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口 辣手摧鴨
賽臺邊的幾場活動都漸漸收尾。河邊卻開始陸陸續續地圍滿了人。太陽升到高空, 水上捉鴨這類水上競技也即将開場。
麥嶺多山多水,綠水常繞青山轉,生活在這裏的人幾乎都識水性。當地政府文體兩手抓, 因此這類水上競技也在其中。
河裏已經事先投放了幾只系了紅繩的鴨,此時正悠哉悠哉地撥着清水。等待比賽一開始, 參賽的民衆就可以下水捉鴨了, 誰先抓到鴨子就歸誰。抓得多的, 還有額外的獎品。
臨近開賽,場面逐漸擁擠,連河邊的桂花樹都在熱烈而又喧嚣地開花。
安越找到姜菀菀她們說了幾句話。裁判吹響哨聲, 預備開賽。姜菀菀想要去對面找角度再拍幾張照,然後就拉着童茜一起離開了。安越正想去看看岑冬蓮和小寶,結果一轉身,發現身後已經圍滿了人。
出路被堵住,安越一邊試圖撥開人群,一邊低頭一路說着:“借過,謝謝。”
但圍觀的民衆互相推搡,安越的肩膀被人擠來擠去,根本就沒人聽得到她說話。眼前茫茫人海, 置身其中既望不到邊,也走不出去。日頭正盛, 空氣都被擠得稀薄,胸腔煩悶, 人也被曬得冒出了一絲火氣。
忽然, 頭頂上蓋了片陰影,入目的是一雙簡約的男款板鞋。有個東西輕輕地壓在了她的腦袋上。
“別擡頭。”
安越渾身僵住,沒動。
少年身上帶着淡淡的青草味, 摘下了自己的棒球帽,“我說幾句話就走。”
季翔嗓音曬得有點兒啞,磨砂似的質感,蹭着她的耳蝸微微發燙。
安越攥着自己的指尖,摳了摳手心。耳邊都是嘈雜的響聲,但這時她卻聽到了自己胸膛中,無比清晰的心跳聲。
季翔擡起手臂,替她擋着那擁擠的人群。圈出一道完完全全屬于她的空間,足以喘一口氣的空間。
“很多人都覺得我是天賦型的游泳選手,因為參加過的每一場比賽,我都能拿到冠軍。房間裏擺了很多金牌,沒有一塊是銀的。”
“但沒有人知道,其實每一次訓練我都沒落下過,包括常規的體能訓練。每天泡在水裏的時間都多得說不清。我第一次下水學游泳的時候,還差點被嗆死。那時我外公還拿小黃鴨哄我,說阿止拿到金牌的話,可以換很多只小黃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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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句話,我早就忘記了,是後來我外公對我說的。我喜歡游泳,只是因為享受待在水裏的感覺。水能包容你的一切,悲傷也好、憤怒也好,所有的不為人知的負面情緒,它都無條件包容。”
“直到那一次,我被人綁在泳池裏連續泡了兩天晚上。那種冰冷和絕望,令人清晰地感知到死亡的無限逼近。”
“這導致之後我每一次被水淹沒頭頂——哪怕只是淹到胸膛的時候,都感到恐懼。”
所以第一次聽到有個女攝影說要陪他訓練的時候,內心是拒絕的。不是拒絕女攝影師,是拒絕下水。
恐懼他曾經最熱愛的地方。
說出來都沒人信。游泳賽上拿金牌拿到手軟的運動員,居然害怕下水。
安越喉嚨幹幹的,輕輕扯住他的衣角,示意他不用再開口。季翔卻視若無睹,唇角勾了勾,只叫她:“安越。”
說了一番話,少年的嗓音恢複了慣有的清澈與散漫。她的心跳沒由地快了一拍。
“那句話,我聽懂了。”季翔說,“鴨子喜水。”
其實還挺猶豫的。那天晚上她叫自己阿止,後面又說了那句話讓他去學。是在勸他克服心裏的障礙重新下水,還是說——鴨子喜水,我喜歡你呢?
