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三口 按在地板上摩擦

一個小時之後, 安越黑着一張臉走出飛镖廳。張鳴遠幾個人還沒看清楚怎麽回事,就見她拿了外套要走,季翔則帶着一絲令人費解的表情回到球臺。什麽都不說, 拿起球杆把那顆還沒被打進去的1號球,輕輕松松地一杆進洞了。

……

“不是吧不是吧!”劉皓給她們叫了輛出租車。一上車之後, 沈梨誇張地叫, “你輸給他了?”

安越到現在還是有點不太想說話, “他是前年飛镖公開賽的冠軍。”

她只聽玉瞳瞳說過季翔玩飛镖厲害,但安越覺得人的特長也是有個限度的。特長特長,就是很多東西裏面只有一兩樣是最突出的, 所以安越當時只想,他可能也就玩得比普通人好一點吧。

而且小孩兒說話本來就有點誇張,對哥哥那肯定是自帶崇拜光環的。但安越沒想到玉瞳瞳誇的厲害,是厲害到可以去沖刺世界錦标賽冠軍的程度。

沈梨拍着膝蓋哈哈大笑,想不到她姐們也能有今天。

“你也別怨人家了,人早就露過底牌啊,是你太輕敵了。你以為季翔是江震呢,弱到可以讓你按在地板上摩擦。”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伸手摁了摁眼角, 确定沒有沾花眼線才繼續笑:“嘗試一下被人打敗的感覺也挺好,真的。”

安越黑臉:“…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什麽?”

“第二次。”安越沒好氣地重複。

沈梨來了精神:“那第一次是……?”

“在那坡。”安越面無表情地開口, 磨着牙槽,“聽歌識曲, 紅.歌曲庫, 我輸了。”

“……”

安越以前的生活還挺單調的,除了學習不幹別的事。從小這樣,做什麽都特別乖。小時候常做的事情就是寫完作業, 然後到胡同口坐着等爸爸回來,隔壁家鄰居是個空巢老人,有事沒事就喜歡聽聽紅.歌。後面安越才知道那人是退役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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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發生了一些變故,安越轉到洛杉矶生活。一個小女孩連照顧自己的能力都還沒有,想回家又沒有家,就想那條胡同,還有老人用随身聽放的紅.歌。聽着聽着,就熱淚盈眶地想要回宜北。

後面在洛杉矶認識了沈梨。她是屬于會玩的那類人,帶着人唱K、打游戲、開party,樣樣在行。但安越不行,她唱K只會唱.紅.歌。

沈梨不知道再說什麽,豎起大拇指:“那我覺得你們倆還真是挺配的,誰能對上百首的紅.歌耳熟能詳。收下吧,這種根正苗紅又能壓倒你的男人不多了。”

一上車,安越的手機屏幕就亮了一瞬。她心情煩躁,不想看。

沈梨繼續說:“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押的賭注到底是什麽?”

安越持續低氣壓,一提到這個,她的臉瞬間黑得更厲害。

“很多。”

“很多?”

“嗯,不過算下來,我只輸了一張入場券。但那張券要做的事情很多。”

沈梨打滿問號,“要做?還很多?是怎麽個多法?”

沈梨不太能理解,他們倆單獨在飛镖廳那兒玩了一個多小時,到底玩了多少局又賭了些什麽東西。按理來說,像季翔這種家庭出身又根正苗紅的乖乖男,應該不會太過分吧?頂多就是端端正正地擺出了自己的正常水平,也正常地碾壓了安越而已。

可看安越的表情,好像被欺負得特別狠吶。

沈梨瞬間腦補了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眼睛裏的笑意逐漸猥瑣:“啧,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這不應該啊,就算是他那什麽‘很多’,就沖你當時在那坡主動吻人家的架勢,怎麽說也是你賺了。”

“能不能把你腦子裏的東西都洗一洗?”安越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麽。眼睛一眯,盯着沈梨的臉看。

“幹什麽?”

