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萬惡之源冰拿鐵

宋玉從厲子碣家回到家時是下午三點多，回家先沖澡換了身衣服，這才安安靜靜在陽臺邊坐下。

這個周末發生的一切都像夢。他想。

剛剛擦頭發時他湊近鏡子看脖子上那個吻痕，還是鮮紅透粉的，像個畸形的胎記，看着怪吓人的。

宋玉剛在陽臺上坐下沒多久，就接到了電話，這會兒來電話他以為是中介打來了的，摁了通話鍵，剛想要責備小夥子沒及時給自己配門禁卡的事，那邊就傳來自己頂頭上司的聲音。

電話鈴聲最擅長把社畜的夢打破。

領導姓吳，宋玉捧着手機一皺眉，邊接聽邊去關窗戶，“吳總，您說。”

一通電話打了近十分鐘。

大意是說，這個月會有個大領導來參觀。安排到小主管宋玉這，就是很現實的問題——他們新成立的分部硬件不全，連像樣的車都沒一輛，到時候上面來人接待都成問題。

“這兩天去租一輛商務車，好點的，”電話那頭的吳總交代說，“司機的話你看着辦，我記得你和小程都會開車，你倆把時間協調好，不行的話再說。”

“知道了，下午有空我就去看看，”宋玉說，“那到時候您回來嗎？”

領導答，“我在市裏先見見他們，探一探情況，”他嚴厲道，“我不回去，你也要給咱們把好關，把事辦好，不能掉鏈子。”

宋玉額頭冒汗，直說是。

那邊的語氣這才放緩和點，透底說，“之前那個物流廠的事協商的不錯，我聽說市裏的人這次來，是要把安居工程交給咱們，具體的再看。小宋，你有沒有信心。”

宋玉立刻強打精神，被迫營業道，“份內的事我一定會做好。”

那邊說好。

又閑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談話結束。

挂了電話，宋玉深吸一口氣癱倒在懶人沙發上，擱淺的海星一樣伸展四肢。

他是那種心裏藏不住事的人，總是在事情開始前就着手計劃。這會兒雖然心說“時間還早”，但玩着玩着手機，就忍不住在地圖裏搜附近大一點的租車行。

宋玉胡亂看了看，随手打開通訊錄，看見厲子碣留給他的手機號碼飄在最上方，備注是“A厲子碣”。

那是宋玉從他家出來前，厲子碣給輸上的。

“有事好聯系。”厲子碣義正嚴辭道。

救命，這種羞于啓齒的事，被他這樣搞得像排班一樣嚴謹，宋玉默默吐槽道。

話雖這麽說，但能互相交換手機號，還是很開心。

“你在笑什麽呢。”厲子碣湊過去看抿着嘴止不住笑意的大人。他別扭道，“哦，開心是吧，終于能離開我家了？”

“哪有，”宋玉摸摸自己翹起的嘴角，撒謊道，“我在想明天休假做什麽好。”

厲子碣點點頭，“這樣啊。”

宋玉也不說話。

半晌，他一擡眼，就看見厲子碣先上前一步拉開了門把手，他面無表情也含情的側臉在樓道的感應燈下半明半暗，顯得暧昧不清。

“好吧。那祝你假期愉快。”厲子碣說。

宋玉的心突然被擊中了，悠悠地躍向空中。

他不敢看厲子碣，慌忙從半開的門縫中擠出去，呆愣愣道，“好，你也是，再見！”

救命，我也太遜了吧！宋玉想，明明自己才是成熟的欲望鮮明的大人，怎麽總是着了他的道兒。

想到剛剛手足無措的自己，宋玉忍不住皺起了鼻子。

轉眼就到了周一。

聯系好了上午去區政府拿資料，于是宋玉沒直接去公司。

跑一趟回來時，剛好趕上午飯時間。

公司租的寫字樓在小城地段優越的商業區，目前員工少，所以到處都很空曠，人們的活動範圍也不太受限。

因此午休時大家不刻意跑去茶水間吃飯，都各自在工位上邊聊天邊吃外賣。

宋玉回來前在便利店随手買了飯團，剛吃了幾口，就看見了風控部的程堯也回來了。

他沖程堯招手。

二人心照不宣，拿着吃的，移到窗邊的空位邊坐。

宋玉靠在窗邊站着，開口道，“程哥，最近手上的案子忙嗎。”

他想了想說，“吳總周末來電話了，說最近有個接待，是市裏來的人，讓我們上心點。”

程堯松了松領帶，邊扒拉盒飯，邊示意他繼續講。

宋玉接着說，“車我都租好了，下午就叫他們開到公司樓下，這兩天可以試試。至于酒店什麽的……你抽空幫忙看看，拿個主意？”

