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2 一小白眼兒狼

文詩月洗了澡拍了點兒水, 就收到了李且的微信:【到家了。】

她捏着手機看到他們的聊天界面,還是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這一天過得真就跟做夢一樣。

她跟李且成了別人口中的“兒子”和“兒媳”, 還擁有了一個“女兒”。

她跟李且在一個舞臺上合奏,而不再是當年的隔着一層樓合奏。

她跟李且聊了比以前加起來還要多的話。

她跟李且交了心, 雖然只是屬于普通朋友之間的交心。

【好。】

文詩月回過去以後,盯着這個“好”字,總覺得是不是太過冷漠了。

于是又添了一句:【我收到照片就發給你。】

那時候在小區門口,李且跟她要微信的狀态确實很像男人跟女人搭讪, 夜色裏的暧昧由不得她不想歪。

可轉念一想, 她又覺得這個人和這件事一并發生在她身上,實在是天方夜譚。

以至于她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果然, 還沒等她說話,李且就笑了, 笑的好正直,人也跟着站的筆直了。

他說出了加微信的理由:“下午表演的照片, 你應該認識人, 到時發我一下。”

一道名為“自作多情”的雷當頭朝她劈了下來,瞬間将她劈清醒。

果然是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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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 李且就回複她了:【不用急。】

文詩月手指在屏幕上定住, 在斟酌還應該發點兒什麽, 手機震了一下, 聊天框裏又彈出一條:【肩膀還不舒服就貼一下。】

文詩月拿起梳妝臺上擺着的藥貼, 是李且送她回來的時候路過藥房給她買的。

他這應該是在替卓小滿給她賠不是,他這個人總是禮貌細心又周到。

就像高中時,他會因為路過,而退回去替不相幹的人撿掉了一地的作業本。

他會在大冬天裏把自己的圍巾送給路邊衣衫褴褛的流浪漢。

他會看到因為被他拒絕的女生在遭到別的女生冷嘲熱諷時, 去替人解圍。

又比如現在,他會照顧卓佳生的母親和女兒,又當兒子又當父親。

他也會在吃飯點菜的時候跟服務員說謝謝。

這些好像是他刻在骨子裏的教養,無論歲月如何變遷,他都始終如一。

文詩月睨着手裏的藥貼,像是看到了他的臉,嘴角一揚,給他回了個:【好。】

李且讓她早點休息,她給回了個晚安的表情,兩人的聊天也到此結束。

室內一片沉靜,文詩月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好一會兒。李且的微信名就是他的名字,頭像是一輛特警車模型,就很簡單粗暴。

他的朋友圈比他的臉還幹淨,如果不是他主動加她,她都會懷疑這是個假號。

文詩月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似的,退出微信打開Q/Q,用那個被她廢棄了好久的小號,找了半天密碼終于登錄了上去。

