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七口 堅強的勇士

當汽車甩出尾氣時, 季翔的壞情緒升到了極點。看到那輛尾號908的大巴,季翔磨蹭了一會兒才背着包踏上車門。

漆黑狹長的眼眸一掃,一臉的冷淡樣兒, 那厭世的眼神卻在掃到車尾第二排的位置時生生頓住了。

那一刻,季翔才算是被張鳴遠說的那句話安撫到了。

人嘛, 不能太悲觀, 說不定這也是件好事呢?

季翔心緒飛馳。靠窗位置一個長得像奶油小生似的男生朝着他拼命揮手, 季翔背着黑色的運動包,穿着一雙簡約板鞋走過去。步子又穩又慢,像是要确定些什麽東西。

大巴已經發動了, 車內留的位置并不多。他們上車晚只能坐後排,留給季翔的也就只有最後一排的座位。

蘇元夫手裏拿着那張留給他的車票,扭頭對他說:“你就是莫老師的外甥吧?我好像見過你,好臉熟!”

季翔點頭,沒有接話。腦袋上扣着一頂棒球帽,露出的下巴微尖,皮膚薄薄的很白,唇瓣豔得像薔薇花。

這又冷又拽的大帥逼長得未免過于好看。蘇元夫忍不住多盯了會兒,覺得人眼熟, 卻又覺得帥哥應該都長一個樣,實在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想了半天, 他覺得應該是跟某個男明星長得像吧。

畢竟這氣質這長相,确實很有當愛豆的潛質。

季翔的視線從上車開始就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直白又熱烈到連旁邊的蘇元夫都感覺到燙背。于是趁着大巴拐彎行駛出火車站的時候, 蘇元夫扭頭對他說:“這是我們的大三學姐,安越。”

然後又順帶介紹了坐在更前面一排的兩個女生:“這是大二的姜菀菀,童茜。我叫蘇元夫, 大一的。”

時間很趕,只能在大巴上簡單地介紹一輪。于是他也簡單地甩了兩個字:“季翔。”

安越沒想到這輛大巴氣味這麽重,難受得一上車就戴上眼罩休息。坐了近三十個小時火車的蘇元夫這會兒卻回滿了血,但他照顧人的經驗不足,也不知道暈車還能怎麽辦,于是安靜如雞地坐着。

但長途汽車在路上行駛時,又是午後,容易令人昏昏欲睡。不到半個小時,整個車廂內的人已經睡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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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元夫的意識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态。能聽見側後座男生點手機屏幕的聲音,也能聞到他衣服身上幹淨的肥皂味。

好像是檸檬味的,聞着十分清冽,鑽進鼻孔讓人渾濁的大腦恢複了絲清明。

然而搖搖晃晃的車活像一巨型催吐工具,要使勁兒把人搖吐才罷休。坐在前排比較抗震的人都已經崩潰,拿出黑色的塑料袋吐個不停。這味道一在封閉的車廂內彌漫,原本就已經憋成了豬肝色的蘇元夫臉色更加難看。

他也快受不了了。

身後忽然有人踢了踢椅背,但不是踢他的。很快,蘇元夫就聽到了兩人壓低了嗓音的對話。

“裝不認識我?莫芷女士說的聯系人應該是你吧?”

大帥逼的聲音清澈,壓低時卻帶了些磁感,低低沉沉的撩撥着。

然後就是他們學姐微弱又無力的聲音,但聽着依舊給人感覺不好拿捏。

“沒有,我暈車,不想碰手機。”

“那微信怎麽沒回?你怕不是忘記了前幾天才剛從我家出來。”

安越沒回答。蘇元夫的耳朵卻豎得要直戳車頂。

聽聽這多麽令人浮想聯翩的對話!不繼續偷聽下去都對不起他占的這個位置。

蘇元夫一邊偷聽,一邊腦海循環播放阿杜的那句“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

似乎也是考慮到車上還有其他人,安越聲音放得更低了些,但沒有直面他剛才的問題。

“你走了,瞳瞳和誰住?”

“哦。她好着呢,和爺爺奶奶一起。”

然後又是持久的沉默,但兩個人的沉默不代表車廂的沉默。一個陡坡震得前面好幾個人又吐了起來,那混濁酸臭的氣味從濃郁變得濃稠。

安越的臉色很白,此時她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人的情況。

身後的大帥逼手搭在他們的椅背,語氣聽起來依舊又冷又拽:“瞳瞳說你很會講故事,我聽聽看,不然總覺得有點不服氣。”

“…沒有。”安越現在根本就不想說話,氣若游絲的,“比起我說的,我還是更好奇你的故事。”

坐長途汽車本身就是一種折磨,對于暈車的人更是。還不能玩手機,一玩手機怕是想把滿月時喝的奶都吐出來。

蘇元夫覺得聽人故事還不錯,于是一邊裝睡一邊豎起耳朵等待下文。

“我的?”男生語調輕慢,頓了頓,語氣聽起來有點為難又很正經,“我的這不好吧?限制級的內容不太好講。車上人這麽多,我怕一下車就被抓起來,說我公然傳播淫.穢……”

“嘔——”

話還沒說完,季翔身旁的一個大媽也繳械投降了,結結實實地吐了出來。好在準備了塑料袋,沒有波及他人。但坐在旁邊的季翔臉色劇變,話也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感覺下一秒也要跟着吐。

他沒說什麽淫.穢的內容,但是這輛車已經開始變得污穢不堪。

安越抖着肩膀笑個不停。季翔橫了人一眼,表情說不出的委屈。

終于有人受不了,離開座位去和司機打商量。這從火車站到麥嶺還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希望司機把車開穩點兒,這麽開下去,還沒到目的地不吐死一車人,也要被熏死了。

司機接了那人給的一包煙,打着哈哈說收到收到。車速果然正常了點。

季翔長時間的沉默,讓安越稍微有了那麽一點同情心,于是清了清嗓子,開始和他說話——

“我的故事,其實也沒什麽故事,就是些民俗傳說。”

“嗯。”

“聽說過拴娃娃嗎?”

