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六口 比肩巴衛
“15分11秒02。”
游泳館內, 曹鵬掐着表在岸上站着看水裏的男生。季翔剛游完泳,還喘着氣,渾身濕漉漉地上岸。接過曹鵬扔給他的毛巾胡亂地擦了把臉, 眼周被泳鏡壓出了淺紅印子。
今年的春季游泳錦标賽還有幾個月不到。季翔之前落下不少,訓練緊張, 自從歸隊後幾乎是沒日沒夜地泡在水裏。原本就因為常年積累泡在泳池裏被磨得指紋都不清晰了的手, 現在都有點水腫了。
曹鵬帶了他十多年, 也是看着他長大的。這孩子認準的事兒還挺死心眼,腦子聰明,學什麽都精。就這麽順風順水的一個人, 也磕磕絆絆地走過了最艱難的那幾年。
季翔擦完臉上的水之後,又撈起地上的礦泉水灌了幾口。外面的夜色已經降了下來,曹鵬對他說:“這個成績也不錯了,壓力不要太大。今天的加時訓練就到這吧,早點回去休息。”
季翔搖着頭笑:“您先回去吧,我再游幾圈。”
“嘿喲你這個臭小子。”曹鵬拿着記錄本拍在他背上,“還游幾圈?再游下去,明天你外公就要來掐死我了。”
“說說吧,你都多久沒回去了。現在快放假了吧?放假回去陪陪老人, 別整天不是上課就是游泳館。”
“哪兒能啊。我前天才回了一趟。”
季翔喘了口氣,摘掉泳帽捋了把水, “得了,您哪就別操那心, 這麽晚了您還陪我在這兒, 芳姨可不好哄。”
這倒也是。家裏那頭母老虎還在等着他回家吃飯,但看着少年坐在岸邊,曹鵬也不放心。
“壓力大?”
這都多久沒下水了, 人一回來就加時訓練,一個月下來找回了之前的感覺,但水下轉身時的加速還是趕不上以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越來越大,身手也都不怎麽靈活了。
季翔也不知道,可能還真的是有點生疏了吧。不過見到泳池沒有以前那種恐懼感已經是進步。曹鵬問他:“最近還吐嗎?”
季翔:“不吐了。”
曹鵬說:“那就好。飲食和睡眠方面也多注意,一個春季賽,沒什麽好緊張的。”而且圈子也不大,遇到的那些人都很熟。知根知底的,水平怎麽樣心裏也有數,季翔想拿冠軍并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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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題可能也不在是否能拿冠軍上。
季翔重新戴好泳帽和泳鏡,站起身來,“行,您回去吧。”
他開始趕人了,說完又一頭紮進了水裏,像條水魚般暢快而去。
他可是一條小飛魚啊。
曹鵬心想,哪裏有什麽他破不了的浪呢。
游完季翔口中說的“幾圈”已經是晚上九點。剛從游泳館出來,就接到了安越打來的視頻電話。她一向準時,從來不晚點。
手機屏幕閃現畫面,女孩巴掌大的臉蛋只占了一半的屏幕。稍微又湊得近了點,似乎是沒想到他接得那麽快,正在低頭找耳機。
“宿舍裏有人?”季翔看她還在翻桌面。
安越說:“沒人。”然後又開始嘟嘟囔囔,說她明明記得自己把耳機放桌面了。但這幾天在整材料,桌面上的文件不少,一時間找不到,她有點洩氣地坐回椅子上。
季翔走在路上停下來,單手抄兜,另外一只手舉着手機看她。眼尾帶了點笑意,“沒人的話,找不到就算了。”
“我怕她們一會兒回來。”
“怎麽,怕她們知道你在跟帥哥視頻嗎?”
安越翻了個白眼,拿着手機出門。畫面晃動,估計是因為找不到耳機,她就準備到走廊外面沒人的地方打了。
季翔說:“晚上冷,多穿件外套再出去。”
“知道。要不要給你看看我現在穿的大棉襖,大帥哥?”安越走到天臺處,垂眸看到他那邊的背景,“你剛出游泳館?”
“是啊。”
“這麽緊張啊。”安越皺了皺眉頭,心想這都已經九點多了。
季翔無聲笑笑,嗯了一聲,然後說:“還有三個月,春季賽。”
“很緊張?”