好友列表裏只有一個好友,顯示的是離線。在那個非主流的時代,所有人的Q/Q名都陰陽怪氣,而他頂着他的真名成為了衆多女生的向往。

那時候能加到李且的Q,比考試進步還讓女孩子們開心。

她也是,不敢用大號,于是偷偷注冊的小號。再從蘇木那兒弄到了他的Q/Q號,以他們班一個轉學學長的假身份加上了他。

偶爾見他上線緊張的斟詞酌句想跟他說句話,卻始終還是不敢。到後來也不知道是微信普及還是他被盜號了,就沒再見他的頭像亮起過。

但他的空間從一開始就成為了她每天必去的地方。進空間,當偵探,離開,删除來訪記錄,日複一日。

就這樣,陪伴了她度過高中三年,直到散夥飯那晚以後,她再也沒上過這個號。

文詩月退回到手機主頁面,一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

她把臉擦完,關了燈,躺上床,卻怎麽也睡不着。

閉上眼,今天的事就像是走馬燈似的一幀一幀出現在她眼前。

她忽然想起今晚那頓飯還是李且給的錢,這麽說她還欠着他一頓飯。

靜谧的夜裏,漆黑的房間,躺在床上的文詩月好像聽見了心跳加快的聲音,清晰而鮮活,像是将要破繭而出的蝶。

這頓飯,她還是得找機會還。

她想。

……

李且收到文詩月發給他的照片是在兩天後。

他剛下訓一身汗,一進宿舍就拎起衣領,一把就将作訓T恤脫了下來,露出八塊排列整齊的腹肌和線條流暢的窄腰和人魚線。

人也沒着急去拿換洗衣服,就赤着上身去抽屜裏拿手機,一打開就看到了微信上的小紅點。

李且倚在桌子旁,點開微信,一看最頂上的那個簡筆畫狗狗上的紅點,嘴角一翹,修長的指尖直接點了進去。

連續好幾張照片,最後附上一句話:【學長,照片發你了。】

李且不由得笑出了聲,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這姑娘的語氣——公式化。

難道他就真一點兒看不出他的意思,還是她就真的完全對他沒點兒意思。

他想起那晚找她要微信她那副茫然無措的表情,又怕自己太激進吓到她,才找了這麽一借口。

合着,她還真以為他加她微信就是為了這事?

李且舔了下唇,越想越樂。

副隊孟白元一進來就看到打着赤膊,盯着手機在那兒笑的李且,不由得揶揄:“喲,看到啥搞笑的,能讓你這麽樂?”

李且擡頭看了眼孟白元,語氣裹挾着一絲無奈:“一小白眼兒狼。”

“小白眼兒狼。”這把孟白元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人走過來作勢要看,“我瞧瞧,怎麽搞笑了。”

“沒了。”李且把手機扣過來,看向孟白元,問:“找我有事?”

“我今晚相親。”

“所以專門過來跟我嘚瑟?”

“少來。”孟白元看了眼這個讓他都得甘拜下風的身材,“啧”一聲,“你個千年鐵樹,那麽多姑娘送上門來,別說開花了,你葉子都不擺一下,我他媽跟你嘚瑟的起來。”

說起這個,李且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張漂亮的小臉,偏偏他想開花的那個還挺讓人傷腦筋的。

“講重點。”李且說。

“幫我搭搭衣服。”

“這麽隆重?”

孟白元摸出手機翻出照片給李且看:“好看吧。”

李且看了眼這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确實挺漂亮的,再一看,有點兒眼熟。

但他始終沒能想起來怎麽個眼熟,就沒再琢磨,而是警告孟白元:“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膚淺了?”

“當然不是。”孟白元跟李且搭檔多年,一聽就聽出他的意思,“我們聊了一個禮拜了,有很多共同話題才決定見面,是性格合不是看長相那麽膚淺。”

孟白元什麽樣的人品李且還是了解,絕對靠譜。

于是他撈起一旁的T恤又穿上,拍了下孟白元的背:“走吧。”

等再次回到宿舍,李且趕緊給文詩月回消息過去:【抱歉,現在才有時間看,拍的很好。】

文詩月沒有回複他,他等了一會,還是沒動靜,便拿着換洗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看了眼手機,還是沒有。

他又去食堂吃飯,吃完了飯都還沒有回。

快到熄燈時間,李且靠在椅背上,窗外一輪明月皎潔如畫,宿舍的燈火清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眉目淡然。

他在翻文詩月的朋友圈。

也翻不出個名堂,這姑娘設置了三天可見,入目皆是一片空白。

李且回到微信界面,最上面那個卡通狗狗依舊風平浪靜。

他微微仰頭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喉結輕滾。

這是把他給忘了?

