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東方森林之主(一) (4)

逛起來。

畢竟是難得的盛事,場地上的人來來往往,十分擁擠的景象。

各色攤位沿着長長的街道擺開,圍在邊上的每個人都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模樣。

有拿着紙扇和花燈相互追逐的孩童,有同齡的朋友們嘻笑不停,有溫馨的相處着的一家人,全都沐浴在夜色中,享受着這熱鬧的氣氛。

當然,也不是只有人類而已。

稍稍分了一些注意給那些混在人群中同樣也滿臉笑意的談論着什麽的妖怪們,少年唇角彎了彎。

這樣的日子,就已經足夠的,令人感到喜悅了啊…

急着尋找食物的三色花貓一到場地上就跑得沒了影。多軌和筱田兩個女孩子也叽叽喳喳的去到各個小吃點或者甜品攤上打算品嘗美食。

夏目和田沼他們幾個男孩子就在後面走走停停,比較活躍的西村也拉着北本興致勃勃的參與到各色游戲中。

[煙火也快開始了吧?]

跟着西村他們也試了幾次套圈的游戲,夏目拿起唯一的戰利品,一只貓咪面具站起身,轉頭看向站在一邊沉默着的田沼。

被夏目突然出聲給驚醒,田沼驀然回過神,反應稍微慢了一拍,愣了幾秒才輕聲回答。

[沒記錯的話,還有半個小時。]

[啊啊…這樣的話。]

大概,也還趕的上和八原的友人們一起去山頂看煙火了…

夏目心下想着,點點頭,眼角因心情的愉悅的彎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而不再出聲的田沼只是悄悄瞥了一眼身邊的棕發少年略微帶着紅潤的清秀面容,以及那身将那清瘦體形包裹的十分美好的鳶紫色浴衣,眼神閃了閃,面上浮起一絲紅暈。

不過這些夏目也不可能注意到。他此時正在心底計算在與八原的友人會面的時間,想起無法對身邊這些朋友們說出實情,心情有一瞬間的低落,又很快褪去。

有些事情,終歸是只有他需要去背負的,而那,也并不令人覺得痛苦。

就這麽在人群中走走停停的閑逛着,一行六個人手裏也都有了一個面具。

也不僅是他們,場地上的人們手中也都捏着一個面具,陸陸續續的都将那面具戴在面上。

幾個人見狀,也紛紛戴了起來,相互望着對方戴着各種奇異的面具的模樣嘻笑着。

[北本你居然拿到了猴子的耶!太好笑了哈哈~]

[純醬和我都是兔子的呢,田沼君的似乎是綿羊的呢,不怎麽适合的樣子…]

[咦?夏目戴着的是貓咪的嗎?看起來倒是異常适合耶…]

戴着兔子面具的女班長口氣仿若十分好奇似的,湊近到夏目面前打量着,末了極為鄭重的點點頭。

[真的耶,這個樣子的夏目君,感覺變成了傳說故事裏的人物了似的…]

[哎哎?]

少年面具後的臉稍稍染上微紅,顯然被那熱切的視線給看的有點不自在起來。

[嗯…還真有那麽一點…話說夏目啊,你這樣說不定能迷到不少女孩子呢。]

[什麽啊。就算沒有面具夏目也很受歡迎啦。]

身邊幾個人也跟着起哄,笑笑鬧鬧的拌着嘴好不熱鬧。

雖說被當作話題,但被朋友們這樣圍繞着,果然還是覺得很溫暖呢…

瞳孔裏映着那些充滿笑容的臉龐,他眼角輕輕揚起一道溫柔的弧度。

心裏惦記着和八原友人們的約定,夏目一面逛着,一面也在心底計量着時間,等到煙火差不多開始的時候,就說出了要去尋找失蹤的貓咪老師的話。

幾個人倒也不疑有他,囑咐了了幾句之後就也讓夏目先行離開。

面具也還戴在臉上,夏目一個人穿行在擁擠的人群裏,向約定的地方行進,耳朵裏傳來的歡聲笑語讓他禁不住微笑起來。

今天,這裏的大家都很開心呢…

這麽想着,他腦海裏卻突然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說真的,還有一個人…的場先生…那個人,大概是不會對這種事感興趣的吧?