“你那天晚上去見季翔了吧?”安越就說怎麽有點不大對勁呢,她逼問,“你對他說了什麽。”

什麽他是她的第幾個,還有剛才那些賭注,安越都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一開始季翔押的賭注就是一張入場券。至于是什麽東西,安越也不懂。輸了一局之後,安越不甘心,季翔很好脾氣地說那也行啊。但是入場券上面要開始加東西了。後面他們換了個簡單粗暴的玩法,直接比大小。但季翔那個魔鬼,分分鐘打爆她,絲毫不手軟。

于是那一張連實物都沒有的“入場券”上,加滿了許多東西:把他微信置頂、每日打卡早晚安、每日一分享、周末和節日還要約飯,諸如此類看着很普通但又瑣碎的小事情。

而且還要她主動。

她。

主動。

雖然都挺無關緊要的,但一排下來,就擠滿了她的生活。安越總覺得奇怪,他這人沒事賭她的生活碎片做什麽?

一定是沈梨在其中搞鬼。

“沒說什麽啊。”沈梨撓着後脖頸,一臉輕松,“他問你是不是對每個男生都這樣。我說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這個對上了。

沈梨沒撒謊。

可安越還是覺得奇怪,但想了想,沈梨也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不至于把她和那個人的事情說出去。

“怎麽了?季翔知道張松菁的事情了?”突然這麽一問,沈梨也有點緊張。她雖然操心自己姐們的事兒,但不會把她的私事都口無遮攔地說出去。

她姐們不需要男人的同情心來疼愛她。

“不是。”置頂的人又發來一條消息,這回安越沒有無視。點開看了眼,然後敲着鍵盤回複。心裏像是有螞蟻爬過,密密麻麻地啃咬着。

說不上舒服,但也不難受,就是一時間有點無所适從。

安越吐出一口氣:“我以為,你跟他說了我以前在洛杉矶那時候的事。”

考試周,安越在采編部值班。大三的課程大部分都是選修,老師按着自己的節奏定考試時間,早就已經結束。但郭霖許彎彎他們得按校歷排的考試周來,所以這一整個下午,他們都在考場,只有安越在辦公室。

手機屏幕一亮,微信彈出一條消息。安越點開一看,果不其然是季翔那人發來的。

就只有一個問號。

【X:?】

從那天輸給他之後,安越每天都要打卡似的給他發消息。随便發點什麽,有時是彙報一下日常小事,有時是發個早晚安的問候。

随手的小事,安越覺得做起來也不難,主要是輸給了人家再不服氣也不能賴賬。于是安越每天都會給他發消息。

其實從那坡回宜北後,除了那幾次見面,安越都沒聯系過他。覺得沒必要,她本身就不太擅長和朋友維系關系。

高中那會兒回國,她機緣巧合下和沈梨一個班,通過沈梨的關系也交了些朋友。但是因為不常聯系,到後面走着走着就散了,剩下的也就只有沈梨一個。

朋友總是這樣階段性的,對于她而言,沒有人去維持關系的話,基本上都是走一路丢一路。有時逢年過節想起來給人發個祝福,都能發現自己已經被人删好友了。

安越第一天只會打卡發個早安或者晚安。隔着屏幕,她确實也說不出別的,最多就是拍一張自己現在在哪兒的照片給他看。

神奇的是,這樣聊天居然也沒有覺得尴尬,而且季翔也會回類似的消息過來。

有時是他在游泳館,偷拍了他教練穿着一條花褲衩叉腰訓人的照片。有時是在接玉瞳瞳放學,照片裏的她又紮了個歪歪扭扭的馬尾,正瞪着給她拍照的人。

有時是和張鳴遠他們在一塊兒打球。張鳴遠最近似乎被教練盯上了,對那撮綠毛實在忍無可忍,拿着剪刀咔嚓一聲,把腦袋給剪禿了一塊。

安越看着想笑,回了個他怎麽不考慮剪個板寸。季翔說教練剪得太狠,禿得過分光潔,張鳴遠可能考慮直接剃光頭了。

但最後也沒剃,只是後面發來的照片裏張鳴遠一直就沒摘過帽子。

……

今天她在這兒加班,倒是忘記了。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

安越拍了張照發過去,順帶揉了下發酸的肩膀,有氣無力地打着字:【親愛的季翔同學你好,我現在在加班,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X:語氣能再官方點嗎?】

安越也很爽快:【好的,親親,請問您有什麽問題呢?我這邊會盡快為您解決的哦。】

季翔那邊收到消息後,唇角忍不住往上揚。正好下課,教室裏有男生叫他去打球。季翔揚揚唇角說“等會兒”,然後點了個微信電話打過去。

“真的在忙?”季翔問。

安越喝了口咖啡振精神,語氣聽着正常:“我怎麽會敷衍你呢。”

“那天你都想掐死我了。”

季翔心情很好,回想起女生輸了一晚上的表情,蔫頭耷腦的,眼神又莫名地帶着一點兇。

安越那時還不服氣地想要再比幾局,季翔說:“你都輸光了,還拿什麽和我比?”

