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梁子

不光如此，元錦還致力于給李成蹊創造麻煩：

譬如給老爺子打小報告，裝出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惹老爺子心疼，然後李成蹊遭殃；

再譬如打碎了老侯爺最愛的花瓶，再栽贓給李成蹊；

再再譬如攪黃李成蹊的相親，讓李成蹊在心儀的大戶人家小姐面前出醜，等等。

李成蹊也不甘落後，比如趁老侯爺不在的時候揪着元錦的衣領，拖進房間裏扒了褲子狠揍一頓，揍得元錦哭得直打嗝，屁股腫得三天坐不了凳子。

當然，李成蹊也只有這一種能收拾元錦的方法，事後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因為老侯爺回來之後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可是元錦太會裝乖了，即使闖了禍也絲毫不慌，站得筆直，歪着小腦袋，睜着一雙圓圓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李成蹊。必要的時候還會主動示好，用肉乎乎的小手去牽李成蹊的大手，輕輕晃幾下。

這是表示和好的意思。

這幅小模樣說不出的乖巧可愛，讓李成蹊心裏一軟，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給他。

然而，元錦大多數時候都是使蔫壞。

平常在老侯爺面前，就裝出一副乖順可愛的模樣，軟乎乎地管李成蹊叫蹊哥哥，還裝出一副可憐畏縮的小模樣，導致老侯爺很長時間內都以為李成蹊還對元錦不好。

等到他跟李成蹊獨處的時候，就原形畢露，對着李成蹊毫不客氣地直呼大名，屢次挑釁。每次都氣得李成蹊牙根癢癢，恨不得把他捆起來抽個三天三夜，揍到他再也不敢侵犯李成蹊的尊嚴。

元錦喜歡吃魚，可他自己嫌麻煩，不願意挑刺。每次就盯着李成蹊碗裏的剛挑完刺的魚。

李成蹊感受到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元錦正可憐巴巴地望着他。李成蹊夾着那塊魚肉，問道：“想吃嗎？”

元錦連忙小雞啄米式點頭，李成蹊笑了笑，随即将那塊白嫩多汁的魚肉塞進嘴裏，故意嚼得汁水四溢。

元錦盯着李成蹊吃得油亮的嘴唇，小臉耷拉着，委屈地快哭出來了。老侯爺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擡手就是一拐杖敲李成蹊背上，吼道：“你別吃了，去，把這盤魚刺都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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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錦這才滿意，挂上勝利者的笑容。可李成蹊氣不打一處來，又不能反抗老侯爺，只能忍氣吞聲給元錦挑魚刺。

好不容易揀完了刺，李成蹊才發現，桌上其他菜都被元錦吃個精光，而他自己還沒怎麽吃，頓時氣結，盯着元錦不說話。

老侯爺不樂意了：“你盯着人家阿元看幹什麽？讓你給弟弟揀魚刺還不樂意了？”

李成蹊被老侯爺瞪了，只能收起視線，勉強擠出一張和善的臉，賠笑道：“那哪能呢。”他把那盤魚端給元錦。

元錦面上極乖巧，甜甜地叫着：“謝謝蹊哥哥！哥哥最好了！”然後就往李成蹊懷裏鑽。

李成蹊看他裝乖就恨得牙根癢癢，手上悄悄地擰了一下元錦的小肉胳膊，沒打算使力氣。可沒想到，手才剛挨到肉，就聽見元錦“啊”地尖叫一聲，給李成蹊和老侯爺倆人吓一跳。

元錦捂着胳膊，紅着眼圈一副受委屈也不敢說的模樣，視線飄忽。

李成蹊心裏咯噔一下，就知道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老侯爺馬上把元錦叫過去，問他：“阿元怎麽了？”

元錦害怕地瞅瞅李成蹊，搖搖頭一副不敢說的樣子。

李成蹊傻眼了。他剛才分明都沒掐到。

老侯爺急了，喝道：“阿元不怕，有什麽不好說的，說！爺爺還在這兒呢。”說完還怒視着李成蹊。

李成蹊有冤無處訴，虛弱地張張口道：“我——”

還沒說完就被老侯爺粗暴地打斷了：“我什麽我！你閉嘴！讓阿元自己說！”

元錦勉為其難地側過身子，悄悄給老侯爺看自己手臂上的一塊青紫。

老侯爺可心疼壞了，直接認定是李成蹊幹的，一拍桌子，“咣”地站起來，抄着拐杖就過去揍李成蹊，追得李成蹊繞着桌子滿屋子跑。

元錦還不怕亂地添一句：“爺爺，阿元不疼的，嗚，爺爺不要打蹊哥哥了——”還帶着哭腔。

可想而知，老侯爺更心疼了，沖李成蹊吼道：“你！給我站那兒別動！”

李成蹊被這小東西的兩面三刀耍得一愣一愣的，連逃竄的腳步都慢下來了。一時被老侯爺抓住時機，一頓拐杖揍得李成蹊跪地求饒。

他捂着腦袋，疼得龇牙咧嘴，一擡頭就看見元錦躲得遠遠的，正站在那兒偷笑呢。

李成蹊背上被拐杖抽得全是青紫，一瘸一拐地回了屋。他面子薄，從來沒讓下人幫他上過藥，每次都是自己忍着就過去了。

等到了晚上，他聽見屋門的敲門響。一開門，是元錦。

只見元錦站在門外，吃力地抱着一個不小的瓷瓶。

李成蹊皺着眉問道：“這是什麽？”

