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那晚邵燕黎一夜未睡,第二天醒來,一狠心,删去了阿翩的電話號碼和跟他所有的通話記錄,又把座機上的號碼也删掉了,旁邊處于待機狀态的電腦被碰到,熒幕上蹦出一連串的催稿留言,小丁看到他出現,立刻敲過來想跟他視屏聊天,邵燕黎黑着臉抓過電腦的主電源連線,一把拽了下來,他現在不想做事,不想說話,只想一個人好好清靜一下。

邵燕黎去浴室洗了把臉,随便換了件衣服就出門了,先是騎自行車順着花園社區狂奔幾圈,又去健身房和娛樂中心混了一整天,到晚上居然贏了一大堆獎品,其中還有個半人高的趴趴熊,看到身旁一個小男生用異常羨慕的目光注視着自己,邵燕黎自嘲地想這是不是叫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他平時玩游戲從來沒這麽大獲全勝過。

他把禮物全送給了小男生,孩子很興奮地向他道了謝,開心地抱着趴趴熊跑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邵燕黎忍不住想起阿翩,以阿翩的個性,如果拿到這麽大的玩具,一定也會開心得像孩子一樣。

其實,這一切都是假象吧,為了迎合他的口味故意制作出來的假象,阿翩才不會喜歡一個毛皮玩具,他玩了那麽久,想得到的只是錢而已。

原本因為運動而暫時忘掉的不快又湧了上來,邵燕黎不想回家,轉去了公寓旁常去的那家酒吧,酒保照他的習慣遞給他一杯冰啤,他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大半,說:“換伏特加,不加冰塊的。”

伏特加送來了,邵燕黎又一口幹了進去,冰鎮後的烈酒入口,清熱幹爽,他趁興又連喝幾杯,在喝到第四杯時,酒保攔住他,說:“你已經喝很多了。”

“沒事,我喝不醉的。”

邵燕黎把空杯推過去,讓酒保倒酒,他平時雖然喝得不多,但酒量很好,這或許是體質關系,所以他跟人拼酒從沒醉過,更別說幾杯伏特加,最多是第二天難受罷了,不過他現在已經夠難受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

酒保沒再勸他,照吩咐遞上酒杯,邵燕黎又一杯杯幹下去,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烈酒沒有平時的純正醇香,而是帶着一點點的苦澀,酒保一定在裏面摻了水,他想。

眼前景物開始模糊,伸手去拿杯,手卻有些不聽使喚,從未有過的體驗,他不敢肯定這是不是醉酒,只覺得很舒服,飄飄然的感覺,勉強拿起酒杯正要喝,卻被攔住了,有人走過來,奪下了他的酒杯。

“阿翩!”

俊秀柔和的臉龐,讓邵燕黎被酒精麻木的心突然感到一陣驚喜,但随即就知道自己認錯了,阿翩穿衣服不會這樣正統,氣息不會這樣溫和,他總是像火一樣喜怒無常,會帶來溫暖,但一不留神,也會被燒灼到,他明知不可以靠得太近,卻仍在不經意中被對方的漂亮光芒所吸引……

“唷!”舒清河在邵燕黎身邊坐下,跟酒保要了一杯冰啤。

“是你啊。”邵燕黎笑着看看小警察,問:“你們警察也喝酒嗎?”

“是這樣沒錯。”舒清河微笑回道:“警察也要下班的。”

“可是我以前都沒在這裏見過你。”邵燕黎迷迷糊糊說。

“就算見過你也不會注意到的。”舒清河自嘲地一笑,看到了剛才邵燕黎認錯人時眼神突然一亮的模樣,心有些疼,接過酒保遞來的酒杯,說:“其實我是剛才經過,看到你在裏面才進來的,怎麽喝這麽多酒,你失戀啊?”

“你怎麽知道?”

邵燕黎歪頭看他,帶了點天真的反應讓舒清河想笑:“你差不多都把失戀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只要是眼神好的人都能看到。”

“真有這麽明顯?”

也許真的這麽明顯吧,就算他不承認,也知道自己這樣失态是因為失戀,他很喜歡阿翩,想幫他擺脫以往的生活,想容忍他的專制暴力和很糟糕的個性,想跟他一起走很長很長的路,可是現在回過頭看看,只會覺得那樣想的自己很可笑。

“被騙活該,誰讓你那麽蠢!”