他湊過去,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純良,“再比下去,你整個人都要輸給我了。”

慘敗的戰績被人提起,安越頭皮有點炸,但這過了這麽些天,她覺得心态還是要平和一點。

“怎麽會呢,掐死你多不劃算。”

“也是,下次贏回來就行。”季翔提醒她,“疊加的第七件事還記得嗎?”

那天她輸了十幾個,第七個屬實有點想不起了。

季翔撿起了書包,随意挎在肩膀上。走廊已經沒多少人,稀稀拉拉的走出教學樓。但是校道上的學生很多,三三兩兩的,其中混着不少情侶,親昵地挨在一起輕聲低語。季翔的手搭在走廊的護欄上,輕輕地敲打着,給了她一個提示:“周末。”

周末,要約他吃飯。

安越想起來了。可這會兒手裏的工作還沒結束,安越有些苦惱,和他商量着:“改明天行嗎?我這邊結束應該挺晚了,明天再去找你吧。”

季翔問:“大概幾點?”

“可能得七八點了,之前的稿子壓着還沒改完,其他人都在準備考試。”

“我知道了。”季翔說完,把電話挂斷。

安越心沉了下來,也不知道他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除學習和工作之外,她沒這麽頻繁地和一個人保持過聯系,有點拿捏不準季翔的意思。正想着要不要再問問看時,季翔發來一條消息。

【X:不用改天了,我去找你。】

二十分鐘後,季翔還真的來了。手裏提着不少東西,精致的甜品盒印着西街那家很出名的甜品屋logo。

安越意外地揚眉:“你還去了趟西街?”

“路過。”季翔把東西放在旁邊的空位上,然後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我總不能餓着肚子等你吧。”

也是。

這會兒也到下午茶的時間了,安越先拿了塊蔓越莓蛋撻吃,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邊吃邊繼續改稿子。

她做事情專注,季翔也不打擾,給她開了瓶牛奶放邊上。

西街那家甜品屋味道是真的好,她和沈梨都特別饞那一家的蛋糕和奶酪,蛋撻也不錯,奶香很濃。安越吃完舔舔唇角,接過牛奶喝了一口,“那你吃虧了啊,請你吃頓飯可能還沒你買的這些東西貴。”

季翔以為她辦公室可能還有其他人在,提了兩大盒過來。她吃完了一個蛋撻,裏面還剩十幾個,還有一些精致的小糕點。

季翔靠在椅背上,語氣慢悠:“那你可以考慮請我吃貴一點的。”

這是今年采編部新媒體運營的最後一個主題。說起來還多虧了今年各高校聯辦的那場運動會。“校園明星”的熱度很高,許彎彎他們剪完運動會當天的素材後,又做了個專欄,單獨采訪參賽的運動員。一做就是做了好幾期。有些邊角素材還能寫成小故事連載,讀起來很有趣味。

這個主題一推出去後,還捧紅了不少校園小名人。

安越正好在整近期郭霖相機裏的照片,導到電腦裏,點開一張就是季翔的照片。應該是梁正恺以前交代安越去做的那件事,視頻沒在這兒,但相機裏拍了不少照片打算給他們的“校園明星”欄目做個周邊。

有幾張拍糊了,不是很好看。但是依稀能辨認出拍的人是誰,以及出水時抓拍到的幾張圖。表情有點懵,眼神茫然,看着竟然有幾分乖巧和可愛。

“在看什麽?”

察覺到她一直沒動靜了,盯着電腦屏幕很久都沒反應。季翔狐疑地走過去,單手撐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

電腦是臺式的,季翔見她手忙腳亂到試圖把顯示屏直接扣到桌面,最後壓着鼠标一點。

結果他過去時,顯示屏一秒閃現一張高清圖。

“……”

“……”

還是只穿着泳褲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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