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夏府因為嫁妝給鬧的雞犬不寧,錢管家又是請大夫又是讓丫鬟安撫住夏婉然,整個人忙的團團轉。

夏萬昌因為腳踝崴着,所以冷汗直流,他養尊處優多年,何時受過這種折磨,他面色鐵青着,渾身顫抖,也不知道被氣的還是被疼的,反正極為狼狽。但最讓他惱火的還是夏婉然的态度,他這個親爹都被摔得站不穩腳,這個女兒連動都不動,只會傻愣着看着那些嫁妝。

夏萬昌取下扳指,徑直砸向夏婉然,他咬牙切齒,憤憤道:“你這個孽女,沒有用的東西!”

事到如今,夏萬昌若是還沒有發現自己被當成猴耍了,那還不如一頭撞死,省得丢人現眼。

他看着那礙眼的箱子,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方湄華自作聰明倒騰了這麽一堆破爛玩意兒,自己也不會在聞人翎那裏落了下風,以至于為了搭上章家的關系,自己這個官老爺還得去讨好他!

真是風水輪流轉,之前還瞧不起人家寒酸,結果一轉眼,人家就搭上了京城大官還做上了生意。反觀自己,就算娶了方家的庶女又如何?還不是沒有個屁用!

夏婉然的丫鬟眼疾手快,拉着她躲開了砸來的扳指。

那清脆的落地聲,喚醒了夏婉然。

她呆愣愣的看着這連外面乞讨的乞丐都不用的東西,火冒三丈,夏婉然二話不說,轉頭就走,打算去找夏妙然去算帳。

她欺負了夏妙然十六年,如今出嫁了,翅膀也硬了,連她都敢騙,不知死活的賤人!

夏萬昌看她神情不對,就知這沒出息的女兒要做什麽事情,他太陽穴發痛,指着丫鬟道:“給我攔住她。”

夏婉然滿心歡喜盼着自己的嫁妝,卻得到了這麽些破爛,更別說戲弄她的人還是夏婉然一向瞧不起的夏妙然,這種羞辱讓她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夏萬昌陰冷着眼神,這個虧,他不僅得吃下,還不能明着面上的反抗,因為這嫁妝從始至終都是夏家缺德。

他忍着痛意,招來錢管家,附耳低語,叮囑着他。

錢管家下意識望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視線,應了一聲。

這真是不把二姑娘壓榨到最後一滴,誓不罷休啊。

夏府的雞飛狗跳,遠在錢角巷的夏妙然自是不知,她亦不知道那個親生父親正在算計着她。

秋雨綿綿,天氣冷了,蔣氏的老毛病就犯了,雙腿一到夜裏就發酸發痛,難受的很,夏妙然特地給她縫制了護膝,雖然無濟于事,但總歸是孝心一片,蔣氏很是喜歡這對護膝。

不過,蔣氏腿腳不便,就讓夏妙然多了些忙碌。

因為書院的掌廚有了事,所以近來學子都是家中送飯菜。

“姑娘,咱們真的要去書院呀?”

夏妙然把樂樂放回窩裏,斜睨着,抿嘴笑了笑。

【我不去書院,難不成還要勞煩娘啊?】

榴紅幹笑幾聲,摸了摸後腦勺,說道:“奴婢這是有些怕了。”

夏妙然用肩膀撞了撞榴紅,不同前些日子的惶恐,她搖頭晃腦地說道。

【你家姑娘我現在也識字啦!可厲害了呢,聞人翎還說我聰穎呢,不過就是一群讀書人嘛,怕什麽!被夫子罰罵的時候,其實也慘兮兮的很呢。】

榴紅誇張地吹捧着她。

夏妙然傲嬌地輕哼一聲,小手背在身後。

“姑娘,你去哪?”

【去拿食盒,送飯呗。】

不得不說,這輛馬車買的很合适,去個什麽地方也都方便。

夏妙然沒去過白馬書院,但車夫去過多次,不用她操心路程。

能上的起書院大都是家境富裕之人,馬車自然也不會缺少,所以這條路就堵了起來。

夏妙然慢悠悠地掀開車簾子,不經意間和一雙漂亮的眼眸對視着,她下意識縮了縮,但察覺到對方的善意,夏妙然回之一笑。

她小嘴翹起,乖巧怡人,那是個容顏姣好的姑娘呢,長得可真美。

不過這路一直堵着也不是個法子,她擔心聞人翎會等急,所以就讓榴紅去給車夫知會一聲,将馬車停在一旁,她們兩個步行前去。

榴紅拿起油紙傘,伺候着她下了馬車。

夏妙然拎着食盒,發現旁人也都下了車,水盈盈的杏眸彎起,對榴紅無聲說道:走吧。

她倆步伐緩慢,避開淺淺的水坑,裙袂蕩漾,湘妃色的裙兒襯出她的溫婉俏色,夏妙然面容出色,為這暗鴉鴉的天氣增添了幾分豔色。

“你是不是有個同窗叫聞人翎?他不是娶了縣令的女兒麽?還來咱們這白馬書院做甚?去府城多好,直接就能吃了軟飯呢。”