其實,他會被騙,不是阿翩騙技高,也不是他IQ低,只是因為他喜歡對方,全心的信任對方,僅此而已。

邵燕黎自嘲地哼了一聲,想喝酒,卻發現酒杯還在舒清河那裏,他伸手去拿,舒清河避開了,只把冰啤塞給他,邵燕黎迷迷糊糊喝了一口,品出味道不對,嘆氣說:“連你也騙我。”

舒清河眼鏡片後亮光一閃,微笑說:“除了我,還有誰會騙你?”

沒有伏特加,邵燕黎選擇了冰啤,他要求不多,只要是酒精類的就好,咕嘟咕嘟喝下去,随口說:“還不就是那個小騙子?我被騙子騙,清河,你幫我捉了他!”

“騙子?”

“他叫阿翩,是個騙了我,但我還是很喜歡他的家夥。”

除了這些,他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阿翩的真實姓名,不知道他住哪裏,他平時除了打詐騙電話外還做些什麽,他一直都體諒阿翩的身分,所以不去多問他的事情,他以為有自己在身邊,阿翩會慢慢走向正途,現在才發現這些想法多麽的一廂情願。

邵燕黎醉了,想起什麽就說什麽,邏輯很亂,不知道舒清河是不是能聽懂,也不在意他是否能聽懂,他只想找個人發洩一下而已,管他是誰。

“他騙過我很多次,打過很多詐騙電話,脾氣一點都不好,經常莫名其妙地發火,但還是很可愛,你不是警察嗎?幫我抓他回來吧,他偷了我二十幾萬呢,告他盜竊罪沒問題吧,最好判他無期,一直關着他,別讓他再出來害人……”

“你醉了。”

看到男人已經醉得東倒西歪,還打響指跟酒保要酒,舒清河很無奈,給酒保使了個眼神,讓他送來一杯冰水,喝醉的人是覺察不出來的,更何況邵燕黎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

邵燕黎喝了兩口,酒杯就滾到了一邊,還好舒清河眼疾手快,在酒杯滾到地上前把它接住了,見邵燕黎完全醉了,他付了酒錢,扶他出了酒吧,邵燕黎還要掙紮着想回去繼續喝,可是沒走幾步腿就軟了,趴在牆角吐了起來。

“警察下了班就不是警察了,污染城市衛生不歸我管轄,我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舒清河一邊唠叨着一邊幫邵燕黎拍打後背,等他把東西都吐了出來,又掏出濕紙巾幫他擦了嘴角,扶他回家。

邵燕黎吐完,又吹了夜風,神智清醒了很多,沒再反抗,乖乖靠在舒清河肩上,任由他攙扶自己回家,兩人靠得很近,很好聞的清香從舒清河身上傳來,讓他不由自主想起阿翩,兩人相同的身材有時候會給邵燕黎造成似曾相識的錯覺,不過阿翩不會像舒清河這樣對他這麽溫柔,如果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阿翩只會嘲笑他愚蠢。

回到家裏,邵燕黎搖搖晃晃走進浴室洗漱,洗完後,舒清河把毛巾遞給他,邵燕黎擦着臉,說:“謝謝。”

酒喝得太多,腿一直在打飄,他很感謝舒清河的攙扶,沒有他,自己可能要很難看的爬着回來。

“看來你醉得還不是很厲害,還知道道謝。”

善意的揶揄,邵燕黎笑了,“我向來千杯不醉的,這是第一次,失戀也是第一次……”

抛開青澀時代的暧昧單戀,這是他頭一次真正戀愛,所以熱戀也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總是讓人難忘,也許不是最好的,卻付出了全部真心,純粹得不加一絲雜質的情感,反而在失去後更讓人感到悲傷。

舒清河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躊躇了一下,自嘲地笑道:“每個人都有第一次的,我也失戀過,比你還慘,單戀一個人,卻一直被無視,連告白的機會都不給我。”

邵燕黎眯着眼靜靜聽着,不知是否真有聽懂,半晌,很認真地問:“那是不是因為我們不夠好,才被抛棄的呢?”

“什麽?”

