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0 帶你去撈你女兒

文詩月暗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她不說個載他一程也實在是不地道。

“你去哪兒我送你。”文詩月說。

“一起去吃個飯吧。”李且說。

兩人說完,都雙雙看向對方,一個擡頭懵怔, 一個低頭坦然。

文詩月扭回頭,繼續沿着人工湖往前走, 琢磨着這個點本就是飯點,自己也确實應該請他吃個飯。

吃個飯也沒什麽好矯情的,便爽快應下了:“好,不過是我請你。”

“怎麽說?”

“謝謝你。”

“謝謝我?”李且明知故問。

“嗯。”文詩月又擡頭看了眼李且, “謝你的救命之恩。”

文詩月跟李且來到停車場。

此時停車場就還剩下兩輛車, 白色那輛是她的,隔着幾個停車位還停着一輛黑色越野。

她的目光沒多做停留, 拉開駕駛座的門,上了車。

李且也正好坐上副駕, 正副駕的門一前一後的關上。

略顯逼仄的車廂裏的空氣有些悶熱,不光是照射半下午的太陽餘溫, 還有身邊這個讓人無法忽視的, 強烈的,獨屬于他的氣息。

不像林旭, 李且的身上是沒有煙草味的。跟記憶裏的他一樣, 永遠幹淨清新, 但又多了份男人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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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詩月将冷氣打開, 車廂裏的溫度慢慢降了下來, 也好似将她的心火也一并給降了下來。

路上,文詩月問李且想吃什麽,李且讓她拿主意,他都可以。

文詩月想了想, 點開導航輸入了一家粵菜館地址,問李且:“吃粵菜,可以嗎?”

李且看了眼,鼻息萦繞着淡淡的香氣,跟身邊這姑娘身上的味道相近。

他不由自主地滾了下喉結,點頭:“可以。”

今天是周末,又正好卡在飯點上,是堵車高峰期。

渝江的交通路況一向不算好,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期,有時候能堵到你崩潰。

文詩月也沒再多說什麽,而是認真地跟着導航,眼觀六路地沿道行進。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本來就不是個社交達人,平日裏在單位或是跟朋友聚個餐,她永遠不會是開話題的那個。

尤其是此時此刻,對方還是李且,徒然安靜下來,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

那就沉默是金認真開車,至少沒空分散注意力去管旁邊這個人。

而李且則是偶爾偏頭看一眼文詩月,見她時而輕咬了下下唇,時而微張小口,都是在堵住被迫停下來的時候露出的小表情。

加上她的正襟危坐,一派認真的模樣,搞得他恍然有一種他是駕校師傅,在帶徒弟上路的錯覺。

“你平時很少開車?”李且忍不住詢問。

正好紅燈停車,文詩月就聽到李且的發問,于是點點頭:“我平時坐地鐵比開車方便,要用車也會跟單位的車。”

她其實不太愛開車,但是為了逢年過節回南興方便才買的。

平時上班基本上是坐地鐵,偶爾下雨天或者地鐵不到會開車。養老院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她一般要過去才開車。

其實只要不是大規模不堵車什麽的,她開的還是很順暢。就是遇上這種飯點堵車,安全意識的紅燈會亮起來。

李且幾不可聞地輕笑一聲:“早說我來開。”

文詩月這才反應過來她這是被質疑了。

她扭頭看向李且,像是不服而自我證明什麽似的篤定道:“放心,我車技沒問題。”

一個多小時後,車技沒問題的文司機停車出了問題。

粵道軒的生意每天都很好,停車位一向緊張,尤其是今兒還是周末,能有停車位已經是運氣好了。

文詩月他們到的晚,剛好走了一輛mini cooper,給她空出了一個停車位來。

就是吧這個車位實在是……太讨厭了。

隔壁那輛大吉普壓了她這邊的線,占了一點兒位置。停是能停進去,就是要她停進去,确實十分考技術。

接連前後打方向盤好幾次,還是不行。

如果是往常她就放棄了,換地方停車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她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跟李且放了狠話,絕不能打臉。

