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3 你剛叫我什麽?
八月一過, 像是悶在蒸籠裏的渝江仿若被揭開了蓋子,蒸汽四散開來,透進了清新的空氣, 讓整座城市在繁忙中迎來了第一縷溫柔的秋風。
文詩月八月中旬回到了渝江一臺,比起在之前就更忙了, 加班不說,還會通宵加班。
忙歸忙,累歸累,但是自從她本一貫波瀾不驚的生活裏闖入了李且以後, 好像變得有些不同了。
她跟李且的工作性質都擺在那兒的, 她有她的忙碌,他有他的紀律和任務。
聯系匮乏, 算起來這個月他們統共也就見了兩次面。
一次是跟蘇木一起吃飯。
一次是他們倆碰巧同一天休假,便約好了去聽一場演奏會, 在這之前一起吃了個晚飯。
她還是沒能還成那頓飯,正當她說這事時, 李且卻來了句:“不急, 來日方長。”
他們之間像是學長學妹,也像是普通朋友。
可是, 有時候又讓她覺得, 他們之間好像比普通朋友多了點兒什麽。
就好比之前在微信裏說她變皮了, 搞得她隔着屏幕正在想象他發這句話的情緒和用意。結果人家雲淡風輕地問她吃早飯沒有, 輕描淡寫地将那一茬揭了過去, 之後誰也沒再提。
又好比後來說什麽來日方長,還有些總是讓她沒法接下去的模棱兩可的話,他卻又能适時輕松地将話題帶到別處去。
這些看似稀松平常朋友間的調侃和關心,似乎也并未逾越半分。
但因為對象是李且, 就有本事叫她的心湖泛波,久久不平。
至于到底是不是多了點兒什麽,她沒敢再往下想。
她怕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織出來的錯覺,因而失去了正确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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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月。”張雯看着摸着電腦鍵盤發呆的姑娘,拍了她一下,“你這打的什麽哦?”
文詩月回過神來,看向電腦,手驀地一哆嗦,後面兩排全是“李”字。
她趕緊猛點删除鍵,朝張雯笑了笑:“手滑手滑。”
張雯“哦”了一聲,問了她一下遣詞造句的問題,便滑着椅子回到她的工位上噼裏啪啦地修改提綱。
文詩月看了眼張雯,把頭偏向另外一邊,支着腦袋咬唇閉眼蹙眉,暗自告誡自己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工作,順其自然。
做好了心理建設,文詩月繼續編輯稿子,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一聲。
她順勢撈起手機查看,看到是李且來的微信。光看到這兩個字,心就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剛做好的心理建設似乎又要崩塌。
李且:【明天一起吃個飯?有個事想問問你。】
有事要問她,什麽事?
文詩月看着這句話半天,給李且回了過去:【什麽事?不能在微信上說嗎?】
李且:【不太好說,見面說吧。】
文詩月的心越跳越快,隔壁張雯的打字聲都掩不下她胸腔裏那顆七上八下的心跳聲,如海浪擊石,一浪高過一浪。
砰,砰砰,砰砰砰……
明明在胸腔,卻猶如在耳畔,振着耳膜愈發铿锵而清晰。
難道,那或許不是她的錯覺。
這一夜,文詩月有些失眠。
人就是這樣,心裏一但裝着事,就很難高枕無憂。
她輾轉反側一夜,睡的極其不踏實,慶幸第二天是休息日。
天還沒亮,她又醒了,也睡不着,幹脆起來去跑步。
跑了步回來洗了個澡,有了些許困意,她便躺回床上補了個回籠覺。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李且的一個電話直接打了過來,言語間滿是無奈:“抱歉,臨時有任務,今天不能一起吃飯了。”
文詩月聽到這話心下倏然空落落的,但她也沒多廢話:“沒關系,下次約。”
李且:“嗯,下次約。”
“學長。”文詩月在這短暫的空隙間急忙地喊了一聲。
“嗯?”