後面這個意思,他只要聽懂了前半句,後半句肯定也會知道的。因為很多小孩兒都會唱。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亂人心意。
可她的心思,可能又真的純淨得只有第一種意思。
彼此都無比清楚他們中間隔着一道壁壘。安越卻能這樣輕輕松松地躍過他的,他對她毫不設防。可是她卻依舊在裏面張望,遲遲不肯開一扇窗。
敲人窗戶是不禮貌的。
七十二寨侗族青年都知道,要讓姑娘開窗得唱歌打動她。
……
場外圍觀人數衆多,聲音熱鬧在耳邊卻隔了層膜似的,被遠遠地抛在身後。耳邊只聽見他的聲音。那句話像是投下的驚雷,在她胸膛震得厲害。明明是清晰冷冽的聲線,卻用着最輕柔的語氣吐出:“安越,我想在你這裏拿到一張入場券。”
面前的視野忽然被打開,季翔把她推出了人群。新鮮的空氣大口大口地灌入了肺部,回頭時卻已經看不見季翔了。
岑冬蓮牽着小寶找到她,手裏還拿着一疊粉票,笑得格外開心。安越問這是哪兒來的,小寶神神秘秘地告訴她:“這是奶奶賣豬的錢。”安越滿臉問號:“什麽豬?”
岑冬蓮說:“哎呀,就是你和小季贏來的那頭豬啊。兩百斤呢!我帶不回去,直接在鎮上轉手賣了。”
說完她又伸着脖子找人,問小季人呢。安越也沒看到,直到裁判吹響哨子,岸邊站着的圍觀民衆都在加油吶喊。小寶牽着她的手跑到桂花樹下,攀上枝幹,才看到季翔已經脫下了外套,和其他人一樣在起點處下水朝河裏的那群鴨子游過去。
撲通撲通的下水聲,濺起的水花被陽光照得晶瑩剔透。
小寶在喊:“姑姑你看!是翔哥!翔哥!”
季翔如飛魚般鑽進水裏,身姿暢快敏捷,勢如破竹,眼疾手快地在水裏捉到了第一只鴨子。
岑冬蓮抱着小寶興奮地叫:“是小季啊!小季抓到第一只鴨子了!”
此時,在場外的蘇元夫和姜菀菀、童茜看到水上捉鴨競技賽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同樣爆發出尖叫。
“卧槽卧槽!下水的那人是我翔哥嗎!他居然也下水捉鴨了!”蘇元夫激動得跳起來。
姜菀菀趕緊把相機聚焦在他身上:“我靠!男神的身材真是好啊!我饞得口水都能流成一條河了!”
童茜:“翔哥是不是練過的啊!鴨子是一抓一個準。”
姜菀菀:“翔哥下水簡直就是辣手摧鴨!”
……
天然的水上賽場中,濺起的水花激烈,人與鴨子的追逐難分勝負。周圍的吶喊聲助威聲不斷,岸邊鼓聲咚咚咚的響,把人的心跳都跟着敲亂。
其實張松菁說得沒錯,她并不喜歡這種地方。重重疊疊的大山交通閉塞,青山綠水雖好,可待久了依然覺得不如大城市資源豐富。剛來那會兒,充斥在耳邊的都是聽不懂的方言,望着陌生的黃面孔,她覺得一點兒歸屬感都沒有。
在那些淳樸的笑容背後,還有藏着嫉妒的嘴臉,說着粗鄙的土話,以及帶有防備心的、排外的、無任何善意的打量。
安越她,一開始也是不喜歡這裏的。
但是現在,她覺得眼前的畫面都生動了起來。純樸的民歌、激烈的競技,每一聲助威她都能聽懂。
在誇他的敏捷、他的勇敢,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充滿善意的、贊賞的。他們都在為那個恣意又張揚的陌生少年而吶喊。
這鮮活的一幕讓安越想起了《邊城》裏的傩送和翠翠。
時至今日,她其實都無法理解那個要渡船不要碾坊的傻小二為什麽忍心抛下翠翠一個人守着渡船。同樣也無法理解,為什麽廖華亭明明知道江震不是個好人還要和他在一起,最後忍受堕胎之苦。
如果愛情注定是悲劇,為什麽還要飛蛾撲火?