她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停進去。

李且手肘閑閑地搭在窗框上,手背抵着薄唇,憋着笑耐心地瞧着駕駛座上的姑娘表演跟自己賭氣,跟停車位過不去。

結果,這姑娘還是不争氣。

李且确實是看不下去了,這麽耗下去這頓飯怕是不用吃了。

他倒是可以餓,但他不想她餓。

“文詩月。”他解開安全帶,瞧着應聲看向他的姑娘,忍俊不禁地說,“我餓了。”

文詩月:“要不你先進去點菜。”

李且笑:“我的意思是,我來吧。”

文詩月有些騎虎難下,最終現實戰勝了尴尬,她放棄掙紮,拎着包下了車。

李且經過她的時候臉上還挂着笑意,跟她對視了一眼,人一彎腰鑽進了駕駛座。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着他僅憑一只手,一個盤子就将車尾甩進了停車位。再回正,停的端端正正。

在文詩月的意識裏,那些男的單手停車幾乎都是油膩的耍帥。

可是李且不是,他不是刻意的。能看出是稀松平常的習慣成自然,是一種不經意卻也無法讓人忽視的帥。

她站在車頭前面不遠處看着他熄火抽鑰匙,打開車門,邁出長腿起身,反手關上車門。

此時是臨近八點的天,亮色被黛色取而代之。

周遭燈火悠然,溢在他的腳下,将他的影子拉的深長,英俊的面容和寬肩上都沾了些落下的零星光斑。

他踏着光影走來,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卻又輕如棉花。

這一幕莫名跟在勐鎮客棧平臺上的那晚有些相似。

可那時她不知。

如今想來,原來無論是那時,還是現在,似乎能讓她這顆心再次悸動的,始終都是同一個人。

李且走到文詩月跟前,見她盯着地上在發呆,擡手随意地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我發現你……”他故意停了下來,沒把話說完。

“嗯?”文詩月不明所以,“我什麽?”

李且眉眼含笑,有些漫不經心:“很愛發呆。”

文詩月睫毛顫了顫,垂眸佯裝不甚在意地伸手抽走李且手裏的鑰匙:“不是餓了嗎,走吧。”

一進大門,就像是突然被擴了音,喧鬧而至,碗碟碰撞聲聲入耳。

文詩月在跟李且确定來這兒以後,就定了位,服務員領着他倆往裏走。

兩人都是極為出衆的相貌,打從一進門便不乏有各種關注的目光投在他倆身上。

文詩月經過一桌全是姑娘的過道,發現她們都在看李且,以至于她就認定那些目光都是屬于身邊人的。

她拿餘光瞄了眼身邊高大挺括的男人,怎麽能那麽招人呢。

李且當然也注意到在場有不少的男人在看文詩月,他不動聲色地走到她的另一側,擋住了那些礙眼的目光。

心中嗤了一聲,這姑娘到底是有多招人?

兩人落座後,服務員把菜單遞給他倆。

李且就随意點了兩個菜,剩下的讓文詩月來點。

這家店文詩月常來,而她常來的原因也是因為她特別愛吃蜜汁排骨和鮑汁鳳爪,這家做的非常好吃。

她翻着菜單,瞅了眼李且,細白的指尖翻了過去,這倆她都沒點。

一頓飯吃的還算和諧,可能是下午到晚上不知不覺聊了不少,又或許是聊到了靈魂契合點上,文詩月的話逐漸多了起來。

聊着聊着,她主動聊到了岩香一家。

文詩月從勐縣回來以後,一直有跟岩香保持聯系,知道她愛人蔣烈已經脫離了危險,松了一口氣。也為她守得雲開見月明,一家人終得團聚而感到開心。

當然,她也從李且口中得知岩香好像在秋後算賬,蔣烈任重而道遠,但是具體的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随後,他們又聊到彼此這些年的學業和工作,雖然兩人都不過是一嘴帶過,但文詩月最初的那種拘謹和不自然也在這松弛的氣氛裏消失殆盡。

