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雲陽候被頂的胡須抽搐,見天子并未出聲為纖塵解圍,於是窮追猛打接著道:“本候對公子那年一舞念念不忘,如今正好,場上沒有即興娛樂不免氣氛沈寂,不如請公子一舞也好帶動氣氛,讓大家開開眼界。”

雲陽候這提議明顯是将纖塵當做舞姬在貶低,段紫陌仍是不開聲,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纖塵,一旁的唐歡緩緩站起來,低聲阻止自己父親。

這僞君子先不開口,現下才裝模作樣的阻止,纖塵冷笑一聲,道:“那可不巧,大年後小民染了風寒,加上戒大煙,如今身體虛不受補怎麽都好不全,侯爺想欣賞小民的舞只怕是要等到小民身體好全才行,讓侯爺失望了。”

雲陽候還要說什麽,段紫陌已經起身,道:“都散了吧,明日辰時集合,今晚諸位愛卿好好休息一宿。”

衆人行禮散去,宋大海低聲道:“說得好,那老匹夫俺最瞧不起。”

纖塵一笑,道:“宋大哥說的更好。”

“啊?”宋大海眼睛亮起,樂道:“你叫我宋大哥?”

“不行麽?”

“行,當然行!”

兩人相攜而行,走到一處高低,俯覽下面星星點點的帳篷,溫柔的風吹過面頰和發絲,纖塵展開雙臂,狠狠吸著青草味的空氣。

宋大海的視線被他唇角滿足的笑意牽動,心裏湧上欲待一親芳澤的欲望,陡然驚醒臉上一燙,好在膚色不算白夜色不夠亮,好歹沒給纖塵發現窘态。

“既然你叫我一聲哥,那麽大哥的建議你就好好考慮一下。”宋大海拉著纖塵坐下,扯了一根草含在齒間輕嚼,“這帝都不是人待的地方,後宮更不是你能常留的地方。”擡頭看這滿天星光,悠悠道:“北方的天空上星子更亮,天很高,不像這裏的天沈沈的壓的人透不過氣。”

纖塵深深看了他半晌,突然問道:“宋大哥為何待纖塵這麽好?”

宋大海答得理所當然:“俺想對誰好就對誰好。”

纖塵目中微閃,表情有些冷,問題更犀利:“難道宋大哥也喜歡男人?”

“啊啊啊啊?”宋大海驚慌失措,長大嘴巴一時合不攏,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俺稀罕的是女人。”男人嘛,也喜歡一個叫莫纖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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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為何對我這麽好?難道我長得像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俺沒兄弟,再說就算有兄弟哪能長成你這樣?”

“呵呵呵。”纖塵開懷大笑,被宋大海打斷。

“俺看過你的舞,就看過一回,那是在一年前。”宋大海表情認真,“俺覺得你是用生命在跳舞,讓人看了感動,一個用生命來跳舞的人就該獲得尊重,就同俺說的武道是一個道理。”

在舞臺上跳舞,日複一日的在高處看著臺下形形色色的衆生相,纖塵早已經習慣那雙雙眼睛裏對肉體的欲望和對美色的渴望,從沒想到會有一個人看到不是燈光下布料裏的勾人的曲線,不是魅惑的笑顏和攝人的媚眼,他看到了自己的心裏,對自由的渴望和束縛的掙脫。

“謝謝。”

只能說一聲謝謝。

宋大海不傻,這一聲謝謝是發自內心,也是對他的拒絕。

“沒事。”聲音有些啞,笑容卻是真誠,“狩獵完了也難見面了,俺只想說你這個兄弟俺是認定了,你一人留在後宮裏萬事小心,莫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皇上不說不代表就是真的縱容你,他畢竟是一朝天子,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當初你一人救不了一國,現下何苦再走回頭路,往前看才是正理,人活一世,糊塗些才好。”

纖塵點點頭,他也想這樣勸自己,只是他一直就是個有執念的人,說不得放不下,否則在三年前就跟著皇兄皇姐們去了,何必如蝼蟻般活到現在。

往後幾日的圍場狩獵,纖塵跟著段阡陌和宋大海快意策馬,三人也不打獵,只是騎馬累了就歇息,歇息好了接著策馬,好不快活。

這日三人騎著馬正有說有笑,卻聽數十裏外號角齊鳴,正是圍場外面,等趕到時才知道皇上遇刺,纖塵眉心一跳險些從馬上跌落。

跟著段阡陌和宋大海趕到行宮,段紫陌的寝殿外已經是重兵把守,段阡陌抓了一個人問出消息,原來是狩獵是遭冷箭襲擊,唐歡為救皇上身受一箭,箭上的名标已經被視線磨去,現在近衛正在嚴查,所有人被召集回到行宮,各回各屋,不得外出一步。

所有人的箭筒和羽箭已經被收上去,一時間人心惶惶,院子門口有禁衛軍把守,門外不時太醫和侍衛匆忙路過。

一直到傍晚,院門外的禁衛撤去,随後一行數個甲胄禁衛行進院子,纖塵緩緩站起身,心知自己又是莫名其妙成了衆矢之的。

算是半押半推來到皇上寝殿,淺色的紗簾後一趟一卧的兩人正貼著額頭說著話,纖塵暗罵一聲:怎的沒死透呢,那一箭若是他射的,怎麽的也要百步穿楊直穿左心房。

廳內雲陽候和幾位唐家羽翼正各就各位說著話,見纖塵被帶到,段紫陌循聲而出,臉色黑的厲害。

“刺客查出來了,南朝降将李濤,你有什麽話說?”

