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巧合

寫字樓二樓西餐廳一個無人的角落裏,靳翊終于收起手機;默默看着樓下咖啡廳露天區域內的兩個女孩子正嬉嬉笑笑,打打鬧鬧,他臉上的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回國這麽久,他第一次看到,原來許遲還是會笑的。

他以為自己應該欣慰的,這起碼證明了,在他離開後的這五年,許遲過得很好;但他還是無法接受,原來許遲已經不需要他了——

許遲不是不愛笑了,只是那對甜甜的梨渦,早已與他再無瓜葛。

“忙完了?”

就在他出神時,孟嘉浩吊兒郎當地走了進來。

送走寧曼可那輛大紅色Mini Cooper後,靳翊就開始不停地打電話,作為一個不務正業的富二代,孟嘉浩聽不懂對方在忙什麽,只好裝作溜出去抽煙,也算給靳翊留出空間。

在他抽煙抽到喉嚨冒煙時,第N次返回西餐廳的門口,終于看到靳翊挂斷了電話。

他走到靳翊對面的沙發前坐下,剛打完招呼,正準備喝點什麽潤潤嗓子,就看到了桌上那杯連冰塊都融化得差不多了的冰美式,瞬間擰緊了眉頭。

生活已經這麽苦了,他實在不懂,為什麽還會有人喜歡喝這種自虐的東西。

“何苦來的呢?”

他小聲嘀咕道,說的是咖啡,也是自己對面那張“冰塊臉”。

五年前靳翊離開後不久,他也被家裏送去了澳洲鍍金。

只是跟靳翊這個先後就讀于安德衛普皇家藝術學院建築設計系,和常青藤名校金融專業,并且兩次以優異的成績取得碩士學位的高材生不同;他在澳洲四年多,整天吃喝玩樂,語言學校都沒讀明白,去年才終于被忍無可忍的父母揪回來,塞進了老爸的公司。

這也就意味着,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他和靳翊也基本斷了聯系。

雖然這期間他和許遲偶爾還是有過聯絡的,但畢竟不是寧曼可那種親閨蜜的關系,所以,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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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着面前靳翊那張冰冷的臉,再想想剛才在樓下失控到眼底發紅的人,有一點他可以确定——

靳翊一定是有副冰雕出來的面具,只有許遲才能摘得下來。

許遲不在,靳翊就像座冰雕一樣,沒有感情,也沒有生氣;說好聽點是情緒穩定的成年人,說難聽點,就是沒什麽人味兒。

“我就不明白了。”他忍不住吐槽道:“以前人家粘着你哥哥長,哥哥短的時候,你愛答不理的,現在倒好……”

“剛我上樓打聽了,蘇哲雯那事,是!這人嘴是挺欠,但也不至于讓你發那麽大火吧?吓得人家全公司現在正緊急開會反省呢。”

“你說那會你拍拍屁股就跑沒影兒了,我妹可是天天陪許遲哭來着;五大五年啊,本來都該人各有命了吧,那你幹嘛現在跑回來了又緊張得跟什麽似的……”

“唱哪出啊?”

孟嘉浩呱噪了一大堆,說到最後,靳翊才終于将眼神從樓下兩個女孩的身上移了回來。

他還是沒有說話,但冷漠的眼底泛起了一絲猶豫。

同樣的問題,之前許遲好像也問過。

以前許遲在放學的路上被幾個小混混攔住敲詐零花錢那次,雖然沒出什麽大事,但因為當時被吓得跌坐在一旁的花臺上,還是磕傷了膝蓋。

那次他背着許遲回家,一路上就聽小丫頭在背後叨叨,千萬不能讓爸媽知道。

別看那會許遲年紀不大,心眼可不少,那小算盤打得都快冒火星子了。

她知道,要被父母發現他在放學路上遇到了意外,以後肯定得讓司機接送,那她就再也不能跟靳翊一塊走路回家,不能讓靳翊背她了;但要是父母不知道,那起碼在傷好之前,靳翊都會好好照顧她,天天背她回家。

許遲那點小九九,靳翊心裏清楚得很,他沒有揭穿,但也沒有答應,只颠了颠背後不安分的小丫頭,轉過頭假裝兇巴巴地威脅道:“再啰嗦,就自己下去走。”

“哥,你不是不願意搭理我嗎?”

