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因為一連串的突發事件,外加不熟悉的環境,邵燕黎睡得不是太好,還以為自己向舒清河坦白了,再見面時會比較尴尬,但事實證明他的顧慮都是多餘的,第二天舒清河跟平時一樣,很溫和地跟他打招呼,表情自然,就像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

昨晚本來就什麽都沒發生過嘛,他在胡思亂想什麽!

邵燕黎氣得在心裏甩了自己一巴掌。

“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吃早餐時,舒清河問他。

“沒有,床挺舒服的,就是比較擔心那個白癡。”邵燕黎忍住打哈欠的沖動,敷衍了過去。

舒清河沒多問,吃完飯,開車帶他去小丁家取了換洗衣服,又載他去醫院,在醫院門口停好車,邵燕黎下了車,說:“這次謝謝你,有時間請你吃飯。”

舒清河莞爾一笑,“你還敢請我嗎?”

笑容在陽光下異常耀眼,邵燕黎的心不自覺地跳快了半拍,讀出了舒清河眼裏的揶揄,他反問:“為什麽不敢?”

難道不怕再碰到什麽麻煩事,然後再被他載回家?

看着男人一本正經的表情,舒清河嘆了口氣,真是粗心的家夥,難道他就沒發現從昨晚到現在他一直在按着自己的步調走嗎?還是作家呢,心思卻這麽淺,或者說,只要他把一個人當朋友,就完全不會去懷疑對方?

“那再約時間啰。”舒清河對邵燕黎的反問不置可否,笑着揮揮手,開車離開。

若有所思的笑容,卻又捉摸不透,邵燕黎看着車走遠,聳聳肩,懶得多想,轉身跑進醫院。

小丁睡了一晚上,精神恢複了大半,正興致勃勃地在跟室友聊天,邵燕黎把他需要的物品放好,見他除了走動不方便外,比正常人更正常,便沒再在醫院裏耽誤時間,告辭回家,離開時小丁在他身後催着要稿,被他完全無視了。

邵燕黎回到家,發現自己昨天寫的字條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證明阿翩一直沒回來過,平時阿翩也經常徹夜不歸,但沒像這次這樣離開一整天,想到昨晚打電話時他什麽都沒說,邵燕黎有些不高興,拿出手機給他撥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

周日是邵燕黎的休息日,不過阿翩不在家,他的休息日也變得無聊了很多,去健身房轉了一圈,回家時順路逛逛超市,買了菜回來,做晚飯時還特意給阿翩打電話,想問要不要做他的份,結果電話還是不通,等邵燕黎吃了晚飯,在客廳看電視節目看到十點多,外面才傳來開門聲,阿翩回來了。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沙發上坐下,像是喝了不少酒,臉頰透着誘人的紅,邵燕黎走過去,揉揉他一頭金發,問:“你去哪裏了,打你電話又不接。”

“你管我!”

阿翩靠在沙發上,好像很累,頭向後仰起,眼神有些渙散,邵燕黎看到他的手指輕微發着抖,眉頭皺了起來,問:“你嗑藥了?”

“沒有!”

“那這是怎麽回事?”

邵燕黎拉過阿翩的手,發顫的手指說明了一切,這讓他很生氣,阿翩以前有嗑藥的習慣,但自從兩人在一起後,他就再沒磕過,更別說嗑得這麽兇,衣服上還有股濃烈的香氣,是那種廉價的香水跟煙酒氣混在一起變成的怪異味道,邵燕黎更惱火,問:“你出去了一天一夜,就是去酒吧鬼混?”

“什麽啊,我是在做事。”很不快被邵燕黎揪住,阿翩甩手推開他,不耐煩地說:“做事累了,我當然要找東西刺激一下,要不怎麽堅持到現在?”

“我都說那種事不要做了,我可以養你的。”

“我是男人,可以養活自己的,不需要別人包養!”

他不是別人,是戀人!當初抱着自己求包養的不也是他嗎?這時候跟自己說什麽要面子的話?

不過跟醉鬼沒什麽道理可講,見阿翩一反常态,邵燕黎猜他一定是事情沒做好,被訓了,才會借機發洩,沒跟他計較,拉起他去浴室,卻看到了他衣領上的唇膏,鮮紅的顏色,讓他想忽視都難,邵燕黎原本壓住的火又猛地竄了起來,問:“你說的刺激還包括女人嗎?”