段紫陌直視莫纖塵,其餘幾位勾著唇冷笑著。

“小民能有什麽話說?”纖塵偏過頭,一副大義凜然就死的模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莫說是降将李濤,就算是說小民射的箭也沒人不信,何必非要扯出一個無辜的人,降将受屈将士寒心,這個道理皇上也不懂?”

段紫陌氣的牙根癢癢,想也不想便一巴掌甩過去,打的纖塵一個踉跄連退幾步,生生咬緊牙關站定,不屈的直視段紫陌。

白皙的臉上五指印清晰的印著,配上他那張橫眉冷對的表情和汪汪的眼睛,接下來一巴掌怎麽都甩不出去。

握了握拳頭,冷聲道:“你是認了?”

“不認行麽?”冷笑一聲,含著水汽的眼睛瞟過殿內數人,道:“唐大将軍那一箭怎麽說也不能白受,即便是他願意皇上也不會讓他受委屈,既然是這樣,小民爛命一條,認就認吧!”

“下賤東西!”段紫陌的罵聲中帶著察覺不到的痛心和失望。

“勾欄院裏出來的不下賤難道還指望立牌坊?”纖塵頂回去,“小民再下賤骨氣還是有的!”

“那好,押下去!”

段紫陌說罷轉身不再看一眼,目光掃過雲陽候幾人,讓人遍體生寒。

纖塵被聖上關進行宮暗牢,任何人不得探視,這可急壞了宋大海,幾次欲面見聖上均被段阡陌攔住。

“這事擺明了事栽贓陷害,本不是件大事關鍵就看皇上的意思,你這樣一鬧一求,倒給他添了亂,不如靜觀其變,若皇上真要動他,本王也有計策保他一命。”

暗無天日的暗牢裏,安子和纖塵分開關押著,段紫陌發話,若唐歡有什麽三長兩短,那麽就讓他陪葬,若傷勢痊愈再由皇上親審。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終於有人打開兩扇牢門,開門的人并非禁衛軍,見纖塵窩在一角擡頭打量,其中一人奸笑道:“不用看了,皇上已經回宮兩日,咱哥幾個是奉命來提人犯送進刑部的。”

“奉命?”纖塵挑眉問道:“奉誰的命?雲陽候嗎?”

“廢話真多。”那人上前兩步踹了他兩腳,也不收回,腳尖抵上他的脖子,慢慢往下滑。

幾人見這副情景哈哈大笑,有人道:“還別說,這身子骨真是極品,看上去有股韌性,操起來肯定很爽!”

“嘎嘎嘎……你也敢想,這可是入了後宮的人,皇上的玩物。”說著蹲下身,大手不由分說的摸向纖塵的衣襟裏,“過過手瘾還是可以的。”

其餘幾人一聽,再也按捺不住,如狼似虎的往上就撲。

一人難敵數手,饒是纖塵奮力抵抗也難以推開五六個大漢,沒一會衣服就被撕開,褪至手肘處,露出上半身細膩的肌膚。

幾人不敢太放肆,只是将衣服褪下一半,半遮半掩的姿态更惹人眼紅,兩顆粉色的朱萸在手臂的遮掩下若隐若現,一人扯住了他的頭發死死按在地上,幾雙手在白皙的肌膚上上下游移,有只手探向小腹,毫不猶豫的滑進褲子裏。

“放開我……嗯……”

唇被一張臭嘴堵住,一陣強烈的惡心感讓人頭昏。

只聽一聲厲喝:“放開他!”

是安子!

“咦……這小子也不錯,白皮細肉的。”

“呵呵,這個不能操就讓他代替好了。”

“快走──”纖塵急紅了眼,這些人不敢動他,但安子卻難逃脫。

哪知那平日裏夠機靈的小子這會子發了狠,不但不走反而直往裏沖,試圖将撲在纖塵身上的幾人拉開,手無縛雞之力的安子哪是這些人的對手,一個大巴掌就被掀翻在地,三個人已經撲了上去。

主仆兩的嘴被從安子身上撕下的衣料給堵住,纖塵被三人按住動彈不得,幾雙還在身上游走,胸前的兩點嬌嫩已經被粗糙的手指搓破,下身被握在手中。

明明悲憤的想哭,眼眶卻覺得幹澀,安子就在他身旁受辱。

三年前,那個從未見過的小太監執意跟著他出宮,一直跟到勾欄院,安子曾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您好歹當過幾天皇帝,以後安子就跟著你混,說不定以後能過上好日子。”

他還說過:“所謂人無完人,咱身上缺一塊總比心眼缺一塊好,我安子就是不能立地但能頂天的人。”

他說:“尊嚴算個屁,那是上流人家的玩意兒。”

他說:“誰的菊花都一個樣,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活著才是硬道理。”

安子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自認為早就把一切看穿,可若不是方才奮力抵抗也不會把安子給引過來,為了自己那一點點可悲的尊嚴換得讓他代自己受辱。

纖塵渾渾噩噩的看著牆壁上的天窗,窗子透進微弱的光,光線中浮動著成千上萬的塵埃,就好比這蒼穹中掙紮存活的生命力,在命運的擺弄下一切都是那樣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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