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節
第34章節
阿帕特?福勞斯是否也曾是伊麗莎白的愛慕者之一,畢竟據塞維恩所知,伊麗莎白還是有很多愛慕者的。但是或許是他失算了,因為這個侯爵露出了一個輕輕的、奇怪的笑容,然後他又往前踏了一小步。
“我聽過許多與你有關的事情。”這位侯爵聲音輕柔的說道,“請不要感覺到冒犯,畢竟我有一些朋友、還有朋友的朋友都曾在牛津大學裏工作。很長時間以來,我聽到他們很多次談起你。我知道你曾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文學教授,而且自己也是個水平相當不錯的詩人和小說家,我也曾讀過你過去發表的那些作品,那真是美妙絕倫——請您見諒,但您過去的經歷往往會令人覺得為何上帝會慷慨地賜予一個人這樣完美的品格和這樣天才的靈感。我可以毫不猶豫的說,當時的您真是那所學校的驕傲。”
——“當時”。
而阿帕特繼續說:“而現在我見到了您,才足以相信為什麽伊麗莎白會選擇一位家庭教師做自己的未婚夫:無論是你的學識還是你的容貌,都足以與她相匹配。”
賽維安微微的皺起眉頭來:倘若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他尚能忍受這種冒犯(考慮到這這種冒犯的言辭是從一個侯爵的雙唇之間吐出來的,他甚至稍微感覺到有些好奇了),但是他并不是。莫裏斯依然寄居在他心中的某一個角落,盡管對方似乎在吃了些苦頭之後不經常出現了,但是他也知道對方正清清楚楚地聽着他自己能聽到的每一個聲音。于是他能感覺到心靈深處有一個暴虐的聲音咆哮起來,那聲音響起的時候,讓他的手指發麻,驅使着他去握住一些東西、去撕碎一些東西,當鮮血流過他的指尖的時候,他會感覺到比現在好很多。
塞維恩用力而幹澀的吞咽了一下,把心中所有可怕的想法都勉勉強強的壓了回去。
“既然如此,我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需要你的解答——”
阿帕特說着自如地又往前邁了一步,緊接着,他做了一件塞維恩絕沒想到他會做的事:這位身份尊貴的侯爵借着身體的掩蓋伸出一只手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手指輕巧地捏上了他的屁股,阿帕特的動作熟稔又輕挑,他甚至在塞維恩的皮膚上停頓了兩秒鐘,然後才微笑着問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碰了那些孩子,還是碰了他們的妓女母親?”阿帕特?福勞斯問,嘴角帶着一個伊甸園裏的毒蛇般的笑,“或者說,你兩者都做了?”
塞維恩愣了一下,然後猛然後退了一步,打開了阿帕特的手。
(他很清楚有些男人的奇怪癖好——他并不認為自己有這種癖好,雖然他也确實和伊利安上床,但是換言之,伊利安連人都不是——也知道這種癖好在法律上是有罪的。人們把雞奸犯關進監獄,再早些年,他們甚至要上絞刑架)
“太無理了,侯爵。”他用他能想象到的最冷酷無情的那種語氣說道。
“只要口袋裏有錢幣在叮當響,做什麽都不會被人稱作無禮。”侯爵微笑着說道,此刻他倒是順順當當地把手收回去了,坦蕩得就好像他剛才沒摸過一樣,“人們會把這叫做‘真性情’呢。”
“我不這樣認為。”塞維恩板着臉回答。
這個時候已經有些客人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了,謝天謝地,他們絕想不到是阿帕特·福勞斯侯爵揩了這位身敗名裂的年輕人的油,畢竟還有一批人以為阿帕特之前或多或少傾心于伊麗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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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帕特不可能沒注意到那些明顯只是在看熱鬧的目光,不過他依然只保持微笑,并且用非常溫和的語氣問道:“這樣說,你是無辜的喽?”
“現在再談論這話題沒有任何意義,”塞維恩心煩意亂地回答道,他的禮節和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扭頭就走,也不允許他沖這個沒禮貌的貴族的臉上揍一拳,雖然莫裏斯依然在他心裏某處叫嚣,誘惑他把鋪着白桌布的長桌上的一柄銀餐刀捅進這個英俊的年輕人的胸膛裏去。總之,他只能回答對方的問題。“我已經被蓋棺定論了——不是被最後要審判我們的神靈,而是被還活着的世人。不管我到底有沒有幹那些事情現在都沒有意義,他們既然認為我做了,那麽我就只能做了。”
阿帕特聽着他說話,然後露出一個溫吞的笑容:這個笑容讓塞維恩感覺加倍熟悉,他肯定之前在那裏看見過這樣一個笑容。然後,侯爵說:“這樣說來,你不相信那位神的存在?”
