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口 咱倆都分手了
一個看着柔柔弱弱的女生,打起球來比他這個校隊的都狠。
“我怎麽感覺安姐打的不是常規籃球,那運球路子看着很野啊。”張鳴遠終于發出疑問。
季翔一直都在看場上那個恣意揮灑汗水的少女,骨子裏像是憋着一股勁兒,不像是來應戰倒像是來報仇的。
沒有人打球這麽兇狠又嚣張,還把人當成狗一樣溜全場。
季翔說:“她應該是打街球出身的。”
“bingo,猜對啦。”沈梨打了個響指。
現在勝負已見,根本就沒什麽懸念,所以這幾個人都沒像剛才那麽緊張,開始閑聊起來。
沈梨很樂意吹捧她的姐們,“安越以前是打街球的,常常在外面和人約球,人稱西海岸岸姐。那時打起來比現在還要野。”
“球場上的安姐,帥得我都要彎,妥妥的t。”說完,沈梨又挑釁似的看了一眼季翔,“要是你和我姐們同時競争一個女生的話,我都怕你争不過她。”
球場上,安越站着拍球,耷拉着眼皮勾出漫不經心的随意和慵懶。嫣紅的唇線平直,穿着休閑服又束着高馬尾的她說不出的A,光是站在那兒就引得人小鹿亂撞。
最後一個球。
江震的牙根都咬得發酸,汗珠一顆一顆從額前冒出來,順着眉毛滴落,不慎黏住了視線。狼狽地擦掉,抹到嘴裏一股鹹甜味兒。耳邊都是圍觀群衆的歡呼聲,震得人血液沸騰,滾燙又熱烈。
那他們已經都忘了這場比賽最開始是因為一場告白,而現在,他們只為眼前這個女生吶喊。
如果輸了,如果輸了…
江震不敢想象,輸掉比賽之後怎麽擡起頭來,心裏暗自發狠,看着安越時眼神溫度漸涼。
“你打的根本不是常規籃球。”江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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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投籃還要計較這個嗎?”安越提醒他,“我已經投進九個了,還有最後一個,你要是認輸就不用比了。”
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江震要繼續比,他就不信他沒有翻盤的機會。安越運着球,她的技巧靈活又狡猾,幾次胯.下過人江震都沒能防住她。這回他拉開了距離,等着安越過來時,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動作。
場外的沈梨見狀臉色劇變,看着場上的女生忽然身子一歪,被人撞倒在地,腳踝似乎扭了一下。
“操。”季翔、張鳴遠和劉皓也齊齊地站了起來,看到江震把人撞倒之後直接帶球投籃。
9:2。
江震扳回一分。
“這小子是玩陰的呢?”張鳴遠咬着牙罵。
劉皓說:“早就聽說江震這人好面子,玩不起。去年和B大打籃球賽的時候輸了人兩個球,下場之後B大球員開玩笑似的嘲諷了幾句,江震直接就和人打起來了。”
“那他媽也不能動我女神啊,操,翔哥下去幹他。”張鳴遠撩起衣袖。
安越摔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沒有事,過了幾秒之後她站起來,眼神都仿佛淬了冰。
季翔已然神色慌張,正要過去卻看見安越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态,腳似乎沒事,帶球的時候腳步仍舊生風,只是那彈跳弧度變弱了些。
江震趁機又進了一個球。
最後球又到了安越手中,江震在面前攔着,似乎是剛才那一下徹底激怒了她,直接突破空中對抗,高難度跳起扣籃,江震也順帶被這一下給撞翻在地。
人落球進,耳邊爆發出全場最熱烈的一次歡呼,如同海嘯滾滾而來。
安越卻依舊揚着清冷的眉眼,在江震面前伸出一只右手,一邊慢步後退一邊掌心朝着地面往下壓,像無聲的嘲諷:
——level太低。
經過這一場球賽,張鳴遠才算是徹徹底底地被安越折服了。什麽叫女王,什麽叫一個動作就能點燃全場。
安越這個名字即将刷爆高校表白牆。
