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噩運過去雨過天晴
懷恩低頭看着在自己面前踱來踱去的周太後,心裏雖有許多疑問,但卻不敢發問。
“懷恩呀,這十七将近,本宮需要你做件事……”周太後停在懷恩的面前,手中的佛珠轉得飛快,許久之後才繼續說道,“本宮要你在明晚放出消息,十七的泰山大地動應在東宮。”
“民間的占蔔算卦之人?”懷恩微微擡頭,眼神充斥着詢問。
“是。”
“微臣明白。”懷恩微微躬身一輯,便準備離去,但卻被太後喚住,“本宮不想此事牽連甚廣,亦不希望後患無窮,最好能幹淨利落,不要留下把柄。”
“殿下寬心,微臣已然知道如何做。臣暫且告退,回去後便着手準備,十七定然有好消息。”懷恩揮着拂塵轉身邁着寬闊的步伐掀簾而去,他的步伐是那樣穩健,背影是那樣堅挺,這多少讓周太後心中的擔憂輕微了不少。
……
“祖母可知懷恩是如何做的?”朱祐樘突然打斷周太後的敘述,歪着腦袋,瞪大眼睛問道。
“這便不得而知,這怕是要他本人來說。”周太後猶豫片刻後,放下漸涼的茶杯。
朱祐樘從周太後身邊站起,轉了一圈後在她對面趴下,明黃色的褂子被他跪在床上,擠出許多褶皺,看上去像懷恩臉上的皺紋。
“算了祖母,這個懷恩就算是孫兒親自去問他,他也未必會告訴孫兒。”朱祐樘玩弄起炕桌上的香爐,略顯心不在焉。
“這次還多虧是他,否則祖母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周太後放下手中的佛珠,盯向遠方,眼底的憂郁漸顯濃烈,半宿之後才深深地嘆口氣道,“這次皇上怕是不會善待于他。”
裴玉杭聽聞周太後的話,身體微微晃動了兩下,雙腿似是失去重心,顯得飄飄忽忽的,也就是短短一小會兒的時間,他的後背已經滲出薄薄汗珠,讓他覺得燥熱難耐。
朱祐樘放下香爐,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後便喜上眉梢,樂在唇角,道:“祖母您呀就別操心懷恩了,他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更何況背後又有您這樣的靠山,陛下無論如何也是要顧及幾分的,不是嗎?”
這話聽着是對太後所說,實則是寬慰裴玉杭,這太後也是明眼人,她擡頭用眼角瞥了一眼裴玉杭,随後又看了一眼滿面笑容的朱祐樘,微微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
從太後寝室出來,朱祐樘故意走得很慢,并打發徐壽去奉天門那邊打探情況,自己則和裴玉杭一前一後,漫無目的地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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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梅花開得真好。”
“井裏居然結冰了。”
“唉,這天竟完全聽不得鳥鳴,太寂靜了。”
朱祐樘有一句沒一句的自言自語,而裴玉杭卻似乎根本未聽見,就連朱祐樘突然止步不前,他竟也絲毫未察覺,果然撞了上去。
“擔心懷恩?”朱祐樘沖下跪請罪的裴玉杭輕輕揮手,示意他平身。
裴玉杭快速起身,苦澀地笑道:“殿下,他乃是微臣義父,從小便對臣悉心照看,想當年臣在少林寺,他也經常去探望,在臣心中早已視其如親生父親,今日聞得太後所言,微臣心中甚是擔憂。”
“如今結局未定,本宮也不敢妄加揣測,但求一切盡如人意為好。”朱祐樘不知該如何開解于他,見他緊皺的雙眉,微微泛紅的眼眸,心中也似被重重的石頭壓着,透不氣來。
裴玉杭低頭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眼神微閉,沉澱了一下內心的情緒後,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道:“微臣這都是小事,這次殿下能化險為夷才是大事。”
朱祐樘面色平靜,雙手背于身後,眼眸低垂看着自己的腳尖,地上的積雪還未完全融化,但腳踩之地卻已然看到地上的磚塊,這就像他此時此刻的處境,看似快心想事成,卻不知大風大雨又會在何時來臨。
“但願如裴大人所言。”朱祐樘語氣淡漠,完全感覺任何喜悅之情。
“殿下還有顧慮?”
“一切但等徐壽回轉便可知。”朱祐樘擡頭看向遠方,他不敢對自己的将來報太大的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朱祐樘這一等便等到了天色已暗,徐壽才緊趕慢趕地跑了回來。
“前面如何?”朱祐樘顯得有些焦急。
徐壽臉色紅潤,鼻頭有大顆的汗珠,他剛站定便大口大口地喘氣,稍息平靜之後才斷斷續續地說道:“陛下……下……令,從今往後……不得……再提廢太子之事,否則……殺無赦。”
“殿下,這真是太好了。”裴玉杭忘乎所以地抓住朱祐樘的手,一顆沸騰的心仿佛要從口中沖出,興奮的心情讓他完全招架不住。
“放肆。”徐壽見此情景,立刻上前将裴玉杭從朱祐樘身邊拉開,眼神淩厲地瞪着他,道,“怎可如此不分尊卑,難道大人不怕誅滅九族?”
裴玉杭一個沒提防,被徐壽拉開時腳下穩,差點摔倒。聽到誅滅九族從徐壽口中說出,他覺得充滿諷刺。
九族,他又何來九族,他如若有九族,怕也不會認識太子殿下了。
“徐壽,裴大人只是為本宮高興,何需如何大驚小怪的?”朱祐樘不便為其多加辯白,但他又不願其受委屈,無奈的矛盾換來他無力地一笑。
“是。”徐壽靜靜地退到一邊,他眼角的餘光将裴玉杭從頭打量到腳,心中不禁納悶兒,一個錦衣衛的指揮佥事,怎得讓太子如此庇護?
“徐壽呀,不知祖母那裏可知此事,你現在去那邊告知一聲,也好讓祖母安生。”朱祐樘想着将他趕緊打發走,于是編了一個理由。
“是。”徐壽答應一聲,便掀簾跑了出去。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空氣仿佛漸漸地凝結成冰塊,壓在裴玉杭的心間。
朱祐樘挽起袖管,輕聲從炕上起身,緩緩地走向裴玉杭。
“你覺得此事真如徐壽所言,風平浪靜了嗎?”
裴玉杭擡頭正好望向一汪幽深的潭水,那裏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想将他淹沒,他至今都記得,當初自己便是掉進這清澈的眼眸了,從此夜夜出現在夢裏。
他顯得有些拘謹,身體僵硬地說道:“臣不敢妄言。”
“罷了,此事暫且不提。”朱祐樘顯然并未發現裴玉杭的怪異,見到他的抵觸情緒,便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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