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蘇醒

記憶到此為止, 所有人的眼前蒙上一層黑暗,複又被光明籠罩。

沒人出聲,不知是難以接受, 還是未從這段壓抑而孤寂的記憶中走出來。

從另一個人的視角看到自己的感覺有些奇妙,宋逾白愣神良久,忽然阖目,半摟着夏無心的腰,将臉埋進她冰冷的懷中, 抑制着因情緒而産生的,肩膀的抖動。

原來從那時,她便守着她了。

可她卻從來不知道。

那時, 她時而披甲征戰, 一走就是幾年, 天宮冷清,沒人同她說話, 她就常對着蓮花池旁的石頭,一說就說半宿。

人不愛同她接觸,但石頭不會拒絕。

一旁的蘇斜月眼睛軟,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她杏眼通紅,看着夏無心, 戚戚道:“這麽長的日子, 她該有多難過。”

蘇斜月知道只能遠望着一人的辛苦, 如今便更替夏無心凄然。

就連夏春秋,都低着頭, 一言不發。

宋逾白沉默了一會兒, 輕輕拈去眼角晶瑩的水汽, 淡淡道:“我在天庭之時,從未察覺到她有煞氣在身,怎麽到了人間,反而不同了?”

“此事,帝女還需找個機會詢問天帝,我成形她便已然立在那處,煞氣由來,還有什麽命格,我一概不知。”

“她昏迷是因為天帝的明月妖硫鏡,險些化為原型,想要醒來,要麽需得天帝網開一面,要麽,便是她自己心向往之。石頭是為了帝女成人的,其中的度,還需帝女自己把握。”

花仙輕聲說完,便沖着宋逾白點了點頭,回身越過門檻,桃粉衣裙帶起一片粉色的浪。

夏春秋和蘇斜月也不再多留,一前一後離開,門吱呀一聲關上。

門外看去,一片秋意瑟瑟,半山的樹都染了彩,遠遠看去,紅黃相間,美不勝收,花仙妖嬈地伸了個懶腰,花瓣漸漸彌漫,似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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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斜月忙張口喚她,道:“花仙上神,多謝。”

“無妨,不過是日子太閑,管管閑事。”花仙紅唇抿着,回頭打量蘇斜月,一雙桃花目攝魂奪魄,像能看穿人心,“只不過……”

“不過什麽?”蘇斜月杏眼微睜,白白淨淨的手攥着衫裙。

“你天資極佳,修煉到如今這個年歲,還未飛升,你可知原因?”花仙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媚意,卻并不叫人厭煩。

蘇斜月垂眸,輕輕道了聲知道。

花仙颔首,将目光移開:“天家總講清心寡欲,其實,想成神并非要求斷情絕愛,而是要斷掉那些得不到的,心情舒暢,自是能好好修煉。”

“告辭。”花仙輕聲說罷,身體消失在原地,只剩幾片零落的花瓣,随風飄遠。

蘇斜月上前兩步,一片花瓣落于她掌心,似乎還有些溫熱。

屋中,燃起了一縷檀香。

宋逾白吹了吹檀香,回身蹲下,再次将夏無心抱起,小心翼翼放回床榻,細嫩的手掌輕輕摩挲着夏無心的臉,她好像沒怎麽細細端詳過夏無心,如今看久了,竟有些不認識的錯覺。

小臉蒼白,眉眼十分秀氣,鼻骨小巧高挺,像白玉雕刻而成,嘴巴像片花瓣,嫩嫩的,只是有些幹。

她心口忽然泛上一陣心疼,輕輕道:“無心,你累不累。”

等了她這麽久,應該很累吧。

“早知道,便不讓你等了。”宋逾白含淚輕笑,随後一聲長嘆,“我從前覺得,天上的日子很孤單,如今想來,有人默默陪着,也是一樁風月。”

“醒來吧,無心。”她小聲說,聲音無比溫柔,可夏無心還是沒有動靜。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慢,宋逾白靠在床榻旁,将臉頰枕在夏無心身側,恍惚間,天色已經暗了,火燒一般的晚霞從西方蔓延到頭頂,大地一片澄黃。

宋逾白卻忽然擡起頭,眼神落在光潔的皓腕上,輕輕轉動。

心向往之,她默默道。

随後,宋逾白慢慢起身,阖眸默念,傳音給平逢山燒水的小仙侍,讓其送個浴桶來,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門被敲響。

開門後,兩個仙侍站在門口,抱着個巨大的浴桶,小心翼翼道:“見過帝女。”

四只眼睛滴溜溜往門裏看,然後放下東西,撒腿跑了。

宋逾白看着她們背影,輕輕搖頭,随後将浴桶拿回屋中,食指在桶邊輕敲了兩下,桶裏便滿是蒸騰着袅袅霧氣的熱水了。

水霧慢慢擴散,搞得屋裏到處都有些濕噠噠的,香味更是濃烈,旖旎慢慢擴散。

宋逾白站在桶邊,一時有些猶豫,自語:“不知石頭能否泡水。”