李且随即點進聊天框,點開文詩月發過來的照片,又看了起來。

幾張照片都差不多,他在彈琴,她在拉琴,看上去一派和諧。

盯着照片,記憶停在了下午他們倆幾乎天衣無縫的配合,記憶的洪流慢慢往回退,退到了十年前,停住。

高中三年他很少再彈琴了,到了高三更沒有什麽時間練琴。

某一天他經過琴房心血來潮,就找老師要了鑰匙進去,沒想到會出現一道小提琴聲跟他的琴聲合奏,讓他來了興致。

後來幾天他經過都沒再聽到那道小提琴聲,也就沒放在心上。

到了周四,他經過聽到了一道小提琴的琴音,于是鬼使神差地去了琴房。

就是這樣,他每周四有時間都會去琴房,而那道跟他合奏的小提琴一直都在。

連續一個月,他開始好奇什麽曲子都能跟上他的人到底是誰,特地上樓去一探究竟。

他雙手抄兜,人倚靠在拐角處的牆邊守株待兔。不一會兒,他看到從那間琴房提着小提琴出來的人竟然是蘇木的那個表妹。

驚訝不過須臾,他沒由來的笑了。

李且看到其中一張,是他跟文詩月的對視,指腹在屏幕上摁住停留,點了保存到相冊。

……

文詩月這會兒還在電視臺加班,傍晚臨時出了個緊急的現場,現在在編輯室裏忙成狗。

等一切結束以後,今天也已經過了。

渝江依舊燈火輝煌,路上有車,街道有人。

夜總是有着極大的反差,像畫師筆尖暢意的寂靜與歡喜。

是人間煙火色,也是悠悠歲月長。

文詩月坐同事的車望着窗外斑斓霓虹,連打了兩個哈欠。太累了,腦子一團漿糊,無心再賞這夜色,便靠着窗框阖眸小眯。

到家洗了澡出來,她躺在床上稍微清醒了些許,她才想起什麽,趕緊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看了眼微信。

果然看到幾個小時前李且給她發的微信。

她下意識想要回,結果一看都淩晨快兩點多了。

這個點給人發微信,好像不太好吧。

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又删除,反反複複,猶豫再三,困意卻先一步幫她做了決定。

手機慢慢從指縫滑溜走,滑落到一邊,一根線卡的筆直,人也進入了夢鄉。

李且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看到那個“文詩不動”的頭像動了。

他嘴角一勾,點開。一看,更樂了。

淩晨兩點十五分的文詩月給他發了一個——鬼臉。

他給人回複了過去,擱下手機,起床出早操。

文詩月早上起來找手機,一邊看手機一邊刷牙,手一停,差點沒把牙膏吞下去。

她瞪着一雙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上的符號。

上面是她像玩似的給李且發的那個鬼臉,下面是一小時前李且給她回的【?】。

文詩月閉了下眼睛,誤發什麽不好,偏偏是個鬼臉,你這還跟人家上下呼應了上了?

她吐掉嘴裏的泡沫,喝水把嘴裏清理幹淨,趕緊給回過去解釋一下:【抱歉學長,我昨晚太困睡着了,可能是手滑發錯了/sorry表情】

李且看到這個回複的時候在吃早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整個人氤氲在晨光裏,褪去了一身冷峻。

一旁坐着的孟白元也拿着手機挂着笑容不知道在跟誰發消息。

看到隊長和副隊一個比一個不正常的隊員們面面相觑,但誰都不敢問。

最後,是朱進看出了點兒端倪,往前湊着低聲說:“李隊和孟隊其實是在互發吧,故意欲蓋彌彰,難道是……”

“是什麽?”大家齊齊壓低聲音問。

“今天不是考核嘛,懂了麽?”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的兩位魔鬼隊長,秒懂。

這不就是暗度陳倉嘛。

李且握着手機給文詩月回了過去,他擱下手機目光掃到一群偷看他的隊員們。

他斂下唇角,好整以暇地直直看着他們不說話,一雙黑眸不怒自威。

全員接收到眼神殺,立刻低頭吃飯,誰也沒敢多看多說。

文詩月是一直在等李且的回複,吃早飯都心不在焉的,反複滑動着消息列表。

驀地,手機振動了一下。

她的大拇指趕緊往上滑,打開李且的聊天框,看到他的回複直接被切片面包給噎到了。

文詩月趕緊喝了口咖啡,又燙到了舌尖。

她吐着粉嫩的舌尖,目光還滞留在手機屏幕上,李且發來的微信是——

【學妹,你變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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