“我告訴你,這個秘密只告訴你一個人,不許說出去。”邵燕黎說:“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被丢下,我十六歲時,我爸就扔下我跑去了國外……不過他沒阿翩這麽狠,他給我留了一大錢,足夠撐到我成年……”

那個任性的男人當年也是這樣一聲不響離開的,那天他放學回家,看到桌上留下的字條,才知道父親早辦好了出國手續,紙上寫着銀行存款帳號,還說等自己在國外混好了,就接他過去,但他從高中升到大學,又大學畢業,等到的卻是父親再婚,有了孩子的消息。

從小看慣了父母争吵,邵燕黎對戀愛婚姻沒有太憧憬,也從不主動去交往,這次是阿翩很任性地闖進了他的生活空間,讓自己感覺到他的存在,感覺到他的喜歡,準備很認真地面對這份感情時,卻被無情地踢開了,他很想找到那個小騙子,質問他,騙錢就騙錢,為什麽對他說喜歡,那麽沉重的字眼,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地說出來?

邵燕黎笑嘻嘻說着,卻掩不住微笑後的無奈,語調在嘶啞嗓音下透着傷感,舒清河靜靜聽着,眼眸裏漫起陰霾,扶邵燕黎回到卧室,看着他把自己摔到床上,很自暴自棄的舉動,讓他原本的疼惜中多了幾分惱火,吼道:“你沒有不夠好,是他不懂得珍惜,別再想那個騙子了,他從頭至尾都在騙你,根本不值得你這樣!”

“我哪有想他?我才沒那麽蠢。”

難得看到一貫笑嘻嘻的小警察這麽惱火,邵燕黎反而更覺得好笑,爬起來拉開床頭櫃抽屜,在抽屜裏一陣亂翻,很快找到了那個放耳釘的首飾盒,甩手想扔掉,被舒清河攔住,問:“這是什麽?”

“送給阿翩的禮物,不過已經不需要了,扔掉吧。”

舒清河打開首飾盒,絲絨布面上嵌着一粒精致的祖母綠耳釘,卧室燈沒開,祖母綠在月光下閃出淡淡亮光,不像鑽石那樣耀眼,卻很柔和,看着耳釘,舒清河的眼神也柔和下來,說:“丢掉太可惜,送我吧。”

“好啊。”邵燕黎随口說,反正是要扔掉的東西,扔給誰都一樣。

舒清河把耳釘拿出來,扣在了自己的左耳垂上,拿下眼鏡,笑問:“怎麽樣?”

綠色光芒閃過,邵燕黎看到舒清河的眼眸也一起明亮了起來,有那麽一瞬,阿翩的容貌和眼前這張容顏重疊到了一起,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明明容貌氣質還有修養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但此刻卻帶給他相同的情感,那種喜歡的,把他放在心裏的情感。

“很漂亮。”他喃喃叫道:“阿翩……”

邵燕黎伸手過去,仿佛要确認自己的判斷似的,輕輕觸摸對方的臉頰,舒清河沒有躲,靜靜看着他,然後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

邵燕黎愣住了,酒精控制下的大腦此刻完全失去了應有的理智,他只感覺那唇很軟很溫,帶着熟悉的氣息,于是本能地攬住舒清河的腰,向前一緊,将他摟進了懷裏,用力回吻過去,同時熱切摸索着他的腰肢,發洩着壓抑了一個星期的欲望。

柔韌剛健的腰身随着他的觸摸輕微發着顫,舒清河感覺到邵燕黎動作的放肆,卻沒有躲避,反而迎合上去,閉着眼,接受對方送來的熱吻,喘息聲越來越大,很快吻吮從他的唇角流連到下颔,他有些醉了,輕聲說:“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

不同于阿翩清亮俏皮的嗓音,邵燕黎的動作微微一滞,突然從瘋狂的索求中清醒了過來,睜開眼,月色朦胧,淡淡照在糾纏的兩個人身上,熟悉的接觸,卻又好像那麽陌生,他一驚,猛地推開了依偎在他懷裏的舒清河。

“阿宅?”

驚訝于邵燕黎的推拒,舒清河疑惑地睜開眼睛,他已經把眼鏡摘了,熱情的吮吻讓他的眼瞳蒙起一層水氣,水波清澄,就像耳垂上的祖母綠那般耀眼,一瞬間,邵燕黎感覺他跟阿翩好像,但馬上便自嘲地笑了。

這只是醉酒造成的錯覺,或者說,是他希望達到的錯覺,在他寂寞的時候,有人願意自動送上來,他沒理由拒絕,而且舒清河又是他喜歡的類型,既然已經跟阿翩分了手,他沒必要裝清高,先享受了再說……

惡魔在耳邊鼓動着欲念,像是被一種潛在的力量牽動着,邵燕黎鬼使神差似的伸出手,扯住舒清河的胳膊,舒清河沒躲,反而露出微笑,嘴角輕微翹起,勾起一個很可愛的彎度,像是在接受他的邀請。

邵燕黎的手觸到了舒清河臂上,卻猛地又縮了回去,甩向自己的臉頰,啪的一聲脆響,把惡魔念頭全部打飛了,舒清河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愣了,驚訝地叫道:“阿宅?”