“有點吧。”
安越不知道說什麽。把臉湊在屏幕面前,和畫面裏的季翔大眼瞪小眼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別緊張,我去給你加油。”
季翔頓時笑出聲。風摻雜着他說話的沙沙聲傳過來,季翔走在路上,手機放低了些。這個視角仰拍着他的下颌線,沖鋒衣的領子拉得高,喉結被擋住了。想看也看不到,但這個角度看他,發現他鼻梁是真的高,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男人。
季翔說:“這就沒了?”
“不然呢?這多麽樸實無華的祝福。”安越也笑。
沒誠意。季翔撇嘴。
“放假前我們有個小組賽,你來不來看?”
“什麽時候。”
“後天。”
安越沉默一瞬,咬了咬腮幫子裏的軟肉,“我考慮考慮吧。”
“喂。”季翔叫她,聲音低啞地笑,“你別慫啊。”
“還有,我說的小組賽,是籃球。你別想多了。”
原本并沒有想多的安越這會兒炸毛了,冷着一張臉就要把視頻挂斷。季翔趕緊哄了兩句,安越才堪堪把手機擺平在面前。偏圓潤的桃花眼壓了壓眼尾,寫着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小情緒。
之前沒細看,這會兒季翔才發現安越其實長得還挺軟萌的。臉蛋小巧,五官也沒有什麽攻擊性,線條流暢幹淨,膠原蛋白滿滿。瞪着人的時候,水潤的唇瓣抿出一個很淺的梨渦。
“季翔,以後你也別讓我給你打視頻了。”
“為什麽?”
“隔着屏幕,我打不到你。”
季翔哈哈笑,肩膀都在顫抖,笑完之後才虛着眼眸看她,眼珠亮晶晶的,“你怎麽越來越兇了啊。”
“我,一直都很兇。”
應該是在等車,他找個地方停下,不知道在哪裏,周圍都沒什麽人。只有路燈暗黃色的光灑在他身上。
“安越,我發現你很純啊,我真的不是你的第一個嗎。”
安越面無表情:“哦。”
“牽你手你臉紅,邀請你來看球賽你都不敢。”
“你別激我。”安越磨着牙冷笑,“姐姐不是純,是怕野起來你受不了。”
“是嗎。”季翔不太信,“能有多野?把人按在牆上親完就跑嗎?”
安越唇角一壓:“不哦。是把人按在床上,睡完再跑。”
仿佛在聽小學生說笑話。季翔并沒有理會她吹的牛.逼,笑完之後認真地問:“後天來不來?”
“不來。”
A大體育館,男生揮灑青春和汗水的地方。明明都要放假了,這群精力旺盛的少年們還要想着再約一場球。
“耗子快看,我帥不帥帥不帥帥不帥,跟上次安姐耍的比起來怎麽樣。”張鳴遠拿了顆籃球在手裏拍打,在劉皓面前花裏胡哨地露了一手剛學的教授蜘蛛手運球。拍着球锲而不舍地追問,“怎麽樣,我牛逼不牛逼。”
下一秒白賀祎就把他手中的籃球順了過來,對準籃筐投了個三分球。
劉皓睨了眼呆愣在原地的禿頭少年罵:“傻逼。”
幾個人做着熱身運動,白賀祎進了一個球之後就到了座位席。張鳴遠還想找人過幾招報奪球之仇,劉皓就把人拉住,“人去陪女朋友,你湊什麽熱鬧。”
“卧槽,老白什麽時候有的女朋友?”張鳴遠大為震驚,“他居然還能有女朋友!”
劉皓瞅了眼他的腦袋,上次教練抓着他把人按在地上,直接拿着剪刀咔擦咔擦就把那撮綠毛剪了。少年捧着綠毛的屍體哭了很久,又連續戴了幾天的冷帽。在室內熱,所以也沒挨幾天,後面還是屈服去剪了個板寸。但人倒黴的時候喝水都能吃出老鼠屎,給張鳴遠剪發的Tony是個新手,一鏟子直接把那板寸鏟成了跟光頭相差無幾的發型。
“老白沒有難不成你有?”