但夏無心這石頭硬,應當無甚影響。

宋逾白輕輕勾起外衣,再松手,輕紗一般的外衣便從她肩上滑落,只剩個薄薄內衫,她一邊回身,一邊慢慢卷起衣袖,露出一雙藕臂。

她忽然有些面紅,想來自己活了這些年,什麽都經歷過了,唯有伺候人一事,是千萬個不會。

“你真是好大的面子。”宋逾白說着,軟軟的指尖點了點夏無心額頭,随後食指一勾,便有一道涼絲絲的火焰打着卷,把夏無心衣衫解開。

少女的身體很快被燈光籠罩,她雖沒有宋逾白那般白得發亮,但也是纖腰軟體,肩若削成,雖還裹着亵衣,但身量已然一覽無餘。

宋逾白忽然咳嗽了幾聲,反手拿過一旁的衣衫,将她裹住,這才彎腰抱起。

屋中點了燈,灑下溫和的燭光,郎朗清姿的女子抱着少女,慢慢走向浴桶,等夏無心終于沉沒在水中時,宋逾白這才呼出一口氣。

輕輕摸上臉頰,和水一樣熱。

宋逾白慢慢撩起水珠,灑在夏無心柔嫩的肌膚上,聲音空靈溫柔:“你得洗幹淨,我才能摟你,我可不願摟個髒兮兮的石頭。”

說着說着,她眼神軟下來,琉璃眼中蕩漾着一片缱绻。

“原來那麽招人厭,短短幾月,怎麽就這般令人牽腸挂肚。”

從何時開始的呢,從她次次奮不顧身,從她的生死契,從她那股什麽都不怕的勁頭,從她晶亮的眼眸。

“待你醒來,你想聽的話,我都說與你聽。”

夏無心的眼珠,微不可查地滾了滾,只是宋逾白一直低着頭,未曾看見。

熱水漸漸變冷,宋逾白忽然從沉思中掙脫,她又用指骨敲了兩下桶邊,水便消失無蹤,她俯身摟過夏無心的脖頸,讓她靠在自己胸口,随後再次用力将人抱起。

在走回床榻的路上,夏無心身上的水化成水汽,很快便一身幹燥。

宋逾白的懷裏很軟,很香,帶着帝女的清冷,也帶着宋逾白的滾燙,每邁出一步,都讓人心中顫抖。

夏無心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宋逾白掀開被子,讓夏無心靠着軟枕,随後長腿一擡,也随之坐到床榻上,後仰同她并排靠着,她的手臂也露在外面,觸之一片溫潤的涼意。

雖然別人碰是涼的,但宋逾白知道,她實則一片燥熱,便又将衣袖往上拽了拽,好讓秋日的冷風吹吹。

“來。”宋逾白淡淡說着,伸手環過夏無心瘦削的肩膀,将她攬在自己懷裏,然後雙手抱着。

于是這姿勢有些詭異,宋逾白一臉正色,雙手環抱着夏無心,而夏無心則緊閉着眼,将頭靠在她肩上,二人保持着這樣的姿勢,保持了許久。

最後,宋逾白不得不低頭,好看的眼睛裏沁着淺淺的失望,低聲道:“這樣也不行麽?夏無心,難不成你真的不願醒,不願見我了?”

氣氛沉寂良久,宋逾白貝齒滑過飽滿的唇肉,忽然松開手,閉着眼俯身。

忽然,她敏銳地嗅到一絲血腥味,頓時心急,猛然睜眼,以為夏無心受了傷,誰知卻見面前的少女,鼻孔下慢慢流出兩道血跡。

……

“夏無心!”宋逾白心思一顫,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忙推開夏無心,任由她歪歪斜斜倒在被子裏。

随後,一陣虛弱的輕笑傳來,夏無心只覺得自己丢人,身後将臉捂住。

“你何時醒的,怎麽一言不發。”宋逾白一肚子火發不出來,只得拎着夏無心的領子将她拽起來,手指裹上仙力,沖着她鼻尖一掃,血跡便消失了。

“方才醒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便沒睜眼。”夏無心說着,一手扶床柱,一手撩開眼前碎發,瞳孔一如往日般黑烏黑,只是此刻其中翻滾着各種情緒。

“先生方才是想吻我?”夏無心像是很累,原本清亮的嗓音如今有些軟糯的沙啞,卻還是勾着唇,慢慢湊上前。

宋逾白不說話,眼神清清淡淡,看了夏無心一眼,想要起身,卻不料一雙手忽然勾住她腰肢,宋逾白輕喚一聲,翻滾着仰躺在床上。

剛想呵斥,夏無心卻忽然一手撐着床,一手放在宋逾白腰間,同她對面趴下。

那雙手還未恢複溫度,有些冷,宋逾白忽而輕顫,細膩潔白的指尖緊緊攥着被褥,聲音慌亂:“夏無心!”

她這麽躺着,更顯身姿綽約,銀簪不知何時掉落,烏發淩亂,臉頰白裏透着紅潤,不知是慌亂還是什麽,眼眶也漸漸覆上一層粉色。

修長嫩白的脖頸,慢慢扭向一旁,微微發顫。

夏無心一顆心火燒火燎,像是不斷被揉碎又恢複原狀,于是聲音有些委屈,小聲道:“宋逾白,我想親。”

宋逾白聽了這話,更是一陣羞赧,她眨着潋滟的眸子,冷冷道:“你親便親,還問我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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