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偷吻

“你又是何人!”大漢被身後幾個男女手忙腳亂地扶起來, 見夏無心是個半仙,忽然變了臉色,鼻子嘴向前伸長, 黑臉密密麻麻長出刺挺的茸毛。

原是一群成了人形的黃鼠狼精,怪不得一身妖氣, 夏無心更是怒火叢生,左手抱緊懷中的宋逾白,右手一掌推出, 仙力化成氣流, 重重撞在大漢胸口。

大漢後退幾步,忽然昂頭發出尖利刺耳的咔咔聲, 随後, 一股黑氣從他口中冒出,其餘妖怪也一擁而上。

夏無心立刻屏息, 用手勾住宋逾白腰肢,将她摟着送到自己身後, 随後身體化為一道流光,沖進妖怪堆裏, 索性仙力都不用了, 一拳一個, 直打得衆人嘴歪眼斜。

幾個妖怪并不知道一個半仙哪裏得來這麽大的力氣, 等反應過來,早就摔成一片,吱吱亂叫,黃鼠狼的嘴臉暴露無疑, 惹得街頭行人紛紛尖叫, 沒一會兒就跑了個精光。

夏無心這才回到原地, 急切地拉過宋逾白手腕,低頭瞧她身上的傷。

秋風吹過,半條街道都空無一人,只餘下一些包過食物的破爛紙張,竟被風卷出了些蕭瑟之感。

這麽近看去,宋逾白的傷口更是多得離譜,活像是在無數刀尖上滾過一般,雖都不深,卻也還是劃破了衣衫,勾出幾片血絲,故而籠統看去,她衣裳黑一片紅一片,狼狽至極。

夏無心方才湧起的怒火,揍了黃鼠狼一頓後不僅沒消,反而更為洶湧,語氣也不太溫和:“你去哪了,怎麽把自己弄成這般!”

宋逾白如今好容易喘過氣,被她劈頭蓋臉地一問,呼吸便又急促起來,揚手掙開夏無心的束縛,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夏無心知道她脾氣,原地跺了跺腳,連忙趕上去,伸開雙臂将她攔住,用手替她擦去臉上污漬。

“先生,我并非怪你,而是擔心。在意一個人,自然害怕她受傷。”夏無心有意放柔聲音。

少女的手很軟,熱熱的,滑過額間,一陣酥麻,宋逾白就是再賭氣,也不好發作,只能垂眸不言。

這脾氣來得沒來由,更多的是對自己再次狼狽出現在夏無心面前的羞赧和氣急敗壞。

此事她沒臉說,本想替夏無心取件趁手的法器,圓了她沒有法器的遺憾,也當做次次救命之恩的回報,誰曾想回來時正遇見了往日她除過的妖族餘孽。

也幸好這些妖都是喽啰,妖力并不強,否則根本等不到夏無心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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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無心正還想說什麽,便見蘇斜月幾人相繼出現在她身旁,看見她沒事,紛紛松了口氣。

“宋先生!”一邊的池搖連忙上前,還沒等觸碰到宋逾白,就被夏無心如臨大敵般橫擋開了。

一旁的蘇斜月見狀,輕嘆一聲,緩步上前,看着宋逾白一身的傷,也吸了口冷氣,蹙眉道:“宋先生這是……”

“無妨。”宋逾白出言打斷,她不敢擡頭,生怕暴露自己眼底的紅霞,她一向幹淨整潔,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竟被當衆看到,頓覺十分丢人。

夏無心雖然做事大條,但心思卻很細,看出了宋逾白的困窘,便裝作無意識地用身體擋住她,笑道:“師姐,都是這些黃鼠狼精作亂,讓師兄收了便是。我們用膳的那家酒樓,好似有供人休憩的屋子吧?”

蘇斜月一愣,連忙點頭,拉過池搖在前面帶路。

唯留下燕橋一個人站在原地,對着一地化為原型的黃鼠狼抓耳撓腮:“夏無心,自己惹的亂子,為何不自己收拾!”

酒樓确實有供人休息的地方,裝潢雅致,地上鋪着席子,席子上放了張矮桌,茶水的濃香蒸騰而上,隔壁還有琴聲潺潺,餘音繞梁。

夏無心正好進門替宋逾白療傷,便被池搖拖住,鳳眼圓睜,叉腰道:“宋先生是女子,你一個男人,懂不懂何為避嫌,何為男女授受不親!”