“逢場作戲而已,你當什麽真啊。”

阿翩甩開他,搖晃着去浴室,邵燕黎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拖到面前,一字一頓說:“阿翩,別跟我說逢場作戲的話,我是認真的!”

鄭重的表情,揭示了男人此刻的心情,阿翩被邵燕黎嚴肅的态度弄得一愣,但随即便破口大罵:“老子又沒賣身給你,你管老子幹什麽?昨晚你不是也沒回來,說不定也去哪裏鬼混了,你有什麽資格罵我?”

“小丁出車禍,我在照顧他,我昨晚有打電話跟你講的。”

“這話騙鬼去吧,說不定你是在床上照顧那個ET呢,他在哪家醫院啊,要不要我送花圈?”

“不準這樣說我的朋友!”邵燕黎拳頭握了起來,厲聲喝道。

這次他是真生氣了,阿翩有時說話也不可理喻,他都不會太在意,但牽扯到朋友,那就不一樣了,雖然他也經常罵小丁白癡,但小丁跟他認識了這麽多年,對他來說,既是學長,又是朋友,他不能容忍阿翩這樣咒他。

從來沒見邵燕黎發火,阿翩愣了愣,随即罵道:“你朋友這麽重要,那你就跟朋友過吧,我們分手好了,你算什麽東西,我才不稀罕呢!”

“阿翩!”

阿翩沒理會他的叫聲,轉身氣沖沖摔門走掉了。

邵燕黎也憋了一肚子火,沖去廚房,把給阿翩留的飯菜全扔進了垃圾桶,空下來的碗筷摔到水槽裏,也懶得洗,轉身去客廳重新看電視。

阿翩個性粗暴,有時候生起氣來也會說分手的話,但從沒像今天這樣狠過,這讓邵燕黎很惱火,他關心情人有什麽不對?不讓他抽煙喝酒嗑藥有什麽不對?生氣他找女人有什麽不對?哪怕是逢場作戲他也會不開心啊,除非他對阿翩完全不在乎,他不明白這些全都沒錯的言論為什麽讓阿翩那麽生氣,甚至說分手,分手就分手,他又不是真沒了那個騙子就不行!

心情不好,原本喜歡的節目也看得索然無味,不過生氣歸生氣,等到半夜還不見阿翩回來,邵燕黎又有些擔心,明明困得很,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才有了困意,迷糊中聽到開門的聲音,腳步聲傳來,然後床鋪往下陷了陷,有人摸索着上了床,靠着他躺下,随即又往前蹭了蹭,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對不起……”

很小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傳到他耳廓裏,頭在他肩頭輕輕蹭着,帶着讨好的意味,邵燕黎醒了,心裏還很氣,不想說話,卻感到對方的腳趾順着自己的小腿一點點地往上蹭着,小聲叫:“阿宅……”

這次邵燕黎忍不住笑了,他一向拿古靈精怪的阿翩沒辦法,更不可能真的氣他,哼了一聲,說:“說聲對不起就想我原諒你,亂發脾氣,罰你明天在家準備一日三餐。”

“切,我就随口說一聲,你還當真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聽出邵燕黎已經不氣了,阿翩一改最初小心翼翼的讨好,放肆起來,翻身跨到邵燕黎身上掐住他喉嚨大叫,邵燕黎沒給他嚣張的機會,握住他的腰,身子一翻,将他反壓到床上,低頭吻住他的唇,說:“那就罰你好好伺候我,不許偷懶。”

“什麽呀,色情狂,我哪次不是被你做得下不了床,哪有偷懶……”

阿翩小聲嘟囔着,吻吮中聲音卻顫了起來,邵燕黎本來只是想逗逗他,現在卻忍不住了,阿翩洗了澡,身上散出淡淡的沐浴液清香,肢體親密接觸中,帶着誘惑他的味道,于是邵燕黎遵從了自己的本能,将淡吻轉為真正的吻吮,伸手扯開他的睡衣,說:“以後不許再去那種地方找刺激。”

“唔……盡力啦。”