“對不起!”神智清醒了過來,邵燕黎坐正身子,輕聲說。

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如果今天這個人不是舒清河,如果舒清河沒說喜歡他的話,也許他真會自暴自棄,可是舒清河是他的朋友,他不知道舒清河所說的喜歡了很久有多久,但至少對方是認真的,那麽,利用他的感情來疏解欲望的自己實在太卑鄙。

“你在擔心什麽?”舒清河微笑着向他伸過手來,“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湊在一起打發寂寞而已,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負什麽責任。”

“我累了。”無視對方的邀請,邵燕黎躺下,背過身,說:“清河,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別再玩這樣的游戲,那只會讓我們更寂寞。”

“裝什麽清高?你剛才還不是很興奮?”邀請被拒絕,舒清河很氣憤,一向平和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冷笑:“難道我還比不過一個騙子嗎!?”

舒清河當然比阿翩要好得多,正因為太好,他才不能去傷害對方,酒勁湧了上來,神智變得恍惚,邵燕黎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能讓他明白,頭很暈,像是沉進了漩渦中,不由自主地随着漩渦墜入黑暗,迷迷糊糊說:“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我放不下他……等哪天我放下了……我很自私對不對,說是為了你好,其實只是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我不想在失去戀人後再失去朋友……”

神智在黑暗中游蕩着,邵燕黎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說了什麽,也不記得舒清河是怎麽回應的,只隐約感覺在沉進夢鄉時有人從後面抱住了他,輕輕貼靠着。

對不起……

這句話像是舒清河說的,又像是他說的,又或者是兩人同時說的,聲線糾纏在一起,帶着留戀眷愛的情感。

早上邵燕黎醒來,舒清河已經離開了,床頭桌上放着首飾盒,邵燕黎打開盒子,祖母綠靜靜放在裏面,仿佛從來不曾被拿出來過。

那天之後邵燕黎恢複了以往宅在家裏敲字的狀态,發洩了一晚上,心裏的郁悶緩解了很多,雖然想起時還會感到失落,但已經不像最初那麽痛了,工作很多,這在某種程度上掩蓋了失戀後的頹廢,告訴他自己不是一無所有的。

其實邵燕黎完全不需要這麽拼,從很久之前他拿的版稅就足以輕松養活自己了,工作與其說是為了賺錢,倒不如說是打發寂寞的一種手段,因為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可是現在,邵燕黎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乏味,他厭倦了每天重複相同的事情,沒有什麽喜不喜歡,只是習慣了這樣,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空靜的房間,習慣了一日三餐自己去準備,無法習慣的是被丢棄的感覺。

他再沒看到舒清河,事後曾想過打電話給他,謝謝那晚他的聆聽和陪伴,可是猶豫了很久都不知該怎麽措辭,最後還是簡訊過去,只有謝謝兩個字,舒清河卻沒有回信給他。

邵燕黎不知道舒清河是不是在在意那晚自己的拒絕,那晚縱酒後,他頭痛了好幾天,連晨跑也放棄了,身體轉好後想趁跑步去看看舒清河,經過派出所時,卻發現裏面坐的是那個胖乎乎的所長,于是他跟舒清河的聯絡就這樣斷掉了。

轉眼又過了一個星期,周末邵燕黎去健身房,先練腹肌,又去漫步機上跑了一會兒,最後跟拳擊教練學習,都練完後,一上午也過去了,他感覺有些口渴,去休憩區想買瓶飲料,可是販賣機裏的種類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選哪種。

“你是A型血吧,A型血的人最大的特征就是優柔寡斷。”溫和聲音在身後響起,有人走過來,把硬幣投進去,很快地選了兩瓶飲料,對他微笑說:“這樣猶豫不決,很容易失去許多東西。”

一身白色休閑運動衫,棕色的柔軟發絲,發絲下是屬于舒清河的清隽臉盤,笑容溫雅,帶着很強的親和力,邵燕黎驟然看到他,愣了愣,說:“這麽巧?”