夏無心一把推開她,正要開口,卻頭一次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池搖所言有理,忽然産生了想要換回女兒身的念頭。

池搖見自己占了上風,長發一甩便要上前,夏無心哪裏肯,只見拎着她衣領,将人提了出來。

“你也不許!”夏無心整個人攔在門前,将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最後,還是蘇斜月挺身解圍,她将夏無心和池搖皆拉出門外,随後木門半掩,半是無奈半是責備得看向夏無心:“你們二人怎麽和孩子一樣,這事也要争。去給先生買件衣裳,越快越好。”

說罷,大門便關了個嚴嚴實實。

臨安城不負盛名,各種店鋪琳琅滿目,光是成衣店就紛紛攘攘開了半條街,更別提布匹絲綢,全擺在街道兩旁,花花綠綠惹人注目。

夏無心負手繞了一圈,便總有小二站在門口沖她吆喝,熱熱鬧鬧,體現出此地的富庶,她看不懂何為好料子,便随便找了個看起來最大的鋪面,擡腿邁進。

一身錦衣長衫的小二見來了客人,捧着個木盒迎來,臉上堆滿笑容,躬身道:“客官裏面請,此處是全臨安最大的成衣鋪,您是要瞧您的?”

“不,這裏可有女子穿的衣衫?白色為上。”夏無心擺了擺手。

小二一聽,便好像懂了什麽,朗聲笑道:“客官是為娘子挑選罷,正好剛來了一批上等綢緞,都是給宮中娘娘的,您來得巧,若是再晚點,可就不剩什麽了。”

他轉身上樓,翻找了好一氣,又抱着幾件衣裳艱難走下,一股腦放于櫃上:“客官您瞧,可有中意的?只是愛穿白色的不多,故而店中多是繡了花樣的。”

他摸了摸腦門兒,忽然想起什麽,将擱置于一旁的那個木盒拿來,輕輕打開。

裏面是件月白色的羅裙,裙擺外還罩着一層輕紗,細細看去,真的像是月光一般,泛着珠光寶色,夏無心忍不住感嘆一聲,将羅裙拿起,水霧般輕薄的布料順着她手臂滑落,露出上身。

這衣裳落有雲肩,淡金色的雲肩又像是日光,配合着祥雲狀的金絲繡樣,典雅華貴,又靜谧高潔,莫名便與夢中的宋逾白交疊在了一處。

那位天界帝女,想必就是穿着這樣美的衣裙吧,夏無心想。

随後,她又記起凡間的宋逾白,向來都是件寬松到看不出曲線的衣袍,随後心口一疼,憐惜得緊。

夏無心掏出了渾身所有的銀兩,又解了腰佩,這才将這衣裙換來,滿意歸去。

與此同時,酒樓雅間,血腥味已然蓋住了房中熏香的氣息,遮光的紗簾紛紛垂下,将天光過濾得柔和昏暗,宋逾白背朝窗子,衣衫解了一半,正阖目一言不發。

若是沒有猙獰的劃痕,她的背便像是最為瑩潤的白玉,細膩得看不出毛孔,只是如今上面布滿了血痕,令人頭皮發麻。

蘇斜月本就心軟,如今便紅了眼眶,正凝聚仙力,一點一點替她修複傷口。

“先生去了什麽地方,怎麽會弄出這麽細密的傷?”她忍不住問。

宋逾白沒說話。

蘇斜月輕輕抿唇,一陣無言,卻還是細心拂過她肩背,過了許久,才又打破沉默,柔柔笑道:“我真的不曾想過,原來先生就是帝女。”

“那日,多謝。”宋逾白忽然道,聲音清冽淡漠。

蘇斜月一愣,才反應出她說的是勸她不跪之事,莞爾道:“我雖心疼無心,卻也明理,何況先生肯聽我講那些女兒心事,我一直感激在心。”

聽她這樣說,宋逾白心一沉,不由得捏緊了懷裏那個小小的荷包。

“那你還……”

“自然,我對無心的感情,是日日年年累積的,哪會輕易動搖。”蘇斜月笑着,眼神帶了一絲試探,猶豫道,“只是無心對先生,似乎也是我這般情感?”

宋逾白雙肩微抖,沒有回話。

蘇斜月眼明心細,立馬了然,貝齒慢慢咬住下唇,後又收起哀傷,繼續說:“可惜先生,似乎志不在此,也是,您是九天上的龍鳳,總有一日要回到天宮,哪會縱情在小小的凡間。”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宋逾白反應,只是對方正背對着,唯有輕顫的肩和手,能顯露出她內心的掙紮。

“可無心如今聽您的話,遠遠勝過聽我的。所以,我能不能鬥膽拜托先生,若是有機會,幫我将這難以啓齒的心思,透露一番?”