那天晚上,當他等着許家父母都睡下後,偷偷拿着酒精和紗布去幫許遲處理傷口時,對方就是這麽問的。

其實,當時他也不想回答許遲的,但看着對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疼得包滿了淚花,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回了句:“你是我妹妹——”

“就是要欺負,也只能給我欺負。”

那會他是真把許遲當妹妹的,這麽可愛的肉團子,誰也舍不得欺負;現在想想,他也覺得自己十來歲時說的話太過幼稚,但好像也沒什麽錯——

他是真見不得許遲受委屈。

“我只是……”

也許是以為想起了童年那些柔軟的往事,他眼底的冰霧也終于化開了些,想了想,沒有再繃着,難得說了句實話。

“想幫她。”

可是許遲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許遲不是不讓你幫,她也沒讓我們幫啊。”孟嘉浩嘆着氣撇了撇嘴,“都不說我了,就說我妹吧,能不想幫她嗎?”

“但凡她願意接受,不至于現在還吊着沒出國呢。”

“畢竟去年出了那麽大一件事,我不在,你也不在,誰都不知道她是怎麽熬過去的;當時她身邊只有寧曼可一個人,但我妹那個人,平時陪着逛街下午茶,刷刷信用卡還行,真碰上事兒了可未必有主意。”

說着他站起身來,朝樓下看了一眼,果然瞥見了寧曼可和許遲的身影,肩挨着肩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也難怪靳翊剛才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甭管願不願意——”他看着樓下,故作深沉道:“誰經歷那麽大件事,都得一夜長大,學會獨立。”

孟嘉浩難得逮到機會可以裝一把明白人,只可惜對上了靳翊這麽座冰山,根本不搭話,他一個人的獨角戲很快也就唱不下去了。

不過樓下女孩子的話題還在繼續。

“我知道——”寧曼可不情不願道:“每個人都要長大,都得學會哪怕只靠自己,也能好好的生活,叔叔阿姨都看着呢,你得讓他們放心!”

當初許遲堅持要讓她教會自己坐地鐵時,就說過差不多的話;之後她再想幫許遲什麽,對方就會像現在這樣,不願多說。

“還真生氣了?”

見許遲埋着臉,一勺勺舀起碗中的糖水,也不往嘴裏送,只是默默地點頭,寧曼可無奈地嘆了口氣。

“別生氣了呗,你知道我這個人的……”她讨好地把頭倒向許遲肩上,求饒道:“大不了我以後不說了……”

許遲偏頭看着閨蜜跟自己撒嬌,總算擠出點笑來,“我沒——”

她話還沒說完,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這次真是公司打來的了,她趕緊接起了電話。

“是,經理,我知道……”

“什麽?!”

“哦,好……好的。”

跟之前接到蔣峰的電話不同,這次許遲說了沒幾句就挂斷了電話,再聯系到剛才許遲說起過自己工作不順利的事,寧曼可當然不知道那只是借口,瞬間緊張了起來。

“怎麽了?公司的電話?你們經理又給你臉色看了?”看着許遲臉色越來越沉,寧曼可的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什麽東西啊!欺負個小女孩算什麽本事——”

“沒有,沒有!”

眼見寧曼可越說越火大,一副撸袖子要跟人幹架的模樣,許遲連忙把人拉了回來。

“經理說——”她心不在焉道:“讓我下午不用去上班了。”

“開除你啊?!”寧曼可驚訝道:“不可能啊,你都已經是美院第一名了,這還看不上,那這破公司還能瞧上誰!?”

寧曼可急着為閨蜜打抱不平,但許遲已經陷入了沉思,這才沒注意自己剛才的話有些歧義。

“不是。”她嘆了口氣解釋道:“經理的意思,是說我送完文件今天就可以休息了,下午不用回公司。”

“那這是好事啊。”見許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寧曼可更疑惑了,“你剛不還跟蔣峰打電話說有什麽事兒呢嗎?”

“是啊。”許遲敷衍地點了點頭。

她剛接到大訂單,要趕着發貨,實習了幾個月從來沒有給過休假的公司就突然要給她放假,這回好了,她也不用熬夜了。

這一切看似都來得剛剛好,就像幸運女神突然間的眷顧似的……

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作者有話說:

最近更新時間大概都在晚上12點左右,早睡的寶子可以第二天早上來,麽麽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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