沈梨總是說她活得太理智太清醒,可是張松菁和安遠照的結合告訴她,只有利益是永恒的。所謂愛情,總是會被生活的雞零狗碎磨得面目全非。
……
比賽結束後,季翔穿着濕漉漉的衣服上岸。水中幾十只的鴨子,他捉到手的就已經占了大半。蘇元夫跑過去,上竄下跳得像只水猴子。
“嗷嗷翔哥!你好帥!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偶像!天哪你剛才抓鴨子那個姿勢!簡直帥呆了!”蘇元夫激動得語無倫次。
姜菀菀拿着相機對蘇元夫到現在還沒平靜下來的狀态實屬無語,但還是很配合地給他和他心中的偶像NO.1拍了張合影。
拍完之後,蘇元夫又想起來:“對對對,還得把鴨子也抓過來拍張照。”
季翔卻掃了一圈,問:“安越呢?”
“啊…”一旁的童茜想起來,給季翔遞了張幹毛巾,“安越姐有事先走了,這是她讓我給你的。”
喧鬧聲在背後漸漸淡去,安越和岑冬蓮他們說了聲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去找個地方休息。
也沒說去哪兒。
歌圩節當天也是當地的圩日,鎮上趕集的人很多。安越漫無目的地走着,看到街上的角落裏有個花白頭發的老人在擺攤。小小的一張木桌,上面鋪了塊舊得泛黃的八卦圖。
鄉下有不少這種給人看八字查五行的老人,在當地都稱“半仙”。給個幾塊錢就能幫你看看手相。準不準、有沒有人信,都另說。
見那穿着紅裙的女孩在旁邊站了很久,老人搭腔問了句:“看手相嗎,姑娘。”
安越搖搖頭,沒看。她找了個地方坐下,用當地方言問他:“您不去看比賽嗎?”
“看什麽啊,年年都這樣,也就唱唱嘹歌的有看頭。”也許是沒什麽生意,大家都去看比賽了,老人清閑着又聽她能說本地話,自然而然地攀談起來。
“姑娘,我看你面相挺好的啊。就是以前的日子過得苦了點,家裏還有姊妹,所以不受寵,我說的對不對?”
安越笑:“大爺,您是想開門做個生意吧?”
老人捋着胡子,笑着搖頭:“我今兒不做你生意,不收錢。”
安越會心地笑笑。街邊角落安靜,她手裏還拿着剛才季翔給她的那頂棒球帽,一邊把玩着,一邊用一種頗不在意的語氣開口:“您說對了,我确實不太受寵。”
“但不是因為有姊妹,是她原本就不喜歡我。”安越吐了一口濁氣,胸腔泛起酸酸脹脹的難受感,苦笑着,“她也信您這個。有老先生給我算過八字,說克她。”
“噢,家裏是做生意的吧?現在的生意人也都信這個,還信風水。但八字不合,也有得解,何況我看你面相,之後也是有福氣的。”
安越搖頭,“可能也是覺得我對她沒有任何一點用處吧。她是做建築的,說我屬木卻克土,她奠不了基。我妹妹屬火,把她帶身邊還能讓她的事業帶得紅火些。”
安越覺得這有點無稽之談。小時候不懂,聽了只覺得難過;後面知道真相,又覺得荒唐。但現在,開始認為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荒唐的事情,只有冷冰冰的現實。
那就是:這個人确實不要你。
因為這麽多年過來,張松菁和安遠照離婚後帶着張允琪,确實越過越好了。而帶着從小身體就不太好的安越,則像個累贅。
安遠照死後,被扔在洛杉矶的那幾年,是安越最無助的時光。
她從來都想不通的一個問題——為什麽媽媽要妹妹不要我,在那個時候,變得更加無解,也變得不再那麽重要。
因為有些人就是會這樣,會被無緣無故地放棄。那些荒唐的理由背後藏着冷酷的真相,也許就是你對她沒有任何值得被愛的價值。
沒有價值就是她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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