邵燕黎對阿翩的承諾不太抱期待,不過這時候他不想說煞風景的話,所以沒再糾結下去,脫掉阿翩的衣服,享受情人的溫順讨好。

小風波就這樣過去了,邵燕黎以為他們很快就會回到以前如膠似漆的狀态裏,可惜他太樂觀了,阿翩熱情起來,的确跟他如膠似漆,但大多時候情緒都大起大落,前一分鐘還很溫柔,一轉身就變了臉色,徹夜不歸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有時候早上歸來,身上充滿了酒氣和不知哪裏沾來的廉價香水味,兩人為此吵了幾次,阿翩最初還會事後道歉,後來就幹脆漠視,直到邵燕黎先主動搭話,才勉強和好,這樣連續反複了幾次,邵燕黎感覺很累,他不想再吵,這讓他總想起當年父母争吵的情景,心想再吵的話,就幹脆分了吧,他受夠了阿翩的喜怒無常。

這個周日,邵燕黎趁休息煲了豬骨湯準備去孝敬他的責編,這是小丁特意打電話來吩咐的,小丁知道他周日不工作,沒法催稿,就幹脆催催美食,用他的話說,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邵燕黎的廚藝還算過得去,不使用他實在太浪費了。

這些想法邵燕黎不是不知道,不過他沒跟病號計較,反正自己也要吃飯,就多做了一份,吃完早餐後他把湯盛好,正準備離開,門先打開了,阿翩搖晃着從外面走進來,熬夜的關系,他臉色很難看,帶着一身酒氣走到沙發上坐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邵燕黎早從最開始的惱怒變成現在的漠然,拿着飯盒要離開,阿翩叫住了他,把一個信封扔到茶幾上,放在裏面的錢滑出了封口,看厚度錢的金額不小。

“我這個月的薪水。”

邵燕黎在走廊上停下,看看那個信封,阿翩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這時候他已經沒了最開始熱戀時的激情,連帶着對這個小動作也變得厭惡起來,冷冷說:“你收着吧,我用不着。”

阿翩感覺出他的不耐,不過難得的沒反唇相譏,只輕聲說:“錢是我辛苦掙的,沒有不幹淨。”

他不知道如果詐欺師的錢算幹淨,那還有什麽東西不幹淨?

“我不需要。”

邵燕黎說完轉身要走,卻聽阿翩在身後冷笑道:“你瞧不起我,一開始就不該跟我在一起!”

又要開始那些毫無營養的争吵了嗎?可是他覺得很累,連吵架都提不起精神,走到門前,手按在把手上,阿翩被他的無視弄急了,追問:“你去哪裏?”

“去看小丁。”

這次邵燕黎回了他,阿翩卻更生氣,跳起來吼道:“我是你的情人,我現在在家,你卻要去陪別人!”

“原來你還記得我們的關系,記得這裏是家!”邵燕黎不喜歡吵架,但阿翩的話讓他無法不生氣,冷笑:“我陪別人不可以,那你幾天不回家有沒有跟我說一聲?”

“我是去做事,不做事哪來的錢?”

“我想我賺的錢足夠養活兩個人,”邵燕黎冷冷掃了那疊錢一眼,“這種騙人來的錢不要也罷。”

這句話讓阿翩徹底炸了毛,大吼:“你裝什麽清高?當初是誰求着賴上我的,現在你看不慣了,報警抓我啊,分手啊,随你!”

邵燕黎被他的無理取鬧氣到了,大聲吼回去:“分手就分手!”

他也早受夠了阿翩的壞脾氣,整天吵來吵去,還不如早分手來得清靜!

像是被吼愣了,阿翩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嘴唇咬得緊緊的,站在那裏忘了回應。

邵燕黎也愣住了。

吵過這麽多次,這還是他第一次大聲吼阿翩,也是第一次提到分手,看到阿翩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眼瞳裏閃爍出驚訝和倔強,他突然感到心疼,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覺得這裏的空氣很壓抑,不想再逗留,匆匆走了出去。

出了問題沒法解決,就一走了之,真是孬種。

在去安和醫院的路上,邵燕黎的心情一直沉浸在郁悶和懊悔中,中途因為出神差點闖紅燈,好不容易來到醫院,把豬骨湯給了小丁,小丁很滿意他的速度,接過來一邊喝一邊贊嘆,又順便向室友炫耀,讓他聽着心裏更煩亂,幾次提出要離開,都被小丁半路攔住了,說反正他今天休息,回家也沒事,不如在這裏陪自己,到最後邵燕黎終于忍不住了,說:“我想到一個新點子,要馬上回去記下來,否則忘了,稿子又要往後拖。”

小丁不信地瞥他,“這麽着急回去,是想見女朋友吧?”