一個身形消瘦的書生說着,他身邊站着的是他好友,長得勉強清秀。

“嗐,要我說聞人翎也挺倒黴的,娶了個啞巴女當妻,就算是個縣令之女又如何?反正咱們這位聞人兄相貌堂堂,待以後高中了,吃其他官家的軟飯未嘗不可呀。”

“聽說那位啞巴妻,是個無鹽女,所以常年不出府門,真是替聞人兄惋惜啊。”

“這說明什麽?軟飯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吃上的。”

二人相視一笑,随後大笑出聲,滿滿的嘲弄,讓人聽着直皺眉頭。

夏妙然離他們只有幾步遠,聽的清清楚楚。

夏妙然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她一向帶笑的眼眸此時暗淡無光,緊握着食盒的手指攥的發青白色,夏妙然不自覺就垂下了頭。

她雖然怨恨夏婉然,但從沒有因為她的啞疾而謾罵過,人生下來不可能無病無災,所以夏妙然對待夏婉然的時候,是以一種看待常人的眼光去接觸她。

沒想到,如今她倒成了一個啞巴,不僅被人瞧不起,還連累了聞人翎。

夏妙然想起聞人翎對自己的種種照顧與體貼,她為聞人翎感到不甘,他分明是個出色優異之人,只是娶了縣令的女兒,憑什麽就要因為這一點,就能毀掉他從前的所有勤勞與努力?

夏妙然面無表情,靜靜地望着那兩個碎嘴的書生。

她朝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榴紅下意識地拽住夏妙然的手腕,不想讓她鬧出什麽風波。

夏妙然掙開她的手,眼神平靜無波,但榴紅卻看出了一種固執。

一陣風忽然吹來,榴紅的油紙傘差點兒沒能拿穩,風吹的極大,裙擺随風晃動,夏妙然眯起了眼睛,首先護住那食盒。

因為這風,夏妙然頭頂的油紙傘偏移,水珠傾灑落下,一滴雨水落在她的眼角處,好似美人垂淚,楚楚動人。

當油紙傘再次遮住那雨的時候,夏妙然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她擡眸仰望,驚喜裝滿了她的心房。

聞人翎擦了擦她的眼角,聲音低柔,“怎麽哭了?”

夏妙然笑着搖頭,解釋着這是雨珠不是淚珠。

聞人翎身形高大,一襲書生衣衫,氣質高雅,俊秀的人總是能讓人留意到。

所以他的出現,成功的讓剛才那兩個說閑話的人笑容僵硬。其中一個書生扯了扯對方,努努嘴,讓他看夏妙然的手語。

另外的書生眼神由鄙夷變為驚豔,他幹笑着抿嘴,有些惋惜,美人不能言,始終是個缺憾,再美又如何?

聞人翎擡了擡傘面,望向他們,他的眉宇夾雜寒霜,眼神淩厲無情,他薄唇微勾起,駭人的氣勢讓他看起來難以接近。

“背後說人閑話,不是君子所為之事,若是有膽,大可與我當面對峙,何必背後嚼人舌根?”

“軟飯又如何?我樂在其中,只要我妻子不嫌棄,輪得着你們這群妖魔鬼怪來對我們指指點點?”

“乙班的唐荃,甲班溫之故,兩個連秀才都中不了的人,有何資格來對我評判?”

“等你們何時超過我,再言吧。”

聞人翎在書院門口等了些時間,未見到夏妙然,所以就往外尋了尋。人群中那麽多人,他一眼就找到了夏妙然。聞人翎自然也聽見了他們的非議,但千不該萬不該,帶上了夏妙然。

不論那顆水珠是雨水還是淚水,妙妙是因為他的牽連而受到了委屈。

聞人翎接過食盒,以絕對占有的姿态擋住那兩個的視線,他剛才的漠然轉瞬即逝,因為他只會對夏妙然一人溫柔。

“提了這麽久,手累麽?”

夏妙然眨眨眼睛,搖搖頭。

聞人翎笑了笑,“走吧。”

不過他們剛走幾步,聞人翎就回了眸,眼神滿是惡意,薄唇輕啓,無情的無聲吐字。

——廢物。

跟在身後的榴紅瞬間寒毛直豎,實在是他的神情太過可怖。

連榴紅都如此,就別提那另外兩個人了。

夏妙然偷偷地瞧着他,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個淺淺水坑,濺的繡花鞋都有些濕漉漉。

聞人翎無奈失笑,将傘遞給她,他則彎下腰用帕子擦了鞋面,神情虔誠溫柔,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夏妙然垂眸看着他的黑發,心裏就像是揣着了一只小兔子,活蹦亂跳。

她舔了舔唇瓣,單手動了起來,向他說了句話。

【天氣好冷,我...可以抱抱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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