但這會兒張鳴遠憋得不行,只能屁滾尿流地滾去廁所再回來,讓他們先去迎接女王陛下。
此時,女王陛下還在場上擦汗,對被撞倒在地上還沒站起來的江震說:“以後見到我,記得繞道走,實在眼瞎撞上的話,不要忘記叫聲奶奶。”
——孫子。
最後江震是被他幾個兄弟拖走的,灰頭土臉像個鬥敗的公雞。季翔原本打算去會會這個不怕死的兄弟,卻看見體育館門口那兒還有個抹着大紅唇的女生帶着人在等他。
哦,教訓人渣估計還真輪不到他,自有人等着收拾。
于是季翔打個了彎,把張鳴遠的外套扔給劉皓就走了。
“翔,你去哪兒?”劉皓接住外套沖他喊。
季翔拿出手機看了眼,低着頭往前走着也沒回頭,“回家。”
人潮一下子退開,沈梨拿了瓶水丢給她,“行啊姐們,還記得這個呢。”
沈梨比劃了一下,指的是她剛才最後那動作。這是以前打街球的時候有人教她的,安越這人從小就不愛惹事,對人始終都比較客氣,更別說發出嘲諷這種事兒。
安越擰開瓶蓋喝了口水,額前鼻尖都冒着汗珠,點綴在瓷白的皮膚上顯得嬌豔欲滴。
她摘下發帶随意擦了擦臉,問:“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我姐們飒爽的英姿,好久沒見你打球了。還有張鳴遠他們也在,一會兒吃個飯?”沈梨說着,正要回頭找人,結果只剩一個劉皓了。
安越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對那人高馬大卻有些腼腆的男生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那得等我回去洗澡換個衣服。”安越剛剛擡腳,眉頭卻疼得皺了起來,腳步有些虛浮。
劉皓立馬上前,“你腳傷着了。”
“嗯。”
剛才那一下江震可沒憐香惜玉,安越的腳踝當時就腫了起來,後面的彈跳都沒敢用力。最後還是她咬牙跳起來的,現在走路都難。
劉皓皺着眉說:“我背你去校醫院看看吧。”
“不用,沈梨扶着我就行。”安越笑着露出幾顆白齒,幹幹淨淨的,“單腳跳絕不是吹牛。”
晚上,Z大校園。
樹影蓋了一層又一層,風剮蹭着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路燈在風中顫抖。晚上九點,校道上還有學生在行走。男生手裏拍打着籃球或者踩着單車經過,女生手挽着手,談笑聲時不時發出,低低的,卻不絕于耳。
季翔怕冷,比起白天的時候圍了條格紋圍巾,包住了下巴和薄唇,只露出一雙湛黑的眼瞳。手裏提着一袋貓糧,悠閑散漫地踱步到了低矮破舊的磚牆底下。
甚至還沒有拆袋子裏的東西,那些聽覺靈敏的小家夥就已經貓着腰從草叢或者牆角裏跑了過來,毛絨絨的身子讨好似的蹭着他的手背,粉色的舌頭在舔,“喵”了聲,谄媚的小模樣完全沒有作為貓主子的高冷自覺。
和白天在體育館打球的那個女生一點兒都不像。
“啧。”季翔低低笑了聲,“這麽黏人啊。”
今晚的貓不少,有兩只花貓、一只小黑貓和小胖橘。
他慢悠地取出袋子裏的罐頭,一樣一樣慢條斯理地打開,然後蹲在地上看它們舔。路燈在他身後,逆着光,男生的面容看不真切,朦胧得像是被虛幻過的畫。
三只貓都舔得很快,周圍靜得只有貓在舔罐頭的聲音,以及風蹭過樹葉的碎響。
季翔看着旁邊那只動作慢吞吞的橘貓,眉眼間的那股冷淡勁兒還真是有點神似某人。他伸手抓了抓它的腦袋,橘貓立馬眯起雙眸。
“你叫啧啧?”季翔問它,“啧,這名字…”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啧啧似乎吃不慣罐頭,眼皮沒擡哼都不哼一聲。于是季翔又剝了跟火腿腸給它:“吃吧,今晚不會有人來給你投食了。”
啧啧“喵”了一聲。
“還不信啊?我說真的呢。”季翔的背脊壓低了些,惡趣味地湊過去小聲道,“你媽不要你了。”
啧啧:“喵——喵——喵——”
抓狂的抗議聲不斷。
季翔肩膀忽然一抖一抖的,憋着笑:“好了,騙你的。你媽腳受傷了,她今晚沒空來,明天,或者後天,她肯定會來。”
啧啧不理他。
“行吧。”季翔服了,一只貓都這麽難哄,“她很愛你,今晚也一定會來,但你也不想看到她一瘸一拐地過來,對嗎?”