元錦眨眨眼：“是藥酒哦，舒筋活血的，爺爺讓我拿來給你。”

李成蹊冷笑道：“鬼話連篇。爺爺就從來就沒管過我，你哪涼快哪待着去，趕緊給我滾。”

沒想到元錦不由分說擠了進去，一屁股坐到床上，翹着腿得意地看着他。

李成蹊笑了，道：“你不怕我揍你一頓？”

元錦笑眯眯道：“爺爺還在呢，你不敢的。”

李成蹊氣得就要拎着他趕他出去，結果扯動了肩膀上的傷，一時間疼得龇牙咧嘴。

元錦從床上下來，又将李成蹊半推半就地推到床上：“坐好了。”然後熟門熟路地去抽屜裏拿了塊軟布，蘸了藥酒，沖着李成蹊認真道：“你把衣服脫了。”活脫脫一副懂事的小大人的模樣。

上藥的過程很慢，元錦笨手笨腳的，力氣一大就被李成蹊吼。連着幾次，元錦生氣了，一甩軟布，叉着腰不滿道：“李成蹊，你怎麽這麽嬌氣呀！”

李成蹊吼回去：“那能怪我嗎，要不是你使壞我能被老爺子揍嗎！”

想想也是。元錦安分下來，又重新拾起軟布，乖乖地給李成蹊上藥。只是這次動作輕柔了很多。

李成蹊沒想到的是，元錦給他上完藥酒以後，就不肯走了。

李成蹊要趕他，元錦直接往他榻上一滾，鑽進被子裏，就露出個小腦袋，無辜地望着李成蹊。

他作勢要掀被子，元錦立刻裹緊了被子，跪坐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他，道：“今天晚上我來照顧你，你別趕我走嘛。”李成蹊還沒說話，元錦自己先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李成蹊不知道他又打的什麽鬼主意，擰眉道：“請問我這頓打是拜誰所賜的？你還有臉說照顧我？”

元錦跪坐着，小步小步地蹭過去央求道：“……我錯了嘛。你別生氣了。”

李成蹊想起來元錦胳膊上那塊青紫，捏着他小下巴，問道：“老老實實說，你胳膊上是怎麽回事？是不是自己弄的？”

元錦垂着頭，小聲道：“早上不小心磕的……”

李成蹊氣笑了，他就知道，怎麽可能掐完這麽快就留淤血。可他也沒招兒，因為元錦一直埋頭往他懷裏拱，像一頭白白軟軟的小豬崽。

畢竟，一團軟乎乎的小孩縮在自己懷裏讨饒，換誰誰都心軟。李成蹊只能投降，抱着元錦側着身子躺下，還不忘警告他：“別跟我搶被子，否則滾出去睡。”

元錦點點頭，乖乖地“嗯”了一聲。

李成蹊是睡的很沉穩，用元錦的話來說，是睡得跟死豬一樣。

元錦睡夢中天旋地轉，睜眼時屁股着地。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眯着眼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李成蹊，又揉揉被摔疼的屁股，閉着眼重新爬上床擠進李成蹊懷裏。

結果還沒等他睡沉，又被翻了個身的李成蹊一腳踹地上去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元錦第四次被李成蹊踹下床時差點氣炸了，他也不睡了，盯着李成蹊的臉看，想看他是不是在裝睡故意打擊報複。

他光着小腳丫去點燈拿墨，手指蘸着墨水在李成蹊背後畫了一只小豬頭，這才出了心中這口惡氣，抱着枕頭跑回自己房間睡回籠覺了。

李成蹊渾然不覺，早上醒來後，懷裏空空如也。還特地去元錦的房間看了一眼，推開一絲絲門縫，窺見元錦背對着門蜷在床上，奶白色的小胳膊小腿兒全露在外面，呼呼睡得跟小奶豬似的，這才放下心。

白天跟周行遠他們去武場的時候，李成蹊熱得不行，把上衣脫了，打着赤膊，然後就聽見背後傳來毫不掩飾的笑聲。他看過去，一群人在後面指着他笑得東倒西歪。

李成蹊皺眉，問道：“怎麽了？笑個屁。”

周行遠忍笑，道：“沒事，誇你帥呢。”

李成蹊懶得理他們，沒放在心上，就這麽裸着上半身待了一上午。

等下午得空休息時，李成蹊對着銅鏡才看到，他背後被畫了一張小豬頭。

周行遠倚着門邊，快笑吐了。

李成蹊不用動腦子想都知道，肯定是元錦趁他睡着時幹的。畢竟這個家裏也就元錦有這個膽子。

他氣得想打人，于是那天，武場所有笑過李成蹊的無論侍衛還是官宦子弟，都被強行要求跟李成蹊過招，一個個都被憋着一肚子火的李成蹊當成了出氣筒，練得東倒西歪，苦不堪言。

李成蹊這才算是出了口惡氣。

可白天氣都撒完了，等他回家面對笑得又軟又甜的元錦，反倒沒氣可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