若是出現了,也是有目的罷…

夏目卻也不知為何有些遺憾的嘆口氣,之前的遭遇所殘留的恐懼只因那人一句道歉竟也就煙消雲散,甚至,略微有些想念似的。

很奇怪吧…這樣的心情…

他一邊小跑着,一邊搖搖頭,想要把那些複雜的念頭都甩出去。

而與這一派熱鬧人聲鼎沸的景象完全相反的,在那座極東森林的某處,那古老別館中,只聽得見傍晚林間回蕩的風聲。

寂靜而又沒什麽人氣的建築,總帶着腐朽的味道。

年輕的家主稍稍皺皺眉,看向庭院外那一片靜谧的夜空。

對于有的人而言或許會覺得安靜過頭,但說實在的,的場本人倒是習慣于這種安靜的環境,也更讓他冷靜下來。

[說起來,今日,這個小鎮似乎有什麽活動呢?]

年長的女性助手抱着資料經過他身邊,仿佛不經意的開口。

[似乎是,煙火祭之類的?年輕人一定會感興趣的活動吧。]

[哦呀,七濑還真是了解我喲…]

被那充滿歲月積澱的蒼老眸子中所透露出的似乎能夠洞察一切的敏銳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的場面上倒沒露出什麽破綻,只不過也并未對此否認罷了。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個少年身着鳶紫色浴衣眉眼溫柔的清麗模樣,令他稍稍緩神。

年長女性彎彎唇角,留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那麽,祝少主玩的愉快。]

煙火祭麽?記憶裏飛快閃過些零碎的畫面,的場輕輕挑起眉梢。

要說起來,他卻也真不太習慣這種喧鬧的場合。

像是這種特殊的,人們所期盼的活動,那種聲勢浩大的狀況也都想象的出來,的場倒也不意外眼前那人山人海的場景。

和記憶裏的,也沒有多少差別。

明亮通透的燈火,缤紛斑斓的色彩,那些各式各樣的小吃,游戲,一切寄托着美好的事物。

黑發男人輕輕嘆息一聲。

卻都,無比适合那個孩子的笑容所承載的善良與幹淨。

他靜靜的穿越過那些嬉鬧的,歡笑的幼童,以及互相追逐的年輕男女,和悠閑的散着步的一家人的組合。

耳裏傳來的那些歡聲笑語,也并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影響。

記得,還需要面具那種東西…

他思索着,見到身邊那些歡笑着的人們也開始陸陸續續往臉上戴起面具,唇角揚了揚,也順手買了狼圖樣的面具,扣在臉上。

這個樣子,偶遇起來,就比較有意思了呢…

男人這麽想着,蒼紅眸子閃過一絲笑意。

那個孩子…遇上自己的表情,稍微期待起來了喲…

距離煙火開始大約還剩下十幾分鐘,略微遠一些的地方,夏目正匆忙的從人群中擠出來,想要去河邊那座人煙稀少的山上。

逆着人流行走在這種時候自然是十分困難的事,他幾乎是費了不少力氣,才從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險險擠出來。

差不多快到時間了…

見四周的人流略微減少,夏目扯了扯被擠亂的浴衣,腳下加快速度,向着山的那邊跑去。

越遠離人群燈光也越漸黯淡,視線也些許變得模糊。

大約是挂念着和友人們的約定,夏目一個不留神就撞上了迎面向他走過來的戴了面具身形稍顯高挑些的人身上。

糟糕…

身體的沖擊讓夏目整個人向後仰倒,就要摔下去,無意識揮出的手卻被人用力握住。

溫熱的觸感讓夏目稍稍怔了怔,身體被這麽一扯,雖是避免了摔倒,卻又失去平衡栽進了對面那人懷中。

[那個…抱歉…]

眼下的窘迫狀态令夏目尴尬起來,正想要站穩身體說出抱歉的話。

卻在擡頭望見那人摘下面具顯露出真實面容後,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那張俊朗面容上因燈光下而深色柔和少許的蒼紅眼眸,微微滑下耳畔的黑色碎發,以及右眼所遮蔽的奇異的符咒。

[的場先生?]

