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1想學醫 她上了沈屹白的車
11.
下午第 一節就是語文課。
包有才走進教室,一本正經地宣布成績排名已經出來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三秒鐘後,全班戲精上身,做作而刻意地擺出副驚訝的模樣。
李旭大概戲瘾上來了。
竟然話不過腦地撂下了“這次我要又是年級倒數第一,就直播鐵鍋炖自己”的傻逼話。
全班:“……”
所有人都覺得辣眼睛沒眼看,偏生李旭自己心裏沒點逼數。
他還繼續翹着椅子在那大放厥詞,丢人現眼。
終于,後桌忍不住戳戳他的後腦勺提醒:“九日,戲過了。”
李旭摸摸光頭,虛心地問包有才:“老包,戲很過嗎?”
包有才:“……”
他麻木地轉頭看向最後一排那個光風霁月的清隽少年。
沈屹白也沒隐瞞,笑着攤攤手說:“我根本管不住他們。”
包有才再三深呼吸,才按捺住想爆粗口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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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能怪自己的得意門生,遂木着臉問李旭:“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對自己這次成績…”
“滿意嗎”三字還未說出口,李旭就搶答道:“相當滿意!”
包有才額角青筋抽抽了下,在隐忍和爆發的邊緣瘋狂試探。
李旭不知,還在那一臉得瑟地繼續說:“一百昏,多妙啊!”
包有才忍無可忍,怒道:“妙你個咣啷頭妙!六門總分750,你統共才考100分,平攤下來每門17分都沒有。但凡你把語文作文800字湊滿,20分基礎分都給你拿了!”
李旭抹了把被他唾沫打濕的臉,欲言又止,最後沒敢吱聲。
包有才別開眼不看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效仿後羿“射日”。
這樣不行,有違師德。
他黑着臉走上講臺,挨個唱了遍分數,然後開始講題。
題目太多,一堂課肯定來不及全部講完,所以只挑了重點。
首先第一個重點,就是語文試卷中大頭中的大頭——
作文。
聞清聽到要說作文,心裏就猛地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見包有才竟然将她的作文投在了大屏幕上!
老式投影儀下,卷面有些昏暗模糊,但墨黑字體卻異常清楚。
清楚到聞清在下面暗暗為自己捏了把汗。
畢竟文章究竟寫的什麽,她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愛情。
是在這個懵懂的年紀,她對另一個男孩子朦胧的感情與渴望。
那可不是什麽母愛,父愛,博愛,仁愛!
她不敢回頭看沈屹白。
祈求包有才不要叫她的名字。
然而,幾乎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聽包有才朗聲道:“這篇文章是全校作文分數最高的。出自咱班的小驕傲——聞清同學之手。”
李旭帶頭鼓掌。
沈屹白跟着也鼓掌。
聞清心亂如麻,甚至連腼腆都顧不上了。她只是惴惴不安地看着包有才,生怕他深問文章立意。
好在課程時間吃緊。
包有才只說了她雖然這次語文考試總分不是全校最高的,但是文章真情實感爾爾。
之後就開始念她的文章。
“在這個彷徨尴尬的青蔥年紀,好像一切都不盡如人意,好像做什麽都顯得不合時宜…”*
……
下課之後,包有才親自将試卷送還給聞清。
聞清低着頭接過,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包有才只當她腼腆,沒在意,還感慨似的繼續說:“聞清,你這篇作文寫的非常完美,真情實感,最能打動閱卷老師的心。”
聞清現在最害怕的就是“真情實感”這個四個字。
她細白的手指不安地絞着。
偏偏包有才還把另一位當事人給叫了過來:“屹白。”
沈屹白擡頭看來,“嗯?”
包有才拍拍他的肩膀說:“你這次的作文就沒有聞清寫的這麽細膩了。以‘跨越’為主題,深度的确是有了,但感情不夠。”
沈屹白垂眸看了小姑娘的發旋一眼,含笑道:“主要珠玉在前,閱卷老師胃口已經被養叼了,再想打動他們拿高分就難了。”
聽他這麽說,聞清快哭了。
她眼睫不安地顫了顫,手骨由于手指用力而深深突起。
沈屹白輕漫的目光在她的手背上淡淡掠過。
須臾,朝包有才道:“外面還在下暴雨,下節體育課沒法上,化學老師說要來給咱們班補課,我上去通知他一下。”
包有才聞言揮揮手說:“去吧去吧。”
沈屹白在聞清驟然松弛下來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嗯。”
少年清隽的背影漸漸遠去。
聞清聽包有才說她以“愛”為題太扣分了,也都沒那麽緊張了。
她輕輕松了口氣,乖乖低着頭聽訓。
和前兩天一樣,今天的雨又是一下一整天。
甚至還有愈下愈大的架勢。
暴雨如注,行政樓的下水道老舊,積水很快沒過小腿,凜冽呼嘯的風還刮斷了操場上的一棵樹。
這棵年輕小樹生命的終結,頓時讓教室裏面炸開了花。
一時間人心惶惶。
班裏不少同學掏出手機關注新聞和臺風路徑。
說是臺風突然“拐彎”,直奔隔壁林瀾市,江城也會受波及。
學生們關注這些,不是因為在意抗震救災這種國家大事。
他們純粹就是在乎能不能趁機放兩天假消遣消遣。
校方很快回答了他們。
通知說由于天氣原因,今晚晚自修暫停,讓同學們在學校裏面等候家長過來接送,不要亂跑。
姜豔不可能過來接聞清。
她甚至都不會在意學校發過去的消息。
因而聞清得知校方的這個消息之後,內心毫無波瀾。
她只是抓緊時間收拾書包,想趕上六點那班公交車。
沈屹白剛發完消息就瞧見小姑娘在收拾東西。
他修長的指節在桌面輕叩。
倏爾,冷不丁開口問道:“聞清,你晚上怎麽回去?”