“行啊，沒問題，”程堯擦擦嘴，朝窗外的停車場看，“我說，這麽重要的事，就安排咱倆來盯？”

宋玉苦笑點點頭。

程堯是本地人，在公司的時間比宋玉長，對辦公室政治這些也更敏感點。他想了想說，“吳總都不來，交給咱們辦。我說，要麽是來的人沒那麽重要，要麽就……”

這時，宋玉突然打了個噴嚏。程堯沒在意，給他遞了張抽紙。

“可能有點感冒，”宋玉擦擦鼻子說，“你接着說，還有什麽情況？”

程堯看着宋玉身上反常的高領打底衫笑了笑，說道，“……要麽就是，來的這個大領導很難纏，吳總他自己也在不好經手，就幹脆交給我們這種小兵辦。”

宋玉的鼻尖被擦的紅紅的，他聽了，沒忍住吸吸鼻子，嘆了口氣。

“行了，咱們好好辦就是了，沒必要嘆氣，”程堯說。

程堯性格直爽，雖然嘴上愛開玩笑，但辦事很穩妥，像上學時候部門裏開朗的學長；因此宋玉雖然和他不同屬于一個部門，但二人關系還不錯。

這會兒大家都在默默吃飯。

程堯放下筷子，喊宋玉，“把那個垃圾桶幫忙踢過來。”他說。

宋玉雙肘撐着窗臺，嚼着飯團囫囵道，“不關我事，我沒垃圾要扔。”

程堯無奈，只好去找垃圾桶扔飯盒，咚的一聲有點響。

他回頭坐下，又看着宋玉說，“怎麽八月底就穿高領了，說感冒……是熱感冒吧，宋經理？”

正在啃飯團的宋玉愣住了，營業的假笑停在臉上，他解釋道，“唉，咱們滿身毛病的打工人，”他橫着食指在嗓子那兒比劃了兩下，“不護着點，咽炎又要犯了。”

程堯點點頭，說是。

“還是要少折騰。”程堯笑了笑離開了。

他走後，宋玉才放慢了咀嚼，去瞟自己的領口，确認完，才松了口氣——還好厲子碣咬的那個草莓印子沒露出來。

但他應該是猜到了吧，宋玉想，不然也不會那麽說話。

畢竟是成年人都懂的欲蓋彌彰。

七點多下班時，宋玉和程堯在樓下停車場碰見了。

宋玉是去看車的，程堯是趕着往家溜的。

“埃爾法，可以啊，挺氣派，”程堯看着面前黑色的商務車說。

“那到時候喝完酒了，誰開車啊？”他突然問。

“找代駕？”宋玉也不确定。

程堯突然一拍腿說，“對了，上次不是讓你你招個實習生嗎？招到人了嗎？”

“還沒問呢，咋了，”宋玉想了想，也明白過來。他點點頭道，“要會開車的是吧！”

程堯點點頭說是，“趕緊催催，有合适的讓盡快入職，還幫得上忙。”

宋玉聽了，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在心裏記下了。

又忙了一天。

晚上回家吃晚飯，宋玉照舊在陽臺停留了一會兒，看着遠處的學校操場，不禁想，如果周一後面就是周五該多好。

這些天，他沒有主動聯系厲子碣。

雖然那天出于好奇，在微信搜過他的手機號，但面對那個純色的老年頭像，宋玉還是沒有勇氣更進一步。

一切都在按約定進行着。

周五，宋玉路過人力資源部，特意去問了一嘴實習生的事，但沒得到答複。

“正式員工都招不夠，上哪給你安排實習生啊宋哥。”

宋玉尬笑着摸摸頭發，也不好意思再催了。

他回到樓上，在工位上剛坐下，就看見手邊突然多了杯冰拿鐵，像是剛放在這裏，透明杯壁上還凝着水珠。

我沒點外賣啊？宋玉疑惑想。

他微微起身去看對面的程堯，這一看才發現，原來不止是自己，每個人桌上竟然都放着同樣的咖啡。

宋玉皺了下眉，看見隔空程堯對自己做了個口型。

“外面——快看啊——”他說。

宋玉起身一看，果然，有同事領着位年輕男孩站在門口在交談，沒一會兒，就朝自己的方向走來了。

什麽情況？宋玉想。

他下意識起身去和來人打招呼。

年輕人走上來，沖自己鞠了一躬。

一旁的同事拍拍男孩的肩介紹說，“宋經理，介紹一下，這是你們投拓部新來的實習生，小唐。”

唐羽上前一步，和宋玉握手，“您好，我是唐羽。”

他微笑了下，但眼睛還是冷冷的，禮貌道，“有幫的上忙的地方盡管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