷了,他身體一向很好,要不是把外套留給了林曉蓮,估計現在還在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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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麽情況。”左弦并沒有跟木慈挨得很近,不知道是習慣還是那個眼睛紋身的緣故,他的确不喜歡在沒意義的情況下觸碰別人,“好心并沒有過錯,不過逝者已矣,不該讓自己變得危險。”

木慈很識相地在中間隔出一點空間來,謹慎道:“我以後會量力而為的。”

過了一會兒,聽左弦沒有動靜,木慈歪過頭去看他:“我還以為你再會說些什麽?”

“說什麽?罵你不知死活?還是冥頑不靈。”寒冷讓左弦都溫順了許多,他輕輕哈了口氣,緩緩道,“這不過說明你經驗不足而已,沒考慮到天氣可能變化,又沒麻煩到別人,窗簾布算我賄賂你的。”

木慈一下子沒聲了,他有好多話想問,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他才道:“周欣宇死了,我看見他死的時候,把手舉起來,想要攔住斧頭男。為什麽……為什麽他這都能做到,卻不能跟上來呢?”

他并不是責怪周欣宇,只是感覺到悲傷。

“人各有志嘛。”左弦輕松地說道,“換個角度想,他勇敢面對了自己的結局,死得無愧祖墳,沒給爹媽丢臉,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木慈的悲傷突然間就煙消雲散,只剩下無語:“……”

跟左弦待在一起的時候,雖然總是氣得要死,但是并不會沉溺在沉重的氣氛之中,木慈無聲地笑了笑,又問道:“說起來,你們之前說到的冷秋山是誰?”

“你果然還是問出來了,我就猜到你會問我。”左弦搖搖頭,嘆氣道,“可惜了一個打賭機會,韓青不認識,夏涵跟溫如水肯定翻臉,搞得我只能跟自己打賭。”

“騙人。”木慈笑道,“你怎麽能猜到我會問你?”

“很難嗎?”左弦忍俊不禁,“你就跟個好奇寶寶一樣,什麽都要問一句,可你還算會看臉色,夏涵跟溫如水反應那麽大,你除了我還能問誰,用腳想也想得出來。”

這時韓青也悄悄地挪了過來,安靜地坐在窗簾邊。

木慈:“……”

左弦:“……”

韓青粗聲粗氣:“幹嘛,我沒有什麽想法,就不能有好奇心了嗎?”

“讓我想想該從什麽地方說起好。”左弦思考了一會兒才道,“不過實際上我跟冷秋山不熟,準确來講,我跟他們都不熟,別抱太多期待。”

“原來你們不是一隊的嗎?”木慈有點驚訝。

左弦看了他一眼:“當然不是,我們不過都是活下來的人而已。就好像玩密室大逃脫時人數不夠所以被強行随機捆綁,只能好好相處一起通關的那種老玩家。”

這個比喻很奇妙,又很貼切。

“在這條路上,其實死倒不難,難的是活下去。”左弦支起膝蓋,下巴挨上去,慢悠悠地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許多軍人退役後會得PTSD吧,我們也差不多,眼睜睜看着好友與愛人死在身邊,漫長而無止休的站點,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也沒辦法保障自己的諾言,愛也好,恨也好,也許瞬間都會在下一刻終結。”

“徒留活着的人享受這無止境的噩夢。”

他說話的時候,有一種全然置身事外的平淡冷靜,如一卷恐怖紀錄片的旁白,目光望向漸漸變亮的天際,将一雙棕色眼瞳照成凝固的琥珀。

韓青聽得一陣牙酸:“不管怎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

左弦大笑起來,倒是木慈聽出一點不對勁來,他眨眨眼追問道:“你是在說溫如水吧。”

“沒錯!猜對了。”左弦在口袋裏摸了摸,居然真給他摸出一顆奶糖來,“獎勵你的,有次下站,溫如水判斷失誤,死的卻是冷秋山。”

木慈剝開糖紙,奶糖甜絲絲的味道蔓延在舌尖,同情道:“這一定對她打擊很大。”

“你居然不懷疑是她故意的。”左弦挑起一邊眉毛,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不過你猜得沒錯,冷秋山的死确實對溫如水打擊很大,她很少再提意見,也不怎麽說話,根據車上不太可靠的心理醫生說,還有點自毀傾向。”

木慈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他只是默默嘗着那點甜,嘆息起來。

“不過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是這種人。”左弦捧着臉道,“我只負責提出意見,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是大家的責任。”

木慈:“……”

韓青:“……”

雖然是這麽個道理,但是聽起來實在太欠了。

而且這是要放什麽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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