聞清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乖乖回道:“坐公交車。”
沈屹白眉頭微擰,“學校到車站還有好長一段路。”
聞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想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說:“還好,我習慣了。”
沈屹白沒說話。
他不說話,聞清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班裏同學躁動不安,說話議論聲充斥着教室的每個角落。
但在這靠窗的兩個課桌間,少男少女自成一個世界。
許久,沈屹白才道:“雨太大了,你這麽瘦,出去之後肯定打不住傘。所以,我送你回去吧。”
聞清茫然地擡眸看着少年。
“啊?”
呆萌的表情取悅了沈屹白。
他笑着伸手彈了下她的腦門,卻又保持着距離,沒碰到她。
“啊什麽?我說送你回去。”
聞清回神,連忙漲紅了臉拒絕道:“不用,我…”
沈屹白從桌堂裏勾出把嶄新的車鑰匙說:“剛拿到駕照,正好練練手。怎麽,怕我技術不行啊?”
聞清看着那把做工精致的車鑰匙,呆住了。
她顧不得拒絕,而是吶吶問道:“駕照?”
沈屹白嗯了聲說:“前段時間過好十八歲成年生日之後就去考了駕照,這兩天才剛拿到手。”
瞧見小姑娘驚愕的表情,還不忘笑吟吟地安慰說:“其實我開車還挺穩的,也別太擔心。”
聞清見他誤會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說:“我不是擔心,我只是、只是…覺得你好厲害啊。”
長得好,學習好,性格好,會玩,會學習,會照顧人。
還會…開車。
“笨鳥先飛。”
沈屹白彎了彎唇,謙虛地說。
又抛抛手裏的車鑰匙,“這不,今天正好就派上用處了。”
聞清原本還是想要拒絕的。
但是見少年輾轉已經在收拾書包了,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下。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拒絕的話,他會覺得她不識好歹吧?
聞清有些沮喪地想。
最後聞清到底還是上了沈屹白的車。
車棚不遠,就在籃球場那邊。
從班級出來後,全程都有走廊遮雨,勉強可以不用打傘。
但器械室到車棚那段距離是露天的,五十來米,必須得打傘。
關鍵現在外面的風實在太大了。
聞清勉強撐開傘,還沒走下臺階,就被風曳得險些摔倒。
幸好沈屹白及時拽了她一把,才不至于當衆摔個屁股蹲。
聞清臉色發白,心有餘悸。
但沈屹白臉色比她更不好看。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嗓音發緊地問:“沒事吧?”
聞清搖頭,垂眸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那處,小聲道:“謝謝。”
沈屹白松了口氣,放開她的手腕,溫聲叮囑道:“風太大,我去把車開過來,你站在這別去了。”
聞清看着空落落的手腕,只覺自己心裏也空落落的。
她垂着睫,低聲應道:“好。”
沈屹白看着她沒精打采耷拉着的腦袋,眉眼一軟。
下意識拍拍她被吹的亂七八糟的腦袋,柔聲道:“聽話。”
聞清呼吸一窒。
她猛地擡起頭,但少年卻已經收回手,撐傘走進了雨幕之中。
仿佛剛剛只是她的臆想。
風暴之中,黑色的傘面被吹的嚴重變形,但卻依舊還是穩穩護在少年的頭頂之上,巋然不動。
一如少年的背影,看着雖清瘦,卻讓人有十足的安全感。
聞清摸了摸剛被少年觸碰的發頂。
沒忍住,彎了眼,面染薄暈。一張淡漠的小臉頓時明豔起來。
沈屹白把車開到樓梯口之後,将副駕駛座的門打開。
聞清沒再糾結坐前面還是後面,貓着腰鑽進副駕駛座。
車門關上之後,鬼魅一般的風聲被隔絕在外。
聞清壓着砰砰作響的心跳,低頭系安全帶。
一時間,逼仄幽閉的空間裏阒然無聲。
兩人都默契的對剛剛摸頭那一下只口不提。
須臾,沈屹白探身從後座的紙袋裏拽出條幹淨柔軟的毛巾遞給聞清說:“擦擦水。”
聞清呆呆接過,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慢半拍才問:“你呢。”
沈屹白笑笑說:“男孩子皮糙肉厚,不要緊。”
聞清擦臉的動作一頓。
她怔怔看着少年狼狽的模樣,輕聲問:“還有沒有毛巾了?”
