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節

第32章節

爵過去一直是許多人教育後代時的反面例子。但是他的資産與他那種輕快幽默的性格,足以讓他成為各種宴會和沙龍的座上賓)

(社會上通行的道理正是如此:當你擁有學問的時候,人們就會對你的品德上的不足表現得更加寬容,而當你擁有金錢的時候,你的學問如何就不會有人再在意)

而現在,有一位熟悉他的朋友聞言湊過去看了看他手中的書,然後笑了起來,說:“這也不過是一本通俗小說嘛!”

“那當然,”阿帕特笑着回答道,“我可不耐煩去讀那些哲學家的着作——我堅信我與他人是大不相同的,他們的思想和處事方式也不足以去指導我的生活。更況且,難道我們不能從一本被大人物認為毫無教育意義的通俗小說中讀到做人的道理嗎?”

他頓了頓,然後随手把手中的書往前翻了幾頁,讀出了書中的某一句話。“‘惡人是不會就那樣死的,因為上帝似乎還要關照他們,他要用他們來作他報複的工具。’”他讀道,然後微笑起來,那是一個看上去簡直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多麽有趣的句子——我甚至可以說,這樣的話語作為人生哲學來說也是很有道理的。”

他話語裏的某些東西似乎令人感到不安,聽衆難以描摹出這種頓悟是如何鑽進他們的腦海裏的。這事實好像從阿帕特的語調和笑容中萌發出來,讓人感到一股并不存在實質的惡意,或者這完全是人們的妄想,因為從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語裏窺見人的惡意幾乎是不可能的。

總之他話音落下,起居室裏奇怪的寂靜了片刻,有些人露出了看上去有些勉強的笑容,而與他關系最親密的那位朋友則試圖活絡氣氛似的說道:“好了,說真的阿帕特,我們現在沒興趣聽你談論你從一本通俗小說中看出的人生哲學,而你知道那也不是你的強項。來說說你終于回歸文明社會之後想要做些什麽吧。”

“或許舉辦一場舞會吧,我已經很久沒有在家裏開過宴會了。”阿帕特用那種他慣常的、懶洋洋的語氣說道,“你們知道,現在有無數因為冬季糟糕的天氣而無法出門的淑女們閑坐在家裏繡花呢。”

——這話說的是對的:聖誕節後,在議院有一席之地的社會精英們已經重返崗位,上流社會的各位人士齊聚倫敦,而随着冬季逐漸降低的氣溫和愈發難走的路況,大部分貴族小姐們都會選擇在家裏打發時間,去劇院看一場戲劇就是他們平時最常見的娛樂了。

在這個寒冷的季節,室內舞會确實是個好選擇。而人人都知道以阿帕特的財力和品味,他能舉辦一場怎樣美妙絕倫的舞會;他更年輕一些的時候很熱衷于這樣的活動,而現在或許是因為他稍年長一些、更加成熟了,由他主辦的舞會的數目正逐步減少,而在座的每一位都還記得他當年舉辦舞會時的盛況,以及以他的名頭能邀請到怎樣身份尊貴的大人物。

于是,剛才稍微冷下去的氣氛又重新熱絡了起來,這些與阿帕特十分熟悉的上流社會紳士們紛紛與他讨論着舞會即将舉行的時間以及賓客名單的拟定。其實關于名單沒有什麽可質疑的,這位教你頗為廣泛的年輕人肯定會給他熟識的那些上層階級的朋友都發一份請柬,而那将是一個十分龐大的數字——他結識的人從議會裏頗有聲望的議員到血統高貴的老派貴族無所不包,甚至也包括我們所熟悉的伊麗莎白。她的“父親”雖然是個靠商業重回大家視線之中的落魄貴族,但是憑借着女兒的美貌,他還是頗受各類宴會的青睐的。

“對了,安德烈。”阿帕特仿佛想到了什麽,随口對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年輕人說道,“我還想寫信邀請你在牛津的那幾位同事,如果能讓校長先生賞光帶着他那位獨生女一起來參加宴會就更好了。”

他的話音落下去,年輕人們都心照不宣地露出微笑:那位受人尊重的校長先生的獨生女剛剛到應當參加社交季的年紀,據說知書達禮又容貌豔麗,看上去會是阿帕特喜歡的那個類型。沒錯,在淑女們眼中福勞斯勳爵是個曾與無數女孩兒暧昧不清的花花公子,但是他這樣豔福不淺的經歷在他的男性朋友中還是頗為令人羨慕的。