“我相信神是存在的。”塞維恩咬着牙回答道,他在這個時候想到了埃莉斯,那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對方告訴他說,神是并不存在的。
“啊,我明白了。”阿帕特懶洋洋地點點頭,“你相信神的存在,但是你怨恨祂,不是嗎?”
塞維恩對此報以一瞬間的沉默——這近乎像是一種遲疑了——然後他定了定神,才說:“您為什麽這樣說呢?”
“我認為,有信仰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阿帕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兀自慢吞吞地說,“這樣,當一個人落魄潦倒的時候,他不必去想辦法如何走出這個困境,他只要去逃避,然後向上帝祈禱——萬一仁慈的上帝會把他從這種苦難中救拔出來呢?這不是正是一件美事嗎?同樣,如果一個人從巅峰跌落到谷底,他也有一個對象可以去抱怨,因為所有的不幸正是這神秘而偉大的對象帶來的。”
他注視着塞維恩,那雙眼睛就好像一潭深深的黑水。然後他那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一挑,那看似是個笑容:“這樣,人人都不必為了自己而努力了。你看,阿克索先生,有人躺在貧民窟的陰溝裏等死,而有人站在這樣美麗的大廈裏飲酒,這顯然都是命運的安排。”
而塞維恩敏銳地從對方的語調裏——或者他的眼神裏,人類看不見但是始終萦繞在他四周的某種氣場裏——感受到了一種真真切切的惡意。這讓他毫無緣由地打了個冷戰。
他忽然迫切地想要結束這場談話,因為他意識到對方的言語之間恐怕有某種惡毒的隐喻。所以他有些突兀地後退一步,向着對方微微行禮。
“能跟您談話真是很愉快,”塞維恩板着臉把這種違心的話說出來,“但是恐怕今天只能到這裏了,侯爵,有那麽多女士還在等着與您跳舞呢。”
這話說的不錯,阿帕特·福勞斯定然也能感覺到無數目光正好奇地窺探着他們:這場宴會富有的主人和以為剛剛從海難中脫身的、大難不死的年輕人,這樣的組合已經夠吸引眼球了。阿帕特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就好像個高貴的印度王公允許他的仆人告退似的,在塞維恩從阿帕特身邊抽身離開的時候,他看見這位侯爵用同樣漫不經心的神氣向旁邊伸出自己的一只手——這真的很沒有禮貌,太沒禮貌了——然後離他最近的那位淑女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裏,甚至不用他開口說出一句邀請,他們就相攜向跳華爾茲的人群走過去。
塞維恩強迫自己再在這棟華麗的大房子裏呆一段時間,太早離席被看做是一種對主人的不尊重。但是這一切真的太叫人感覺到苦悶了——現在是一月初,天氣寒冷,為了保持室內的溫度,宴廳裏的所有窗戶都緊緊閉着。
室內充斥着燃燒不息的火爐帶來的悶熱、反季節的鮮花強烈的芳香、還有男男女女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刺鼻的香水氣味。
他勉強在室內呆了一會兒,然後借口出去透透氣、獨自一人走到走廊上去了,這個時候已經有四個不同的人試圖讓他講他在那艘遭遇海難的船上的經歷了。
而死于海難的那些人某種程度上是被他害死的,既然事情是伊利安幹的,也就是說他得為此負責……塞維恩想到這些細節的時候悲哀地發現自己心底對此并沒有太大感覺,他對那些死亡的認知只是一個個數字,近乎麻木不仁。或許只有在像莫裏斯那樣的人真的把刀捅進人的胸膛、刨開人的肚子的時候他才能切實地感受到“死”的意義吧,這是一種多麽可怕的漠不關心啊。
阿帕特·福勞斯侯爵也在宴廳裏消失了,以人們對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是帶着某個姑娘跑到哪裏去共度一段私人時光了,這樣同樣很沒禮貌,但是他的地位和他的錢只能讓人表面上贊美他是一位風流浪子。
宴會的主人公不在場,塞維恩覺得自己也該到了退場的時刻。伊麗莎白應該正在家裏等着他: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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