啧啧:“喵~”像是贊同,咬了一大口火腿腸。
季翔又揉了把它的腦袋:“所以乖一點兒。”
接連幾天,安越上完課後都是直接去大通社改稿。郭霖熬了兩個通宵把片子剪好,許彎彎也是在拼命寫稿,到了第四天的時候開會才算正式敲定。負責運營的小夥伴立馬就發到公衆號上了,其他人都在轉載。
安越也順手點了個轉發。
“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大家辛苦了。”安越起身,整理好桌上的文檔。
許彎彎立馬撒歡:“我!終于!不用再熬夜了!!!”驚天動地的喊聲。
其他人也跟着高興地嚎了一陣,安越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所以,今晚一起去聚餐,我請客。”
“嗷嗷嗷!真的嗎?”許彎彎不可思議地喊,“那你會去嗎?部長。”
安越點頭,許彎彎叫得更厲害了,其他人也都興奮了起來。
郭霖今天的狀态卻很淡,一副藏了心事的模樣。安越掃了他一眼,只見郭霖低頭捏着手機,表情僵僵的,“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許彎彎:“搞什麽啊,郭霖,部長都去了,多難得!你可別掃興啊。”
郭霖對着安越露出一次歉意:“對不起部長,我今天是真的有事。”
許彎彎:“啊……”
安越寬慰地說:“沒事,等我下鄉回來也可以再聚一次。”
許彎彎聞言又問:“部長,你又要去采風啊?這次去多久?”
“嗯。”安越收拾好背包,“不過這一次沒那麽趕,我下周才出發,回來的時間還沒定,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要好好工作,別偷懶。”
許彎彎帶着其餘人立馬打起精神:“保證完全任務!”
說罷,許彎彎又笑眯眯地問:“部長,上次你帶回來的那個糯米糍和豬血腸我還惦記着,這次……”
安越笑她:“放心吧,這次去也少不了你的。”
“校園明星”的主題推文一發出之後,點擊率很快就上漲。除去這個話題本就吸引人之外,還因為有不少運動員顏值都特別高。帥哥美女扔在哪兒都是紮眼的,和青春校園結合在一塊兒更是如此。
散會時,安越又私下和許彎彎交代了幾句,讓他們再補一些訪談,最好是挑那些拔尖些的運動員,挖一挖比賽背後的故事做個周邊,說不定也能收割熱度。
結束之後,安越走到洗手間洗手,纖細手指穿插在水流中。抽了幾張紙巾擦幹手,正要出去就聽到走廊拐角那兒有人說話。
“你是不是和林澤在一起了?”男生質問,語氣壓抑着怒意。
“不是,我說,”女生十分不耐煩,“郭霖,咱倆都分手了,你能不能別像以前那樣管着我?”
“和誰都可以,但為什麽是林澤?你明明知道他——”
“行了!”女生大聲打斷,“我就是喜歡林澤怎麽着?我愛到他愛到骨子裏了,就算是飛蛾撲火我也心甘情願,你少管我了!”
說完,女生重重地推開擋在面前的人,郭霖的肩膀被撞得一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
拐角處的安越順勢擡頭,女生看到她時明顯地愣了下。
安越沉默了會兒,淡聲說:“你不應該這樣的。”
女生臉色異常難看,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被抛在走廊的郭霖蹲在地上哭。肩膀聳動着,後腦勺光是看着就可憐。
“她作踐自己她都不心疼,你哭什麽。”安越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郭霖從臂彎中擡起頭來,眼眶紅了一大圈,抽着鼻子說:“部長……”
知道這事兒也不是她該插手的,但畢竟這兩人她都認識。以前兩人吵架了,那女生還特別愛來找安越傾訴。勸和後沒多久,安越看到他們又甜甜蜜蜜地一起去食堂吃飯。
安越說:“你沒談過戀愛,所以第一次就責任心爆棚,也舍不得看她被人騙。林澤确實算不上什麽好男人,但他是李婧怡的初戀……”
話點到為止。
郭霖的淚水還在眼眶裏打轉,問:“是不是女生都對初戀有着解不開的情結?”