當然,他們表面上不會承認這一點。如果一定要讓他們就此發出什麽評論的話,他們可能會義正言辭地抨擊阿帕特說他這樣風流多情是對那些年輕小姐的不尊重,但是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就沒有人能知道了。

那位名叫安德烈的年輕人當然滿口答應了他的要求,畢竟在場的這些有錢有閑的青年們也都想看看那位校長先生的獨生女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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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阿帕特想了想,補充道:“我還會邀請伊麗莎白小姐,我真是好久沒有見過她了。”

伊麗莎白英氣而又美貌的面容和她直爽的性格頗受倫敦社交界的男青年們的親睐,這也是為什麽她當年接受塞維恩·阿克索的求婚的時候,有那麽多人感覺到不可思議——畢竟衆所周知塞維恩的出身不好,如果他還是個前途無量的大學教授也就罷了,他當時卻僅僅是個身負污名的家庭教師。

甚至據阿帕特所知,當初伊麗莎白答應塞維恩·阿克索的求婚之後有人。甚至有心懷不滿的人去找塞維恩要求跟他決鬥,想要以此證明到底誰更應該獲得伊麗莎白小姐的芳心,幸而在他們在一腔熱血的支配之下對着對方胸口開洞之前,這場決鬥被人調解了。

“我記得她去美國看望他的父親了,現在應該還沒有回來吧?”有人說,“伊麗莎白小姐往往在美國過聖誕節,現在估計還沒有登上回程的郵輪呢。”

“總之請柬還是會送到她的宅邸的,希望到時候她已經回來了吧。”阿帕特随意地揮揮手,“再不濟,我記得她不是還有個未婚夫呢嗎?”

有個性格粗魯的年輕人說:“哈?那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書呆子嗎?”

而其他人則說:“阿帕特,這樣說你也看了那則新聞?”

“哪一則?普魯塔克號郵輪在近海沉沒,而有一位先生則幸運地被當地漁民拯救,由于一直在南安普敦修養、沒有及時返回倫敦,結果訃告被刊登在報紙上的那則新聞嗎?”阿帕特用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着安樂椅的木質扶手,繼續用那副慵懶的神氣說着,“——而這位幸運兒正是我們的伊麗莎白小姐的未婚夫。如果你是只這則新聞的話,是的,我确實看見了。”

“我剛讀到訃告的時候,還以為伊麗莎白小姐終于能回歸單身了。”安德烈小聲嘟囔道。抱有這種不太道德的想法不能怪他,他只是尤其心直口快、所以第一個把它說出來了而已:在座的不少未婚青年,都或多或少地打過伊麗莎白小姐那些豐厚的嫁妝的主意。

“所以就這麽定了。”阿帕特發出了一聲輕輕地笑,“好了,安德烈,我的朋友——就幫我這個忙吧,幫我去邀請那位校長先生和他的掌上明珠,還有你在牛津的那些朋友們,舞會自然應該熱鬧點才對——而就算是伊麗莎白小姐不能出席,我們至少也能看看是什麽樣的人贏得了她的芳心。”

第八餐:死神囿于牢籠之中

阿帕特·福勞斯侯爵位于室內的宅邸就坐落在泰晤士河沿岸,從房屋東側的窗戶看出去,古老的牆根下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河水。這一天,他的宅邸內燈火通明,穿着整齊的黑色制服的男仆女仆們彬彬有禮地在宴廳內巡游,燒制着家族紋章的瓷器和從異國進口的水晶杯被擦拭得閃閃發光。

今天是福勞斯侯爵舉行舞會的日子,上流社會的男女們以得到他的邀請為榮。因為這年輕的貴族确實頑劣不堪不學無術,但是也的确位高權重:他可能沒半點政治天賦,但上議院裏有他的家族世襲的位置;他也确實對經商一竅不通,可他的祖先代代遺留下來的地産足以讓他每年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好幾千鎊來揮霍——在這方面,命運女神确實不講情面,生活在東區的貧民窟裏、在溫飽線上垂死掙紮的那些人得不到她的眷顧,仿佛的從布歇的油畫裏走出來的驕縱青年反而格外受她的愛戴。

(而一只來自極為遙遠的地方的、通身潔白的怪物是如何得到這個美妙的身份的,大概得從差不多半個世紀之前說起。據伊麗莎白所知,她的朋友在那個時候開始準備在這個國家生活,他下定決心幾個月之後就以福勞斯家族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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