時至今日,她其實也是可以用一顆平常心去面對李且的。

“那你回國以後就一直在渝江?”這是文詩月很想知道的。

“嗯。”李且左手拎起茶壺給文詩月還剩一小半茶的杯子裏添滿,雲淡風輕地說,“第一年出了任務,回來以後就一直在。”

文詩月伸手虛扶了下杯子,目光落在李且線條緊實的左臂,那條愈合的淡色傷疤,倏然之間頗為感慨。

說他們有緣分,可是他們同在一個城市多年,卻一次都沒有遇見過。

說他們沒緣分,可卻又偏偏在勐鎮那種地方遇見,到渝江再相逢,再到眼下像朋友一樣同桌吃飯。

她盯着茶杯裏暗紅色的茶水挂在瓷白的杯壁,色調碰撞,有些發怔。

當年蘇木出國之前是回來過的,那是一個蟬鳴初始的夏夜,夜風還不燥,略微涼。

他們倆坐在露天陽臺上一人拎着一罐啤酒,從兒時聊到了現在,延續到暢想了一下未來。

就是在這樣的氣氛裏,蘇木提了一嘴李且。

“對了,李且你還記得吧?”蘇木問。

那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文詩月擡頭望着一望無垠的星空,繁星點點,有的明亮有的黯淡,像極了曾經的他和她。

她仰頭喝了口酒,酒甘苦,卻叫她清醒。

“不記得了。”她笑着看向蘇木,拎着啤酒跟他碰了一下,把話題岔開,“對了,程岸讓我提醒你記得帶面國旗出去,萬一出什麽事,或許能救你一命。”

“我人還沒出去,那小子就盼着我出事,他不好好訓練,一天瞎操心。”

“人這不是在幫你以防萬一。”

後來,蘇木也沒再提李且,兩個人似乎都各懷心事,喝大了。

尤其是蘇木,醉的一塌糊塗。

現在想來,那時候蘇木應該是想告訴她李且回國的消息吧,也是她親自斬斷了這個消息的。

說到底,無緣始終是大于有緣。

“謝謝學長。”文詩月松開杯子,順口道了聲謝。

李且擱下茶壺,勾了下唇畔:“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麽客氣,學、妹。”

文詩月聽到他刻意強調“學妹”兩個字,就像是故意以此在回敬她的“學長”。

她掀起眼簾朝李且看去,對上他正好投過來的視線。

頭頂的複古吊燈散發着港風電影調調的清光,蔓延在桌子兩側的俊男美女身上,四周男女老少的說話聲成了無需收音的背景音。

動靜皆宜,在紅塵煙火裏,仿若将情投意合的故事推至一場沒有劇本的神秘。

而端坐在故事裏的那對男女,相視不過須臾,都莫名其妙地笑了。

就在這時,李且的手機響了起來。

就像是場外導演的一聲“卡”,故事沒有結局,所有人也都得出這場景。

文詩月低頭夾菜吃。

李且擱下筷子往椅背上一靠,當着文詩月的面接通了電話。

文詩月雖然在低頭吃菜,但她分了神在瞄李且。

她見他接通後本是含笑的神色慢慢地斂了下來,說了句“我馬上過來”,就挂斷了電話。

“你有事就先走吧。”文詩月擱下筷子,在李且還沒開口時就率先開了口。

李且看向文詩月,卻是問:“你吃好了?”

文詩月點點頭:“我吃好了。”

“行。”李且微微往前傾,目光一直停留文詩月的臉上,思忖了兩秒又問,“你接下來還有沒有什麽安排?”

“沒有。”文詩月也不知道為什麽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沒安排的話我想讓你跟我去一趟。”

“去哪兒?”

“派出所。”

文詩月杏眸睜大,有點兒沒鬧明白:“派出所?”

李且點了下頭,掀眸對上文詩月迷惘的眼睛,貌似想到了什麽,哼笑了一聲:“帶你去撈你的女兒。”

文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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