安越笑了笑:“這個和性別有關系嗎?你不也對她念念不忘。”
郭霖嗫喏了下:“我沒有對她念念不忘,我就是……”
“好吧,”他敗了下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她被騙,那個林澤對她根本就不好。”
“好不好不是外人說了算的。女人心裏都有杆稱。”安越抽了張紙巾給他,“何況鑽牛角尖的人,就算明知道他不好,知道再走一步就是懸崖,也會奮不顧身地跳下去。”
說這話時,走廊風刮過來。郭霖縮了縮脖子,心情沉重地接了紙巾沒再說話。
“每個人都是要往前走的,她想往回跑,但跑的方向也不會是從前那個了。作為旁觀者,為了不掉下懸崖,我們也要走好自己的路。”
安越擡腳踢了踢他,“男人點,站起來。哭哭啼啼的,難怪許彎彎總是壓你一頭。眼淚可以掉,但男人的背脊不能彎,聽到沒?”
安越說話的語氣總是很淡,開會時訓人也是溫溫和和的,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聽她的話。許彎彎說過,部長這是天生自帶的威嚴感。
郭霖并不贊同,因為部長什麽時候都很淡定,穩定的情緒不管說什麽話,總能給人帶來莫名的安全感。
就比如他剛到采編部那會兒,第一次審素材就出現了纰漏,被老師批了很久,唾沫橫飛罵得狗血淋頭。負責帶他的安越自然也沒能免掉這頓罵,但她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害怕。
郭霖當時還只是個小理事,第一次負責審核就出了事,覺得自己可能要在采編部待不下去了。郭霖自責得想哭,挨完訓之後巴巴地又和安越道歉。
那會兒安越好像也是這麽對他說的:
“人生難免會犯錯。人家罵你,你就要吸取教訓,這是給你一次改進的機會,不是恥辱柱。何況這點兒還是工作上誰都可能犯的小錯。他不就說話兇了點兒嗎?大男人的,挨點訓就哭哭啼啼做什麽?挨罵的時候要正視的是問題,不是別人的語氣。就好比即便他今天只是溫柔又委婉地提醒了你,你也不能嬉皮笑臉不當一回事。”
事後還是安越給他擦的屁股,重新找了素材又剪輯、做推文,一點點帶他把他帶上道。所以才有了現在能獨當一面的采編部副部長郭霖。
那時郭霖還在追李婧怡,研究了很多關于星座的東西,熬了一晚上之後他去問安越是不是獅子座的?要不然怎麽會讓人那麽有安全感,感覺有她在天塌下來都不怕。
結果安越說:“不是,我雙魚。”
郭霖心想:這和雙魚也不太像啊?部長可不像是那種敏感脆弱又充滿幻想的小女生。他還想問,雙魚女也會變得這麽無堅不摧嗎?
還沒說,安越就冷淡地提醒他:“多看點靠譜的書,研究你那誰都能對號入座的玩意兒是追不到女生的。”
“……”
他總是被教訓,但被訓得服服帖帖。
現在,郭霖也下意識地聽話,像是茫茫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浮木把他引到了岸邊,洶湧而來的痛苦和憤怒都散了。
涼涼的風灌進來把腦袋吹得清醒,郭霖站起來時又感覺有點兒腦充血。他扶着牆壁慢吞吞地跟在安越身後走。
心态慢慢平穩下來。看着她的背影,郭霖有些好奇地問:“部長,那你也會對自己的初戀抱有不一樣的感情嗎?”
認識了安越一年,郭霖沒見她談過戀愛,平時對那些追求者也是冷冷淡淡的。沒什麽男性朋友,和他們待在一塊兒的時候也都保持距離,所以算下來連個暧昧對象都沒。
但他聽說部長以前是有過男朋友的,她的籃球就是那個人教的。他難以想象部長這麽冷淡的人談起戀愛來是什麽樣的,會不會也像小女生一樣撒嬌服軟,需要人保護。
洗手間走出去就是風口,風不要命地刮着,安越走到風口時一頭秀發瞬間被吹亂,身上穿的針織外套顏色柔軟,只是感覺有些單薄。
“……”
她似乎說了什麽,但風大得能蓋住耳朵,郭霖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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