“才不巧,警察也要健身的,我剛才就看到你了,不過看你練得那麽投入,就沒叫你。”舒清河指指對面窗口前的長椅,示意他過去坐。

兩人在椅上坐下來,舒清河仿佛把一周前的事情都忘記了,笑嘻嘻看着他,說:“你瘦了。”

當然瘦了,他頭痛了好幾天,根本沒胃口吃飯,而且習慣了阿翩的精美廚藝,要回到以往自己做飯的生活也不容易,所以這幾天都在将就,被舒清河問到,邵燕黎嘆了口氣,反正那晚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告訴舒清河了,在他面前,實在沒有僞裝的必要,自嘲地說:“失戀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至少減肥了。”

舒清河臉上笑容微僵,問:“還忘不了他?我看你剛才練拳擊時,就快把教練當仇人揍了。”

“沒你說的那麽誇張吧。”

對上舒清河不以為然的目光,邵燕黎聳聳肩,好吧,他承認,舒清河說的一點都不誇張,他是把教練當阿翩來揍的,唯一不同的是,如果真換了阿翩,可能他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碰,苦笑:“有些事哪是說忘就能忘的。”

不過至少他不像最初那麽頹廢了,反正他已經習慣了被人扔下,管他媽的是什麽理由!

洩憤似的,邵燕黎狠狠拽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舒清河看到他這個小動作,若有所思,邵燕黎用手肘輕輕碰了他一下,笑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沒幫我報案。”

“警察也不是那麽愛管閑事的,尤其是感情上的問題。”舒清河笑笑:“不過如果你報案的話,我還是會受理的。”

“……算了,也沒多少錢,就當是花錢買個教訓好了,誰讓我笨蛋到相信個詐欺師呢。”

雖然很恨阿翩,但真要說報案抓他,他還是狠不下心來,畢竟也一起有過快樂的時光,這時代就算是陪聊也要付錢,更何況阿翩還那麽用心地演戲,就當是辛苦費吧。

邵燕黎回過神,發現舒清河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這讓他想起那晚短暫的親密接觸,心突然怪異地失去了節拍,尴尬地堆起笑,說:“那晚……對不起。”

“沒什麽,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沒想到你是那種明知是死胡同也不想出來的家夥,早知如此……我很羨慕阿翩……”舒清河表情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恢複了常态,把剛才買的飲料遞給他,微笑說:“這個還你,我們兩不相欠了。”

一瓶冰綠茶,讓邵燕黎想起那個很熱很熱的午後,他為舒清河買的那瓶綠茶,兩不相欠,就是指這個嗎?可是為什麽他卻覺得他欠舒清河的反而比較多呢。

“其實……”

四目相對,邵燕黎發現舒清河精神狀态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麽好,只是他溫和的表象掩蓋了一切,他突然很想說其實他一點都不讨厭舒清河,相反,這幾次的接觸讓他對他很有好感,只是現在還不行,在他沒完全放下阿翩之前,他沒法接受另一份感情,這樣對舒清河太不公平。

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是舒清河的手機,他看完簡訊後,對邵燕黎說:“我有事先走了,有時間再聊。”

他起身離開,沒走兩步,就聽邵燕黎在身後叫:“清河!”

舒清河回過頭,邵燕黎笑着看他,說:“其實,那耳釘很配你。”

舒清河有些詫異,随即眉眼玩了起來,“是這樣沒錯,不過阿宅,我想盲人會更适合它。”

哪還有人會适合呢?除非他再找一個五月出生的情人,邵燕黎苦笑。

不過毫無疑問,他一直郁悶的心情因為跟舒清河的對話舒暢了很多,以前被叫阿宅,他會耿耿于懷,現在卻越聽越順耳,笑道:“我現在單身加單車,要是再配個單眼,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宅男了。”

“不用那麽麻煩,單眼嘛,你把一只眼睛閉起來就可以了。”

像是示範似的,舒清河眨眨左眼,午後陽光斜射進來,映亮了他墨色眼瞳,俏皮的模樣,讓邵燕黎一下子愣住了。

那哪是眨眼,根本就是抛媚眼,這家夥工作時不會也這樣言傳身教吧,太有損警察形象了……呃不,是這種形象根本鎮不住犯人吧?

等邵燕黎吐槽完,回過神來,舒清河已經離開了,綠茶在手裏握久了,變得溫溫的,就像舒清河帶給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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