人在籃球隊,長得又高又帥,五官很正,又長了雙含情的桃花眼,雙眼皮褶子很深,笑起來時沒幾個人能頂得住。
他們這幫人中,也就只有老白能和季翔那狗東西的顏值平分秋色。
A大票選校草的時候,季翔還在白賀祎之下屈居第二,原因是他這人沒老白那麽愛笑。看着實在是太難搞到手了。
張鳴遠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大言不慚地說:“我有頭發的時候,也是能比肩郭富城的。”
劉皓建議道:“你染個銀發,或許也能比肩巴衛。”
張鳴遠突然自信:“真的嗎?”
“真的。”
……
等季翔來的時候,看到的一幕就是張鳴遠突然在球場上追着劉皓打,雞飛狗跳的,整個體育館都能聽到他們倆的嚎叫。
季翔有那麽一剎那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倒着後退在門口看了眼,又進去。
“今天約錯局了?”季翔問,“不是籃球賽嗎。”
這看起來不像是來打球,像是來打架的。
其他人在旁邊解釋:“耗子說話損又惹到張鳴遠那傻逼了呗。張鳴遠吹牛逼說自己帥,耗子讓他去染個銀發。現在張鳴遠腦袋上有幾根毛用手指頭都能數得清,還染個屁啊,他倆就是閑着沒事幹互相掐架。”
“張鳴遠不是最看重人格魅力?他沒事吹這個牛逼幹什麽。”
那人下巴擡了擡:“這不是有罪魁禍首嗎。老白帶他妹子來看球賽了,男生打個球還要被塞一嘴狗糧。不過說實話,今天來看球賽的女生也不少,一半是來看你的,一半是來看老白的。但老白現在是名草有主了,正牌女友鎮場子,女粉一心碎,全倒戈到你這邊了。”他還拍了拍季翔的肩膀,一臉豔羨,“壓力不小啊。”
季翔拍開他手,笑着:“剩下的一半估計也要心碎了。”
他這話說得不明不白的,那人愣在原地想了半天。看着他面帶春風的笑容,心裏喊了聲卧槽,勾着人肩膀問:“是我想的那樣嗎?你今天也帶了妹子來?”
季翔不置可否。幾個男生忽然嚷嚷了起來,這可是件稀奇事,季翔會帶妹子?還是來看球賽?
張鳴遠和劉皓兩人聽到起哄聲瞬間休戰,往宛如暴風中心的那個位置看過去。季翔正在喝水,靠在座位席的椅背上,笑容很淡,眼睛卻黑得發亮。他踢了踢面前的椅背示意,“行了啊。”
張鳴遠一臉懵逼地加入八卦網,問道:“怎麽了,鬧哄哄的,看到我們翔哥被他迷住了?你這狗東西魅力劇增啊,連男人都不放過了是吧。”
季翔笑罵了聲。但安越那天沒給他個準話,也不确定人是不是真的要來,于是說了句“沒什麽”。
張鳴遠上去勒住他脖子:“快說,對好兄弟怎麽能有秘密呢?我們不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嗎,你幾歲尿的床我都知道,現在你就開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嗎?”
折騰了一番,劉皓都看不下去了。從剛才那些人說的話估摸了個大概,猜道:“老白帶了女朋友來看球,說是老季也帶了妹子。”
“卧槽!真的啊!”張鳴遠開始感到壓力,怎麽現在這幫人連打球也要開始卷了嗎?不帶女朋友就不能打了嗎?
幾乎是一瞬間,白賀祎和季翔因為打球帶了妹子而飽受排擠。
張鳴遠狐疑地問:“帶的誰啊?”
季翔被人勒得臉都有點紅了,費勁地扒拉開踹了一腳,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安越。”
“卧槽!”
“卧槽!”
“卧槽!!!!!”
突然爆發一連串的卧槽聲,張鳴遠也頓時心安了,勾着季翔的肩膀對衆人大手一揮:“行了,這是個誤會,大家都散了吧。”
季翔不爽地眯起黑眸:“怎麽就是個誤會?”
“你不知道嗎?”張鳴遠扭頭看他,“安姐現在已經成為我們公認的最難追的女神天花板了。雖然我承認你這個狗東西是有點東西,一般的小女生都招架不住你這張狗臉的魅力,要論狗的話你也算得上天花板級別的狗,但是——”
張鳴遠對自己這個從小就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顯然沒什麽信心,語重心長地勸,“天狗食月都是沒什麽好下場的,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所以,今天沈梨都沒來看球賽,安越又怎麽可能會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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