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曾記當年你我年幼

他站在大門前，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臉上，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黑白分明的眼珠顯得靈氣逼人，唇紅齒白，嫣然一個翩翩公子的雛形。

他站在屋門前，陰影罩在他的頭頂，讓原本就有些怪異的他顯得更加詭異。

他看着他，原先驚訝的表情慢慢地變得溫暖起來，嘴角上揚起一個很好看的弧度，眼神也變得柔和，腳下慢慢向他踱來。

從未見過外人的他面對他時，竟将母親經常叮囑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将他的頭發撥到耳後，露出一張髒兮兮地小臉，他掏出白色的娟帕，将他臉上的髒東西抹去，一張小巧清秀的臉龐便露了出來。

“我叫雨兒，你呢？”他問他。

他搖搖自己的小腦袋，神情沮喪地低頭不語。

“沒關系，以後我就叫你玉兒吧，我是雨兒，你是玉兒，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了。”他親昵地拉起他的手，并将它緊緊地握在手心。

那段時光裴玉杭在宮中跟師傅練劍，他總是偷偷地跑去禦竹園找朱祐樘玩，他教他練劍，帶他去皇宮城牆邊放孔明燈，教他寫字，他們漸漸習慣了對方在自己生命中的存在。

奈何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裴玉杭要去少林寺，離去之前他将劍穗兒送給朱祐樘，并告訴他，他一定會回來取的。

就在裴玉杭離去後不久，朱祐樘便被朱見深接出了禦竹園，同年被封為太子，本以為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沒成想不久之後，朱祐樘的親生母親竟在後宮上吊自殺，那一年他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還有最疼愛自己的母親，大病一場之後，他選擇性的忘記了很多事情。

周太後為了保護朱祐樘免遭萬貴妃的毒手，之後不久便将他接近清寧宮，自此他的生活才算真正安定下來。

……

“今日為何至此？”裴玉杭的一句話讓朱祐樘從塵封的記憶中蘇醒了過來。

“走吧。”朱祐樘仿佛沒聽到他的話，折下一只梅花，環顧一番四周後，淡淡地說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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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的咯吱聲依然很刺耳，但在這凄涼的冷宮，又有何人會在乎。

朱祐樘走在前，盯着自己手中的梅花，平靜的氣氛一下子蔓延開來，但并未過多久，他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也許在不久的将來，那裏便是本宮去處，今日只不過先去探探路罷了……”

“太子殿下怎能如此頹廢？”裴玉杭略顯不悅地打斷朱祐樘的話語。

朱祐樘腳下未停，聽聞裴玉杭的話，他不禁呵呵笑了兩聲，道：“怎得開不得玩笑？”

“殿下……”裴玉杭的話哽咽在喉，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自本宮搬入清寧宮後，她便被打入冷宮，本宮知道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這麽多年本宮處處受制于人，時時提心吊膽，又豈敢來看她。”朱祐樘擡起頭，臉龐迎着清晨的朝陽，顯得生機勃勃，異常動人，他露出一個淺淺地笑意，繼續說道，“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如今本宮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如果再不彌補點什麽，本宮怕以後再沒這樣的機會了。”

“殿下，陛下一定不會廢太子的，殿下自不必擔心。”裴玉杭心頭泛酸，一番話似在開導朱祐樘，實則乃是在寬慰自己。

“是嗎？”朱祐樘繼續往前走，步伐開始變得急促，甚至有些雜亂無章，雖然今日時辰可能是有點晚了，但文華殿的那些老家夥們定是還未走，但等他去上課。

……

就在朱祐樘急匆匆地趕往文華殿時，周太後屋內正秘密地策劃着一件大事。

“徐壽，怎樣？”徐壽前腳剛進屋，周太後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果如太後所料。”徐壽腦門上有一層薄汗，顯然剛剛一路趕得很急。

“李響有沒有察覺？”周太後輕聲問道。

“他貪酒，稍稍喝點酒便什麽都說了。”徐壽緩緩地答道。

“太好了，這會兒你去奉先門把懷恩給本宮找來，然後你便去文華殿等太子下課，切記一定要和太子一起回來，本宮有話要對他說。”周太後靜靜地囑咐着，面色平靜，完全看不出心底的情緒。

“是。”

徐壽退下之後，周太後便摒退了宮女太監一幹閑雜人等，這許多年來她還未如此緊張過，她手撚佛珠，在暖炕前不停地踱來鍍去，她心底尋思着，無論如何都要想一個妥善的辦法，可以一勞永逸地盡快解決眼前的困境。

另一方面因周太後許久未曾傳喚懷恩，加上皇上似乎不再提及廢太子之事，梁芳萬安一幫人也安生太平地有些怪異，所以這許多天來，懷恩心潮起伏，坐立不安，不知此事究竟如何。

當心情焦灼不安的懷恩急沖沖地趕到清寧宮時，周太後已然坐在炕邊沉思着什麽，懷恩輕喚兩聲她這才回過神來。

“懷恩啊，這縱觀天下，那些個占蔔打卦之人，有幾人是為世人所津津樂道的？”周太後端起炕桌上的琉璃茶盞，淺酌一口平複心中的焦慮，繼續問道，“又有幾人你是認識的？”

懷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眼角微揚，偷偷地瞄了一眼，道：“這京城有幾個似乎很是靈光，微臣每次去都是一番門庭若市的景象。”

周太後稍稍激動地放下茶盞，眼神中有異樣的光芒掃過，道：“你可認識？”

懷恩微微擡起頭，嘴角揚起一個高高的弧度，眼神變得有些腼腆，宛若一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小孩子，他停頓片刻，道：“微臣有時偶去，所以确有認識。”

“太好了，既是如此，可有心腹相托之人？”周太後站起身，快步走到懷恩面前，眼神裏充滿期待。

“太後殿下是想……”懷恩越來越迷惑，但卻又不敢妄自揣測。

“你只要告訴本宮，可有心腹相托之人？”

“有。”

懷恩堅定地回答，讓周太後的內心更添喜悅，她緩緩地點頭，聲音似乎也變得平和許多，嘴裏喃喃自語道：“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懷恩呀，今日回家之後，你便去拜訪這幾位，就說……就說……你家近日有重要之事想要算一卦，讓他們最近都聽你的消息行事。”周太後猶猶豫豫地囑咐道，但說完之後，她又覺得這樣說似乎有寫欠妥，于是改口道，“還是說過幾天請他們給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