[還真是不小心啊。]

遠處的喧鬧漸漸褪去,樹木搖動的聲音。車咕嚕壓過路面的嘎吱聲。衣袖滑過手中堅硬的面具傳來的摩擦聲響。都變得清晰可聞。

視野裏,那個少年就在身邊,一身鳶紫浴衣,身形清麗,襯的眉眼越發柔美。清秀幹淨的容顏上綻開溫柔的有些夢幻朦胧的神情。

充滿了懷念的氣息,讓人恍若身如夢境。

那或許才是最美的風景。

的場眼神不知不覺染上幾分柔和,口中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調侃語氣。

[匆忙的樣子讓我很是好奇。]

[哎那個…]

還在詫異着的場突然出現的緣由的夏目被這突來的詢問給吓了一跳,眼神閃了閃,手心捏着面具的動作緊了緊,有些躊躇的開口。

[我在找貓咪老師…]

倒也并非完全不對那人産生防備心理。之前遇到那種粗暴的對待,就算接受了道歉多少還是會覺得別扭,況且,那個人的出現,怎麽說都在意料之外。

順理成章的并肩行走也在意料之外…

他隐隐有些恍惚,總覺得哪裏似曾相識,聽着那人的問話,微微嘆了口氣,想着自然不可能說出要去見八原友人的事,他也只得繼續把貓咪老師當作借口企圖搪塞過去。

時間不多了…夏目悄悄瞥了一眼那個男人淺笑着看不出情緒的神情。

那人依舊是熟悉的深色系和服,沉穩的顏色顯得高貴和冷漠,紮在腦後的黑色長發,右眼符咒帶來的神秘,仿佛透露着漫長的時光氣息。

他輕輕嘆了口氣。總覺得…又要遲到了…

[哦呀,那只貓咪還是那麽貪吃呢。]

黑發男人輕挑眉梢,仿若不經意的感嘆着,卻令夏目略微怔住。

那種熟悉的口吻…

他驟然想起那個始終沒有問出口的問題,關于過去的事…以及那些複雜混亂的心情。

的場先生…是存在于記憶裏的那個人…

但是…一直以來仿佛隔的很遠的距離,卻連想要求證的機會都沒有…

那麽這一次呢?

只不過在意着罷了…

視線對上那個男人帶着笑意的蒼紅眸子又快速移開,少年咬咬牙,終于鼓起勇氣,擡頭不再避開那個男人的眼神。

[的場先生的話…過去…是不是…]

還沒問出口的話語卻被遠處響起的歡呼驟然打斷。

[快看!是煙火!]

[好漂亮!]

夏目一愣,擡頭看向天空。

從河岸另一邊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遮蓋了人們的呼叫,帶着五光十色的光束沖上天空,在天空爆發出眩目的火花,一個又一個,變幻出各式各樣的形狀,美麗而又耀眼。

煙火開始了…

夏目輕聲嘆息着,稍稍偏頭,眸子裏映着的畫面,是那忽明忽暗的彩色光芒打在那個男人俊朗的側臉的場景,更增添了幾分神秘氣息。

并沒有聽見吧…夏目想着,有些無奈的彎彎唇,絢爛的光芒在眼前不斷變換,伴随着巨大聲響,呈現出一片繁華景象。

真漂亮呢…煙火…

[貴志的話…不管什麽時候都很喜歡這種漂亮的東西。]

下一秒,黑發男人卻突然出聲。

他轉過頭,對上那少年滿是震驚的琥珀色眸子,溫柔的勾起嘴角。

[穿着漂亮的和服,站在我身邊,拍下了美麗的畫面,那種記憶,一輩子都忘不掉吧。]

視野裏映着那少年被光芒映襯的過于白皙的面容顯得極其耀眼,而又是煙火下,也能清晰的看見少年琥珀色眸子中驚訝過後浮現的欣喜。

一切都如此美好,恍如夢境。

[的場先生…]

[閉上眼睛,貴志。]

時光好像在那一刻回到過去。

黑發男人稍稍俯身,将少年有些濕潤的雙眼遮住,略微湊近了些,近的可以連呼吸都相互傳遞的距離。

煙火交相輝映的瞬間。

溫度由手心傳遞到心底的瞬間。

人們發出歡呼充滿喜悅的叫喊着的聲音的瞬間。

而你聽見了什麽呢。他眼角換出一個狡黠弧度。

然後,他閉眼,吻上少年柔軟的唇。

那麽,貴志…

五年前沒有說出的答案,現在,你是不是,也能夠明白一些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守護重要之物的心情(一)