“不要。”她話音未落,宋逾白便冷聲回答,與此同時,披衣起身。

她轉過來時,眼波如同剛化開的冰水,帶着涼意彌散,看得蘇斜月後背一涼。

宋逾白似是有什麽話要說,飽滿如蓮肉的雙唇翕動了一會兒,淡淡吐出幾個字:“你若想,自己說便是。”

說罷,她移開目光,道了聲謝,轉身便要出門。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随後,夏無心的臉出現在門縫裏,曜石般的眼眸晶亮,笑得開懷道:“先生,你瞧我給你買了什麽?”

說罷,她便将那衣裙拿在手裏,往宋逾白臉上晃了晃。

“正巧,療傷也好了,都是皮外傷,不必擔心。”蘇斜月笑眯眯說着,伸手推開門,走過夏無心身邊,輕輕勾住她手腕,語氣柔和似水,“無心,讓先生換上罷,我們去叫人,再上些熱菜。”

夏無心被她拉走,唯留下一團布料在手中,宋逾白低頭看着,忽然覺得眼前蒙上層霧氣,随後忿忿将門關上,獨自站在昏暗的屋子裏,愣神良久。

“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她聲音極輕,喃喃細語。

她衣裳換得很急,似乎在害怕什麽,幾乎沒注意到,自己穿的并非男子的衣袍,而是一件羅裙。

門外,夏無心剛喚來小二上菜,門就倏地大開,一道微風繞耳,擡首間,恍若隔世。

烏發披散在身後,眉眼清淡,卻勝過一切濃墨重彩,雲肩撐起一團日光,将肌膚襯得白裏透亮,月白的布料包裹着纖細的腰肢,下裙上部的蜀錦圍着腰纏了幾圈,露出一片鳳尾紋樣,放下清清淡淡的白,像是雲煙薄霧,傾斜而下。

夏無心腦中忽然冒出句宋逾白教過的文詞:“佳人佩明月,笑語含春姿。”

只是她不笑,她想。

“你怎麽拿了件,件衣裙給我。”宋逾白臉頰一片粉色,輕聲責備,她早有百年沒穿過女子的衣衫,如今換回來,還有些不适應。

“這多美。”夏無心說着,竟嘿嘿笑了起來,臉比宋逾白還要紅。

後面聞聲而來的蘇斜月和池搖,也愣了一瞬,半晌說不出話來,雖說面目沒變,但換上女子衣衫後,原本籠罩着她的仙法盡破,才是将她原本的容貌,一分一厘地展現出來。

“先生,快,快坐。”池搖磕磕巴巴道,說罷,連忙捂臉,不敢再看。

宋逾白移開目光,繞過夏無心落座。

夏無心不知宋逾白這是怎麽了,但也不計較,開開心心坐下。

幸好窗外實在熱鬧,吆喝聲喧鬧聲不絕于耳,又來來往往的多是衣衫華貴之人,故而四人齊齊往外看,倒也省了尴尬。

臨安城最有名的并非白日的坊市,而是暮色降臨後的夜市,太陽一落山,衆多白日不開門的鋪面也紛紛開店迎客,華燈陸續點上,遠遠望去,猶如碎星落了滿地,同天邊星辰交相輝映,甚至隐隐有超過之勢。

酒樓下的空地,此時最為熱鬧,河水潺潺,蓮花燈從源頭飄來,星星點點的火光将水面照亮,橋上擠滿了看燈的人,熙熙攘攘,全是人頭。

“師姐,我們何不下去瞧瞧?”夏無心看得津津有味,又指着遠處飄向天空的幾片亮光問,“那是何物?”

蘇斜月擡眼一看,輕聲道:“孔明燈,傳說寫下願望,便能被上天看見。”

夏無心一聽,便來了興趣,撩起衣袍,一會兒就沒了身影,蘇斜月和宋逾白對視一眼,一言不發,起身跟上。

夏無心正找賣孔明燈的貨郎買燈,誰知一摸衣袖,吐了吐舌頭,張嘴便要賒賬,誰知身後伸來一只手,掌心放了兩塊碎銀。

她轉身,正看見宋逾白的側臉,冷若冰霜,絕代風華。

連那貨郎都看直了眼睛,連忙雙手接過碎銀,陪着笑,多給了好幾個燈。

夏無心看不慣別人這般眼神,忙搶過他手裏的孔明燈,拉着宋逾白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氣鼓鼓罵道:“瞧他那眼神,難看極了。”

宋逾白則神色如常,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東西,道:“所以,我不願穿這個。”

夏無心一愣,環顧四周,只見凡是路過的百姓,就沒有一個不頻頻回首側目的,頓時一陣後悔,道:“本來想着,先生已經恢複了女子身份,就不必再打扮成那副樣子。早知如此,我将随便買個農婦布衣,給你穿上便是。”

“農婦,虧你想得出來。”宋逾白皺眉,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孔明燈,輕聲道,“快放吧,等會兒放的人多,滿天都是,便找不到了。”

夏無心聞言,連連點頭,撈起一個,也不打火,只彈了個響指,那蠟燭便已燃起了火苗,原本還軟塌塌的孔明燈,逐漸鼓脹。

她又找貨郎借了支筆,放進嘴裏舔了舔,一臉認真地寫了起來。

她的字實在是難看,宋逾白認了好久,才看出上面寫的是什麽,頓時有些失望,道:“想要法器?除去法器,便沒有別的了?”