“萬事小心。”
“好。”
……
文詩月下午沒事,正好謝語涵約了她,兩人也好久沒見了,就答應了下來。
謝語涵在文詩月還在勐鎮的時候跟未婚夫分手了。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男方卻在這個時候被捉奸在床,兩邊鬧得都不太好看,鬧進了派出所。
好在兩人還沒來得及扯證,文詩月當時知道這事的時候,什麽都沒再多問,只安慰她不值得的人忘了好。
誰知道今兒一見面,就接到一個重磅消息,謝語涵又要結婚了。不是又要,是要跟另一個人結婚了。
謝語涵經過那事以後沒有以前那麽鬧騰了,整個人沉靜了不少。說對方是相親認識的,人很好,也很帥,是特警,很靠譜,兩人很聊得來等等。
這麽巧也是特警,文詩月條件反射似的想起了李且。
她對謝語涵說:“你真的愛他,還是你只是想随便找一個合适的人結婚來堵住別人的嘴。”
謝語涵跟那個渣男在一起也有好幾年了,她怕她因為傷心過度,所以随便找個人結婚。
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別人的不負責。
謝語涵明白文詩月說這話的意思,她攪拌着咖啡,說:“你認識我多少年了,我雖然沒有你事事俱到,但是我也不是拿婚姻當兒戲的人,我對他是真的有感覺。”
她還開起了玩笑:“可能我也是渣女吧,見一個愛一個。”
文詩月反正千叮咛萬囑咐,讓謝語涵一定要想清楚,雖然現在離婚也沒什麽,但是如果你抱着這種心态結婚的話,那這場婚姻注定是個悲劇。
總之,該說的都說了,都是成年人,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方式都不同,也不能一杆子打死閃婚的夫妻,人家那些閃婚的,也是有很多幸福的例子。
反正,文詩月叮咛她一定要遵從心裏這顆心,所有決定都要想好再去做。
不管最終決定是什麽,她都是會支持的。
謝語涵差點感動地哭起來,文詩月卻瞧着她笑了。
晚上兩人去吃了秋天的第一場火鍋。
然而才吃到一半,謝語涵接到電話,說她男朋友出任務受傷進了醫院,人一下子就慌了。
文詩月也跟着眼皮一跳,想起了李且也是今天因為臨時出任務,才放了她鴿子。
他不會跟謝語涵的男朋友出的是同一個任務吧。
一想到這兒文詩月給李且去了個電話,沒有人接,她這顆心也莫名地跟着提了起來。
“別急,我們先去醫院。”她穩住自己,安撫着謝語涵。
到了渝江第一醫院,她們直奔住院大樓。
等到了病房,看到安靜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謝語涵才松了一口氣。
謝語涵走到病床前,握着病床上男人的手,眼眶落滿了藏不住的紅。
“你怎麽樣啊?嚴不嚴重?”
“不嚴重,不會耽誤你嫁給我的。”
“還開玩笑呢。”
“幹嘛,想反悔啊。”
“才沒有。”
“……”
而文詩月則是看向病床邊那幾個特警,一張臉一張臉地掃過去,卻沒有一個是李且,如果是他的人他應該在的才對。
病床上的人還能跟謝語涵打情罵俏,其他人還在偷笑,這種輕松的氣氛,那說明應該沒人再受傷了。
她暗自籲了口氣,整個渝江那麽多特警,應該只是湊巧而已。
文詩月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這個時候還是別去打擾了,她便稍稍退出了病房。
或許她真的杞人憂天了,看到裏面那一幕,她相信那是發自內心的愛。
文詩月走之前給謝語涵發了個消息說不打擾他們先走了。
可能是不太想吃狗糧吧,反正這剛好在蘇木醫院,她打算去跟蘇木見一面。
她走到大門口摸出手機,身後走出來倆特警在一片嘈雜聲中交談。
“終于看見孟隊的媳婦兒了,這有媳婦兒就是不一樣,一休假跑的比誰都快。”
“那李隊為什麽也跑那麽快,他以前可是把咱基地當家的。難不成他也有媳婦兒了?”
“沒有吧,咱李隊出了名了愛情絕緣體,斷情絕愛第一人。多少姑娘臉都不要了貼上來,他能凍死人姑娘。還有你忘了刑偵劉局的女兒,啥啥都好,漂亮的跟女演員似的,那追的多火山爆發,愣是讓李隊把火山口給堵了,想拿下他,沒戲。”
“咱李隊真可惜了他的那副好皮囊了。”
“可不。”
“……”
文詩月還是沒打通李且的電話,望着門口斜在地上的燈光和影子,她朝左邊走了去。
……
文詩月去心外找蘇木的大廳裏看到了李且。
男人從另一邊的電梯出來,腿長步伐大,卻不快。
他一襲特警制服,在熾白的燈光下能隐隐看到他臉上頭上,以及黑色的布料上全是灰。
手裏拎着一袋子藥,挺着背脊,永遠都像是青山松柏一樣,挺拔筆直,有一種戰損的俊美。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文詩月目光最終落在了他的腰側,那個地方的布料是破的。迎着光線,能看清那一塊的顏色深了很多,像是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的眼瞳倏地一縮,心騰地一緊,緊跟着慌亂的沒了節奏,擡步就朝他小跑了過去。
“李且。”文詩月根本沒過腦喊了他的名字,停在他面前伸手拽着他胳膊,擡頭望着他,頗為緊張地問,“你受傷了?”
李且今天出任務抓人,嫌犯朝他們丢□□,孟白元傷的嚴重些,而他是避開的時候被炸碎的玻璃片割到了腰腹。
傷口其實不深,就是血染了衣服,瞧上去有點兒吓人而已。
等他确定了孟白元沒事以後,才去處理傷口,順便在護士站給蘇木打了個電話,說過來找他借件衣服。
卻不料蘇木沒找到,裝在心裏的姑娘徒然出現,一臉擔心的投懷送抱。
他瞥了眼自己的兩條胳膊,被她柔軟的小手抓的還挺緊。
等會兒,她剛才是叫他名字了。
“問你話呢。”
文詩月見李且盯着她也不說話,以為他可能疼的說不出話來。
那就是很嚴重了,他真的跟謝語涵男朋友出的一個任務。
一想到這兒,她更急了,聲音都帶着幾不可聞的顫抖:“你到底傷哪兒了,腰上嗎?嚴重嗎?”
“文詩月。”
李且忽然彎起了唇角,弓背彎腰直視着她的雙眼,低沉的嗓音裏淬着顯而易見的笑意:“你剛叫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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