風似乎比起以往稍顯清涼,陽光從樹葉中破開的濃度柔和少許,夏日的炎熱漸漸也到了尾聲。

最近班上的座位略微有了些調動,原本的座位都統統向後退了一排。

坐在最後的西村北本因此去了第一排,夏目和田沼也坐在了最後一排。

真是相當容易睡着呢…

聽着講臺上導師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棕發少年眨了眨眼。

日子倒也沒多少差別,仍舊會有不同地方尋來的妖怪向自己讨要名字,或是想要搶奪友人帳被氣沖沖的斑趕走

斑也還是老樣子,時不時叫嚷着要吃七過屋的饅頭,或者是興致勃勃的一到夜晚就跑到河邊和小胡子他們喝得爛醉。

不過唯一不同的…

腦海裏浮現出一張熟悉的俊朗面容,已經暈暈乎乎的趴在桌上的夏目眉頭不自覺蹙了蹙,內心湧上幾分無奈的情緒。

從煙火大會那天之後,一到空閑就會接到那個人打來的電話,說些奇怪的讓人覺得頭疼的話,或者時不時以拜訪的名義出現在自己家裏,做一些讓自己渾身都不自在的事情,被貓咪老師嚴令禁止後,又總是與奇怪的方式約自己外出,忍無可忍的貓咪老師也終于摞了狠話“那小子再出現,就帶上我,我會親自料理他”。

雖然也沒有什麽用處,那個人照就還是我行我素的占領着自己的生活,甚至,還毫不在意的叫着自己名字,要自己叫他哥哥這種稱呼,說是以前就是這樣的之類的話。

想一想就叫人為難。

他輕輕嘆息着,意識也慢慢陷入睡意中。

一上午不知不覺的在睡眠中過完,直到放學鈴聲響起,隐約聽見似乎有熟悉的正在呼喚他的聲音,夏目才猛然驚醒,睜開眼睛。

[…下課了嗎?]

[是啊夏目…回家嗎?]

黑發的少年輕手輕腳的收拾着書本,見身邊那酣睡着的棕發少年清醒過來,聲音才漸漸放大了些。

是不是,又遇上了妖怪的事呢?

田沼心理這麽想着,望着那少年一臉茫然的神情卻還是沒有問出口。

[嗯…好的,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夏目點點頭,起身也開始收拾桌上散亂的書本,整理好之後與田沼一起走出教室。

大概是臨近秋季的關系,陽光一點都不刺眼,柔柔的撒在身上反而令人有點困倦。

夏目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一直混沌着的大腦才清醒了些,嘴上和田沼慢悠悠的閑聊着,很快就要走到校門口。

卻在這時,視線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後,整個迷糊的精神完全清醒過來。

金色碎發,風衣裝扮,戴着眼鏡,一臉閃亮笑容的年輕男人就倚靠在校門邊,鏡片下的暗金色眸子帶着笑意望過來。

[名取先生?]

坐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中,夏目接過侍者遞來的咖啡,望着那年輕男子的神情有一絲驚喜。

年輕的除妖師,同樣也是如今最為炙手可熱的演員的名取周一取下用以遮擋的眼睛,口氣帶着一貫的溫和。

[好久不見了喲,夏目,最近還好麽?]

[我的話還是老樣子呢,不過生活很寧靜就是了…]

夏目彎彎唇角,想起這麽久以來出于心中別扭一直刻意避開的想法,不禁心底有些愧疚。

不過說起來…名取先生突然過來,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一樣…

抿了一口帶着苦澀的咖啡,夏目輕輕放下杯子,有些在意着,開口詢問。

[名取先生過來找我…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金發男人眉梢輕挑,暗金色眸子中快速閃過什麽又消失,口中仍是随意的語氣。

[這麽說稍微有點難過了喲,總覺得在夏目心裏,我變成有事才會出現的人了呀。]

[哎哎?]

被這種說辭給吓了一跳,夏目趕緊搖頭否認。

[沒有…沒有這回事…是我說錯了,抱歉名取先生…]

似乎被名取先生誤會了…

少年心底浮現出這樣的想法,琥珀色眸子裏也湧出歉意來,正經的道着歉的模樣讓名取有些好笑的搖搖頭。

這孩子,倒也始終都是這樣,敏感又細膩,幹淨純粹,讓人無法不去挂念。

[沒有關系,我也的确是有事情想要問問夏目罷了。]

腦海裏浮現出資料上的信息,名取眼神閃過一絲冷意,望向那少年時卻還是貫來溫潤的表情。

[聽說的場家似乎最近有在這附近進行過狩獵活動?那家夥沒對你做什麽吧?]