“什麽。”

“一種生育習俗。每個家庭為了求子祈福,會在特定的日子到廟會買泥娃娃回家,所以叫拴娃娃。”

“我好像聽說過這個。”

“他們會把帶回家的娃娃當成活人一起生活,給它做衣服、一起在餐桌上吃飯,會給它取名字。它有着和人一樣的地位。因此等生下孩子之後,真正的孩子還要叫那個娃娃大哥——它才是第一個孩子。旁人也會稱它是‘大爺’,會叫它——‘大爺,吃飯了’、‘大爺,穿衣服了’。所以你能在電視劇裏看到,大部分對男子的稱呼都是喊人‘二爺’的,‘大爺’都是神的孩子。”

聽起來就是單純的民間信仰。安越說話又總是溫溫和和的,像白開水一樣,不會刺激,但又不會乏味。只是那話裏總有種莫名地詭異感,讓人雞皮疙瘩漸起。

“哦,你聽說過食人俗嗎?”安越又問。

“沒有。”

“食人俗吃的就是家裏的第一個孩子。所以一開始的拴娃娃不是那些泥娃娃,是真娃娃。第一個孩子是要獻祭的,所以會被他們的父母吃掉,相當于祭奠給了神。後面改了這個風俗,才用拴娃娃代替。”

“……”

安越繼續波瀾不驚地吐着字,俨然不顧身後身旁的人都已經臉色發白。

“有些現在聽起來很浪漫純樸的習俗,其實在遠古時期都是血腥又殘忍的。他們的父母并不覺得這是件違背倫理的事,因為在他們的文化裏,神性高于一切。”

……

蘇元夫當時的第一志願并不是社會學,甚至不是Z大,是後面被調檔調過來的。大一萌新,還未到正式接觸到田野,就在車上被安越的故事吓了個遍。

說完拴娃娃,安越又講了些其他的。好在現在是法治社會,有很多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一致的民俗也都改得人道了些。那些充滿祭祀神秘感的東西,如今聽來還真的就只是遙遠的傳說。

古文明和現代文明,像是存在于兩種不同的世界。

有些堅強的人在車上還沒吐,但車一停反倒吐得滿臉發青。蘇元夫踩着虛浮的步子下車時,發現整個車廂就只有安越一個人神清氣爽的,還下車去買了幾瓶水回來,完全沒有剛上車那會兒的爛泥樣。

其實蘇元夫也還好,沒吐,但整個人的精神看着不太好,活像被人瘋狂蹂.躏了般。

再擡眼看看那個新來的大帥逼,除了臉上帶點趕車的疲倦,也沒多大問題。

唉,真的是個堅強的勇士,只有自己是弱雞。

幾經周折,五個人又搭了輛拖拉機才到了目的地。麥嶺只是個小鎮,而他們真正要去的地方,還要更偏,是個叫那坡的村子。

四周都是高聳的山,入眼的景色在他們眼中都是新奇的。翠綠的青山和草木,金烏夾在山峰中,連人帶物都浸泡在溫柔的橘黃色中。空氣也極好,吸一大口感覺五髒六腑都被清洗了個幹淨。耳邊有鳥叫,還有拖拉機咳嗽般的哐哐哐聲,以及大爺夾着濃厚鄉音的搭讪。

蘇元夫聽不懂,姜菀菀她們也不懂,季翔更不用說了。他只是臨時被丢來這邊變形的,加上剛才被安越的“恐怖”故事吓唬過,一路上都沒再和人說過話。此時和他們一樣坐在拖拉機後面,低着頭看手機冷淡得像個自閉又叛逆的兒童。

“Manga daeuj mbanj dou geij baez la ?(壯語:你來我們村幾次了?)”老大爺和他們搭話。

安越:“Gou daeuj haujlai baez la.(壯語:我來很多次了。)”

老大爺:“Mwngz nyin hnaeuz mbanj dou baenzlawz yiengh.(壯語:你覺得我們村怎麽樣?)”

安越:“Gig gyaeu'ndei, couhdwg liz yienhsingz gyae di, torn goj mbouj ndei brain geijlai.(壯語:很漂亮,就是離縣城遠了點,路也不太好走。)”

老大爺哈哈笑了幾聲,又和她說了些什麽。蘇元夫他們三個雖然聽不懂,但不妨礙他們湊熱鬧,用普通話和老大爺雞同鴨講了大半天。大爺也是個不拘小節的糙漢子,隔着語言的鴻溝也阻止不了他炫耀拖拉機上按的後視鏡。

好像是他兒子幫改造的,又大又亮,還插着小紅旗,賊拉風。

把人送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老大爺給了他們幾個柿子,紅彤彤的,捏着軟,正是熟到剛剛好的狀态。

老大爺對着安越又喊了聲:“你那個朋友不太愛說話啊,但他已經看了你十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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