“胡說什麽,我哪有女朋友?”雖然是有位情人,不過已經分手了。

應該是分手了吧,都說得那麽直白了,邵燕黎恍惚着想,這本來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可是當事情真正發生時,他還是感到很難過,他是喜歡阿翩的,即使鬧到要分手的地步,腦子裏還是一直晃動着他的影子,尤其是當他離開時阿翩失落的模樣。

“少來,你有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小丁湊近他,笑嘻嘻地說:“你從剛才進來就一直在出神,而且絕對不是考慮劇情的出神,據我閱人無數的經驗,可以判定你心神不定百分百是有了女朋友,你們現在還在吵架中,真不夠意思,我們都這麽熟了,你有了小情人居然跟我保密。”

“沒有……”

“沒裝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小丁咬着嘴裏的脆骨,冷笑:“你本事很大啊,整天宅在家裏也會有女生喜歡,透露一下,她是不是你的書迷,好不好看,你們上過床沒有?”

是書迷,很好看,也上過床了,可是……怎麽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邵燕黎嘆了口氣,小丁立刻指着他怪叫:“你看你看,你這個七情六欲都白癡的家夥居然會嘆氣了,果然中毒已深,吵架而已啦,又不是要死要活,去道個歉就沒事了。”

“不是這個原因……”

“什麽這個那個的,你一個大男人不道歉,難道讓人家小女生來道歉嗎?別說我不教你,你已經是剩男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個眼睛出問題的女生喜歡上你,你再不積極點,這輩子就等着打光棍吧。”

他有那麽差嗎,只配得上眼睛出問題的人?不對,這是其次,首先是阿翩才沒有眼神不好,他長得不知有多出色!

被小丁大嗓門一吼,病房裏所有病號的眼神都落在邵燕黎身上,對面一個阿婆嘟嘟囔囔地勸邵燕黎不要大男子主義,吵架時要讓着女生,旁邊還有個中年男人附和說別說小女生,就是他家老婆,也是說一不二,男人現在不值錢了,要是沒錢沒房子,就更不值錢,說到最後,話題從情侶吵架延伸到薪水房價家庭地位上,邵燕黎實在受不了了,說了聲告辭,連飯盒也不要,就掉頭跑了出去。

這些人太吵了,邵燕黎發現跟他們相比,阿翩的小吵鬧可愛多了,不過吵有吵的好處,聽了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話,邵燕黎覺得他跟阿翩之間其實也沒什麽大問題,居家過日子,又有哪家人是不吵架的,慢慢磨合着就會相互适應了,雖然阿翩有不對,但他今天的态度也很差不是嗎?阿翩拿錢回來,至少表明他是想跟自己生活下去的,可是自己卻什麽都不問,還陰陽怪氣地訓他,照阿翩的脾氣,當然不可能忍受。

所以,歸根結柢還是他的錯。

往回走的路上,邵燕黎越想越懊悔,想給阿翩打電話,又怕他在氣頭上不接,左思右想,在經過一家首飾店時突然眼睛一亮,想到和好的辦法了。

阿翩是個很喜歡趕新潮的人,身上各種銀飾不斷,可是交往了這麽久,他還沒送過阿翩什麽禮物,正好趁機買件他喜歡的東西,阿翩是小孩子心性,看到禮物,肯定就不會生氣了。

可是進了首飾店,邵燕黎就有點後悔,他平時都是網購,很少進商店,面對琳琅滿目的首飾,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看了很久,才選中一款祖母綠的耳釘,阿翩曾說過他是五月的生日,祖母綠是他的誕生石,寶石圓潤剔透,一側還有白金鑲邊,造型很別致,他想阿翩一定喜歡。

邵燕黎回到家,等到晚上阿翩也沒回來,給他打過兩次電話,都沒人接,邵燕黎又發了幾封和好的簡訊,也被無視了。

不過這種反應符合阿翩的脾氣,邵燕黎沒等到人,只好獨自上床睡覺,進入夢鄉時還在想阿翩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半夜偷偷摸上他的床,可惜這個猜想到第二天也沒實現,邵燕黎早上醒來,看看身邊空空的床鋪,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次吵得很兇,不知道阿翩會氣多久,也許一、兩天內都不會出現了。