的場先生對自己做了什麽…

聽着那個最近困擾着自己的姓氏從對方口中吐出,夏目一怔,下意識的想要點頭,卻又反應過來那并不是能夠照實回答的問題,點頭的動作頓了頓,想起那些畫面,面上一陣燥熱,語氣躊躇起來。

生性不善于謊言令他很難收斂變幻的神色,只得支支吾吾的小聲應答和解釋。

[那個…沒有什麽特別嚴重的問題…森林的事情也被我阻止了…的場先生沒有做什麽…]

雖說有所保留,琥珀色眸子中不自覺氤氲開的異樣色彩和臉頰上的紅暈還是被名取敏銳的捕捉到。

不只是遇到那麽簡單吧…發生了什麽嗎?

金發男人眼中閃過苦澀情緒,雙臂交疊放在玻璃桌面,交扣着的手指無意識的握緊。

腦海中還深刻的映着幾日前由的場所傳來的信件,那樣令人厭惡的言辭。

“名取家的少爺,想必懂得別人的東西不應該出手這種道理吧?”

收到那種東西,他自然憤怒了,當面質問卻也只得到那個家夥嘲諷尖銳的眼神。

但是,卻在看見那孩子眼中的對那個姓氏的在意後,所有忿耐都煙消雲散。

那個孩子…直到最後,也還是對那家夥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吧?

這就是答案吧?

盡管心裏的苦澀和疼痛翻湧着,名取面上卻一如既往的對那個少年溫柔的微笑着。

[那樣的話,我就放心了…夏目沒有事就好。]

也能夠,放心的,看着你這樣微笑着就好。

[那麽,我也要回到工作的地方去了,早點回家吧,夏目。]

[名取先生工作也請加油,我回家咯。]

和名取道過別,夏目一個人慢慢往回家的路走,心裏回想着方才與名取的對話,因那些糾結的念頭并沒有被發覺的關系松了口氣,又想起因為名取先生出現而先行回家的田沼,心底有些愧疚。

下午去學校,好好向田沼解釋一下吧…

一邊默默想着,他低着頭陷入神游着,腳下出于慣性沿着回家的路向前走,自然也沒有多餘的注意力分給其他的事物。

庭院那個熟悉的鐵門就在前方不遠處,夏目想着塔子阿姨大約還在等着自己開飯,腳下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手扶上門環時,他卻稍稍遲疑了片刻。

盡管并不明顯,卻也還是能夠感覺的到,由背後,傳來了似乎有些熟悉的妖氣?

夏目迅速轉身,立刻就發覺不知何時,有一只近來頻繁見到的式神出現在眼前,大而無神的眼睛盯着自己,見自己回頭,白色袖子中露出一節手臂伸到自己眼前,手心攤開放着一只寫滿符咒的紙人。

的場先生的式神?

夏目愣了愣,接過那紙人,卻不料手指剛剛觸碰到,那紙人就兀自燃燒起來,緊接着熟悉的沙啞音色傳入耳中。

[貴志,下午放學後到附近的涼亭來。]

伴随着話音落下,紙人變成灰燼散落在空氣裏,任務完成的式神頓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附近的涼亭?見面嗎?

夏目被這突來的狀況弄得有些茫然,腦海裏好似也飄出那個男人神情狡黠的可惡笑容。

就算不想去也不可能吧?

他嘆口氣,想着方才才見過面分開的名取,立即覺得有些頭疼,伸手按上發漲的太陽穴。

總覺得,會發生什麽麻煩的事情…

一下午的課程時間也過得飛快,挂念着中午所聽到的消息,放學時夏目快速的整理着背包,和田沼他們打了招呼就一個人先行離開教室。

[說起來夏目好像最近特別忙的樣子?]

一邊整理着課桌,多軌看看夏目匆匆離開的背影,有些好奇的開口詢問那始終沉默着的黑發少年。

素來心細的多軌自是注意得到,作為友人的棕發少年近日來仿佛比以往更加困倦,經常發呆不知在思考什麽的模樣,甚至,偶爾還會可疑的臉紅。

[難道是戀愛了?]