“只想到這個。”夏無心摸了摸頭,揚手要放,卻被宋逾白劈手奪過,随後五指微張,一個小小的荷包躺在她掌心,已經被不斷的揉搓,折騰得皺皺巴巴。

夏無心拿過荷包,滿臉疑惑。

宋逾白神色有些不自然,小聲道:“打開看看。”

夏無心雙手拉開荷包,忽然金光閃過,一個碩大的物件從裏面掉出,險些砸了夏無心的腳,虧得她眼疾手快,彎腰将之撈起。

只見那東西通體金光,呈現蓮花的模樣,花瓣皆可收縮活動,一旦露出,便如同長了數個刀刃。此物拿着似乎有千斤重,底部本應長着花莖的地方,如今是一串金色鎖鏈。

“流星錘?”夏無心瞪大雙目,忍不住伸手撫摸,一陣喜悅直直沖上頭顱,似是要将天靈蓋掀翻,“給我的?”

宋逾白颔首。

夏無心險些原地蹦起,她拎着流星錘,猛然撲上前,單手抱住宋逾白,又忽然想起什麽,連忙撒手,卻仍然收不住臉上笑意。

宋逾白冷不丁被她抱住,接觸少女溫熱的軀體後,身體已然僵直,心髒的跳動卻逐漸加快。

“所以今日先生離開小瀛洲,便是為了替我取這流星錘?”夏無心聲音都有些發顫。

“順便罷了。”宋逾白輕描淡寫,說着,慢慢收緊手指,藏在身後。

她不願讓夏無心知道她為找到不知落入何處的流星錘,而深陷荊棘叢中的狼狽,為此還求助了太白星君,這才求了個荷包,能将這死沉的蓮花錘帶出南屏山。

不過即便如此,她今日也足夠丢臉了。

一身泥濘,狼狽逃竄,慌不擇路地撲進夏無心懷裏,還這副模樣出現在衆人面前,尤其是蘇斜月,想起蘇斜月的話,她心中更是火燒火燎,忍不住搓起了衣角。

夏無心啊夏無心,她因為她,當真是把往日不會做的事,通通做了一遍。

夏無心不知她心中百轉千回,如今正樂得找不着北,她将蓮花錘繞着手指轉了幾圈,千斤重的流星錘,在她手中就如同緞帶一般輕盈,同時虎虎生風。

宋逾白咳嗽一聲,責備道:“大庭廣衆下,成何體統。”

夏無心聞言,連忙看向四周,紅着臉,戀戀不舍地收起蓮花錘,重新舉起孔明燈,眼看着蠟燭燃了一半,忙寫上“我要成仙”四個大字,随後松手。

忽明忽暗的孔明燈,便緩緩上升,彙入一條燈火的河流。

宋逾白眼睜睜看着她寫下祈願,恍若被澆了一盆涼水,心中冰冷一片,又湧起大片的失望,這失望如潮,沖得她眼底酸澀。

“你再沒有別的願望了?”她睜着一雙充斥着水汽的琉璃目,攢眉道。

難不成她滿心亂麻,夏無心卻根本就是将她當做兒戲?雖說理智告訴她不可能,鼻頭卻還是越發酸疼。

“有啊。”夏無心踮起腳,沖着自己的孔明燈揮手,粲然道,“我還想和先生攜手成仙,幾生幾世,在九重天逍遙快活。”

“孔明燈會落下,燭光也會燒盡,願望寫于東西上,總是容易破滅的,倒不如藏在心底,只要人在,希望就不會滅。”少女揚聲說道,聲音穿過鼎沸人聲,飄搖上了天。

宋逾白只覺得頭腦一陣發昏,她伸出纖細的指尖,輕輕覆蓋在臉上,試圖吸去源源不斷的燥熱。

笑意卻忍不住浮現,随後緩步上前,一面捏緊衣衫,一面微微揚起下颚。

無邊的羞臊和窘迫将她包裹,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她宋逾白活了上千年,還是頭一次,因為個不大的小仙,而險些沖昏頭腦。

罷了,反正她最狼狽的模樣,全部被夏無心看了去,再落入塵埃,又有何不可。

這麽想着,她忽然緊緊阖目,将一對飽滿柔軟的唇瓣,湊近了夏無心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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