事情比邵燕黎想得還要糟糕,時間一晃就過了三天,阿翩還是一點聯絡都沒有,每次他打電話過去,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随着時間的推移,邵燕黎越來越坐立不安,他們吵過很多次,阿翩最多消失一天就會像沒事人一樣出現在他面前,從沒像這次這樣一下子人間蒸發,連個留言都沒有,他心神不定地想會不會是阿翩所在的組織被破獲了,阿翩受了牽連,或者他躲在哪裏避風頭,不敢接自己的電話,他想向舒清河詢問,又怕他的警察身分會給阿翩帶來麻煩,最後只好放棄。

就這樣,邵燕黎在惶惶不安中度過了一個星期,周六晚上睡不着,忍不住又給阿翩打電話,出乎意料的,這次電話響一聲就接通了,一陣很激烈的樂曲聲傳來,夾雜在音樂中的是阿翩不耐煩的聲音。

“什麽事!?”

由于太意外電話的接通,邵燕黎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忙說:“阿翩,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要問都分手了,你還打電話來幹什麽!?”

“分手?”想起那天氣憤下的口不擇言,邵燕黎語塞,急忙說:“那件事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別氣了好嗎?你在哪裏,我接你回來。”

“不用了,我有得是地方去,我很忙,別再打騷擾電話來。”

“阿翩,你聽我說……”

“夠了!”阿翩大吼一聲,打斷他的話,但随即又笑了起來,“你們這些阿宅真沒勁,當初是你說要分手,現在又死乞白賴地來纏我,你以為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嗎?你還沒玩夠,可惜我不想玩了。”

充滿嘲弄的話聲,還有女人低低的笑聲夾雜在其中,嘈雜狂亂的音樂告訴邵燕黎,阿翩現在在酒吧裏,就像以往無數次一樣,情人根本沒把他的在意當回事,在自己為他擔心的時候,他卻在某個俱樂部裏花天酒地。

原本應該很氣的,奇怪的是卻偏偏氣不起來,反而是沉沉的失落,邵燕黎低聲問:“你什麽意思?”

“你還沒聽懂嗎?阿宅,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我是詐欺師,騙人賺錢才是我的工作,如果你不是有點錢,我才懶得跟你玩這麽久。”

懶散的玩世不恭的嗓音,卻比任何争吵時的話聲都更尖銳,邵燕黎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拿手機的手輕微發着顫,閉上眼,回想以往的種種,他不相信那只是一場騙局,可是阿翩的輕笑聲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不會是還沒發現家裏有什麽變化吧?唉,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呆的人,你不是作家嗎?智商也太低了,你真以為一個詐欺師會喜歡你,會喜歡你寫的那些破爛玩意嗎?真遺憾,我喜歡的只有錢……”

下面好像還說了很多,不過邵燕黎都沒聽到,他只聽到刺耳的笑聲不斷在耳邊回蕩,帶着嘲諷不屑的意味,想再問個清楚,卻又心慌慌的不敢去深究。

其實,這場戀愛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吧。

邵燕黎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有些發顫的手指移到結束鍵上,輕輕按了下去。

刺耳笑聲消失了,讓靜夜越發的沉寂,邵燕黎呆坐了很久,才起身去書房,打開書桌抽屜,抽屜是密碼式的,不過他從來沒有瞞過阿翩,打開後,裏面如他意料的空空如也,放在裏面的錢款,還有父親出國前留給他的一些金飾,和他收藏的幾款金表都不見了,再看其他幾個抽屜,值錢的物品也都消失一空,只有幾張信用卡留了下來。

信用卡其實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只要他一個電話,就會馬上被凍結,搞不好還會成為追蹤線索,聰明人不會因小失大拿走它。

所以,阿翩根本一點都不笨,不僅不笨,還非常聰明,利用一次次的小接觸讓自己放下心房,接納他,讓他住進來,只要知道密碼,要拿走錢很簡單,更料到他不會報警,難道讓他對警方說自己跟男朋友感情破裂,財産被席卷一空?這樣做除了被人看笑話外,什麽問題都解決不了。

阿翩根本是把一切都算計好了,才會那樣有恃無恐地嘲笑他,而那個漂亮又狠心的少年,縱使邵燕黎知道他騙了自己,卻還是硬不下心去恨他。

畢竟,那是他的工作,而自己,只不過是被看中的獵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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