多軌腦子裏蹦出這樣的假設,并沒注意到對面的田沼聞言眼神黯淡下來。

對着那少女帶着疑惑的眼神,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緣由,心下卻驀然湧起幾絲酸澀情緒。

就算是那樣…只要夏目他可以一直微笑着,也沒關系了吧…

沒辦法說出口的心情…

而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夏目正在急忙的趕去指定的地點的路上。

懷裏抱着那只哼哼唧唧的抱怨着“該死的小鬼又跑來做什麽”之類的話語的三色花貓,夏目一邊回憶着那個所謂位于附近的涼亭的位置,一邊心裏也有點忐忑,在意着那個人約自己到遠離家的地方見面的理由。

怎麽看,都是因為有不便被滋叔塔子阿姨他們知道的事情發生才會如此吧?

他這麽猜想着,又撥開一片擋在眼前的灌木,很快也看見了那個建立在草地中央的涼亭。

也不知是什麽建造的涼亭,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什麽人會經過的樣子,木制的座位乍一看還十分幹淨。

那個人還沒來麽?

左右望望并沒有見到其他人,夏目将那掙紮着要跳下來的三色花貓放到座位上,坐在旁邊,安靜的等待着。

也不曉得到底要做什麽…

午後的陽光正好,從頭頂重疊的枝葉透進來,映着一個又一個細密的光點,安靜的似乎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

棕發少年纖長睫毛微微翕動着,琥珀色的眸子水光洇開。

意識仿若歸于虛無之中。

下一秒,他突然察覺面前光線變暗,有溫熱的氣息靠近,在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有人來了麽…大腦的反應慵懶了幾分…思維慢了一拍反應過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猛然集中了焦距。

視野所映出的畫面卻令他微微怔仲。

那個男人稍稍低下頭,俊朗面容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極其柔和。蒼紅眸子裏映着自己的面容,充滿溫柔的注視着自己,唇角近乎寵溺的笑容。

身上所穿着的并不是一貫的和服,而是極為正式的西裝,黑色碎發散在肩上,合身的式樣勾勒出那颀長的身形,明明應該顯得的嚴謹的服裝在那個人身上卻偏偏顯出幾分邪魅和不羁來。

[居然在這裏睡着了呀…還真是沒有戒心啊…貴志?]

的場以低沉沙啞又富有磁性的喚出自己名字的音色響在耳畔,吐息在面上,近的可以親吻的距離,讓夏目霎時紅了臉,驚慌失措的推開的場的靠近,騰地起身站穩,別開臉不自在的開口。

[到底…到底有什麽事…跑到這種地方來…]

目光溫柔的注視着那個少年紅着臉顯得有些別扭的可愛模樣,的場眉梢輕挑,眼底掩藏的笑意彌漫開。

無論何時,都是如此美好的,屬于他的寶物,已經握在掌心了…

他這麽想着,聽着耳中傳來那少年溫軟音色發出的詢問,眼神稍凜了幾分。

那件事…

雖說在這裏見面有些奇怪,不過那也的确出于某種考慮罷了。

想起由門下各家所傳來的消息,他眼中飛快掠過一絲鋒芒,口氣稍微鄭重了些。

[有一點比較麻煩的事情要拜托你喲,貴志。]

[哎?什麽事情…]

看着那少年露出驚訝的表情,以及一邊那圓滾滾的貓咪小眼睛裏閃現的複雜光芒,的場彎起眼角。

那個孩子…一定無法不去在意吧…收斂起眼底思量,黑發男人刻意拉長尾音,滿意的看着那少年聞言睜大了琥珀色眸子。

[和妖怪有關的事情喲。]

作者有話要說:

☆、守護重要之物的心情(二)

雖然也有提前做過心裏設想,而那怎麽看,都是超出意想之外的景象。

三色花貓壓在肩頭的分量在平日也是十分值得注意的,但此刻夏目都無法被別的東西分散注意力,他所有視線,都集中在面前那座古樸而又裝飾華麗到嘆為觀止的庭院大門。

[很氣派的感覺呢…]

想必,又是面積相當

可觀的建築物了吧。

走在前方幾步的黑發男人彎彎唇角,并不怎麽在意的語氣。

[只是別館而已喲,貴志不需要太在意。]

[哎?又是別館?]