沈屹白說:“沒了。”
聞清攥着毛巾的手緊了緊。
半晌,忐忑地将毛巾遞給他說:“要不然…還是擦擦吧。”
沈屹白側眸看過來。
她壓着情緒,學他的語氣說:“這個天容易感冒。”
沈屹白目光掠過她僵硬的小臉,又垂眸看向微濕漉的毛巾。
輕聲問道:“不介意嗎?”
聞清嗓子隐隐發癢不敢說話,只胡亂搖了搖頭。
沈屹白彎唇一笑,接過她手裏的毛巾,把臉埋了進去。
聞清想到剛剛那塊毛巾也這麽碰過自己的臉,碰過自己唇…
心髒狂跳,臉上血液潮湧,她明顯感覺到整個人都在發燙。
不敢多看,亦不敢多想,她不自然地撇過頭看着窗外。
動作太急,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這聲音在靜谧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
沈屹白放下毛巾,擰眉問道:“嗓子不舒服?”
“沒…咳咳,”她咳的滿臉通紅,不過這下也就不用擔心被沈屹白發現自己臉紅的原因了。
沈屹白見她話都沒法說,眉頭愈擰愈緊,從儲物箱裏拿出瓶礦泉水,擰開,遞到聞清手邊。
聞清咳的實在難受,沒推诿,灌了一口。
涼絲絲的液體順着食管沒入胃部,聞清這才暢快了些。
她一手抓着礦泉水瓶,一手捂着左邊熱的發燙燙的臉頰,腼腆地低聲說道:“謝謝。”
沈屹白似笑非笑道:“第七次。”
聞清呆了呆,下意識糾正道:“不是第六次嗎?”
沈屹白撐着方向盤看她,“剛剛拉你那一把不算?”
聞清這才想起剛剛在樓梯口發生的事。
實話說,當時她并沒怎麽在意沈屹白說的話。
因為當時她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了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一處。
燙的像是要着火了般。
聞清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低聲道:“算的。”
沈屹白笑笑,不再逗她。
他又翻出兩袋零食塞給她,不等她拒絕,就率先開口道:“把安全帶系好,我要開車了。”
聞清下意識應道:“系好了。”
車子緩緩發動,平穩地行駛在校園裏。
途經行政樓那一塊,積水已經很深很深了,車子開過去的時候,兩邊濺起機翼一樣的大水花。
聞清沉默地望着窗外。
黑漆漆的窗戶隐約倒映着少年清隽的側臉輪廓。
她看的入了迷。
直至等紅綠燈時,少年陡然扭頭看來時,才慌亂移開眼。
沈屹白被她堪稱激烈的反應弄的一愣。
随後眼皮輕撩,眯着眼,目光在車玻璃上停留了兩秒,若無其事地開口道:“對了。”
“嗯?”聞清心裏藏着事,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沈屹白看着刺眼的紅綠燈說:“你那篇作文真的寫的很好。”
聞清瞬間回神,本就一直瘋狂跳動着的心,頓時提到了嗓眼。
她鴉羽般的眼睫微顫,不知道怎麽說,輕輕“嗯”了聲。
這聲一出,車裏頓時又陷入一片死寂。
聞清咬唇,心下懊惱自己怎麽又把話題聊死了。
可是……
那篇作文,誰都可以提,唯獨只有沈屹白不可以。
唯獨他,不,可,以。
聞清抱着書包的手緊了緊,白而薄的手背上青筋隆起。
沈屹白只沉默了幾秒鐘,就很快面色如常地繼續接過話說:“不過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聞清小心問道:“什麽事?”
沈屹白薄唇微動,“你為什麽會選理科?明明作文寫的很好。”
聞清沉默,沒說話。
紅綠燈上的紅色阿拉伯數字開始閃爍。
9、8、7、6……
沈屹白拉動手剎,車身一動。
與此同時,聞清輕聲道:“因為我以後想要學醫。”
沈屹白面色平靜,聲音如常地說:“學醫五年起步,之後還得讀研考博,為什麽想學醫?”
說話,他一頓,“當然,要是不想說就…”
“因為有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生病了。”
聞清抱着書包,眼睫半垂,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思緒。
“我想親自治好他。”
沈屹白握着方向盤的雙手驟然一緊。
線條流暢的黑色轎車箭矢般地飛速行駛在馬路上,車玻璃上倒映着他緊抿的嘴角,表情異常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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