夏目一愣,又擡頭打量了一眼那籠罩着恢弘氣勢樣式像是有着漫長歷史的庭院,額頭上随即滑下一滴冷汗。

的場一門的別館,未免也太多了吧?每一座都是大手筆的可以作為名勝古跡的景點來對待的建築物,難以想象,真正的本家會是什麽樣呢…

他眼前恍惚了一瞬,腦海裏驟然浮現出什麽零碎的畫面,依舊是一個又一個看不清的房間,漫長交錯數量多的數不清的回廊,透露出冷清雅致萦繞着皚皚檀香的庭院。

是曾經去過的地方吧?和的場先生有關…

悄悄瞥了一眼前方那纏繞着神秘氣息的黑色背影,夏目輕輕嘆了口氣。

已經失去的記憶,怎麽做是不可能回來的吧?

不過,只有這個人,倒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措手不及。

記憶倒退回昨日,站在那涼亭中,這位的場一門的家主,名為的場靜司的年輕男人,對自己說出了那個請求。

[我需要你的力量,協助我處理這件事吧。]

用那個男人的話所說,就是除妖師界的各個除妖師遭受到了不明人士的攻擊,因此舉辦一場集會想要引出那個惡意攻擊的生物。

而夏目需要做的,就是暫時将力量借給那個男人,參與到集會中,一同解決這件事。

怎麽想,都不是容易做到的事呢,雖說,他也不可能坐勢不管。

視野中映出那個男人一身正式的西裝顯得高大又氣場威嚴的背影,夏目有些內心無力的嘆着氣。

無論怎樣,努力去面對就好了吧…

[不過說起來,的場先生為什麽這兩天都穿着西裝呢?]

[正式場合的着裝呢。]

稍稍放慢下腳步,讓那少年與自己并肩行走。黑發男人輕描淡寫的解釋着,口氣裏隐隐有一絲不屑。

[之前去拜訪了一位政治家,像這樣的大人物,害怕那個世界的存在,也是理所當然的。]

的場倒也不打算過多解釋,簡略的說明了幾句。

就算是今天,也依舊存在着許多黑暗的令人作嘔的事物。不論是這個被人類占領的世界,還是那個屬于人類眼中無法目視只能幻想的世界,都是相同的。

但是,那個少年依舊不需要懂得,只用堅持着自己眼中的美好就足夠了。

男人蒼紅眸子閃過過一絲溫柔,不着痕跡的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貴志會覺得緊張麽?]

此時二人正好踏進連接庭院與主屋的回廊,在玄關前恭候多時的部下們相當訓練有素的以整齊的語調說着“歡迎家主大人歸來”,整齊的步驟行禮。

基本沒有這種經歷的夏目被這陣勢吓了一跳,整個人都有些僵硬,進入主屋後,接受到某些先行到達的式神或是除妖師們好奇的投過來的視線更是拘束了幾分。

[…會有也是很正常的吧,這種時候…]

[哦呀,是嗎?]

略微側身擋住某些懷有惡意的試探目光,的場勾勾嘴角,語氣有些揶谕的成分。

[上一次似乎也大膽的去了那種性質的集會呢,這樣說稍微令我有點困擾了喲。]

[…不管幾次都不可能習慣的吧…]

繞過玄關前的人群進入了無人的回廊,夏目也少許松了口氣,肩上的三色花貓跳下來跟在後面也令他放松不少。

遠離了喧嚣,只聽得見腳步踏在地板上清脆的敲擊聲,仿佛能夠帶起一段久遠的記憶那般悠揚。

[總覺得這種場合充滿了令人不舒服的氣息。]

[那還真是遺憾吶。]

伸手推開一扇和室的拉門,的場先一步邁進去,對着随後跟上來的夏目挑了挑眉,唇角彎出惡意弧度。

[先進來這房間換身衣服吧,就這麽冒失的沒有僞裝去到會場可不是我的打算。]

[僞裝麽?]

跪坐在軟軟的蒲團上,接過的場從押櫃中取出來的似乎是和服樣式的衣服,夏目有些疑惑的開口。

[那是很必要的事情喲,這種場合暴露出真實身份,還是會很麻煩的,對于貴志來說。]

似乎還在尋找着什麽,的場并沒有轉身,背對着夏目在押櫃的抽屜裏翻找着,語氣淡的聽不出情緒。

[哎?是嗎…]

隐約理解了的場話語中的含義,夏目将手中的衣服攤開,望着那件樣式顯得有點華麗的做工精細的和服,困惑的皺了皺眉。

看起來,不太像是男孩子的款式…?

正想要開口詢問,的場卻已經結束了尋找,手上遞過來一件純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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