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不正經

她這話說得冷漠, 實則半遮半掩,露出的耳垂都通紅一片。

夏無心心跳一滞,忽的抿嘴笑起來, 雖是有氣無力,卻也笑了許久,笑得宋逾白更惱了,伸手點她肩膀,眼眸晶亮, 愠怒道:“你笑什麽?”

“笑先生,怎這般可愛。”夏無心說着,忽然低頭, 正同宋逾白對上, 唇瓣微涼, 後者忽然一個顫栗,身體嵌進柔軟的棉被裏。

宋逾白的唇就像是化開的薄荷糕, 清清涼涼,甜絲絲的,飽滿得讓人幾乎想要吞下去,夏無心初嘗這甜意, 卻已然有些沉迷。

別看宋逾白多經人事了這麽多年,在這方面卻還不如夏無心來得無師自通, 當即便亂了心弦, 只覺得身體每個部位都化成了一灘水, 酥酥麻麻地動彈不得,一雙柔夷不斷擡起放下, 最終還是攥住夏無心的衣襟, 發出一聲極為清淺的嗔呼。

夏無心聽了聲音, 便擡起頭來,心思也是一陣跌宕,尤其是在看見宋逾白的模樣後,險些手軟跌落。

只見她正平躺着,唇瓣晶瑩透亮,臉頰紅得發燙,一雙眼眸似乎沁出淚滴,看上去帶了些旖旎的脆弱。

玉白的脖頸有些潮濕,香汗浸濕月牙般的衣襟,能夠透過衣衫,看見精巧的鎖骨和肌膚。

她的呼吸很急促,好似許久喘不過來氣,于是眼神裏也帶了些責備,啓唇道:“你這是……”

“親啊。”夏無心小聲說,随後莞爾,“先生不會覺得,所謂親吻,便是你上次蜻蜓點水那般?”

宋逾白被點出了心中所想,喉嚨動了動,眼神移到一旁,不願再看她。

夏無心又不禁失笑,忽的将放在她腰肢的手慢慢上移,移到她脖頸後,微微用力,宋逾白便帶着一身淩亂,被迫擡起頭來。

“夏無心!”宋逾白遭不住了,眼眶通紅着瞪她。

“哎。”夏無心答應着,忽然再次俯身,這次不再淺嘗辄止,将這個吻進行得纏綿悱恻,酣暢淋漓,宋逾白一陣頭昏目眩,只覺得被她攻城略池,奪走了一切所想。

夏無心的唇很軟,很溫柔,像是對待一個易碎的珍寶,只是宋逾白心裏羞恥,再加上腦子混沌,便覺得眼前的夏無心,同往日的少女有些不同。

平白多了些侵略之感,讓她有些害怕,不由得頻頻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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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她聲音裏的空靈沒了,好似忽而從天上跌回人間,帶了些祈求的沙啞。

夏無心卻沒想着這般放過她,停了一瞬,便又将她剩下的喘/息堵回口中,手難免更為用力,弄得宋逾白不知如何是好,索性纖臂一伸,将她脖頸摟住。

這樣一來,夏無心便完全進了她的懷抱裏,香氣充斥着鼻腔,忽然覺得鼻子一酸,力道淡了些,宋逾白這才得空輕喘,一道濕潤在她眼角滑落,卻是窒息所致。

宋逾白松了手,夏無心急忙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任她軟軟倒下。

宋逾白的身子像是柳條,又像是一截軟玉,方才的動作弄亂了衣衫,衣襟幾乎敞開了一半,半截瑩潤柔滑的肩頭露在外面,也帶了細微的潮濕。

她覺得自己這幅樣子着實羞人,不敢去看夏無心,便冷着臉扭向一旁,伸手蓋住眼睛。

“你哪兒學的這些歪門邪道?”宋逾白聲音中有些惱怒,又因為羞赧而軟糯了不少,帶出不少氣聲。

夏無心同樣也氣喘不已,她竭力平息心髒的狂熱,小聲道:“往日偷溜下山時,偷看了不少藏書,多少看到些。”

“不正經。”宋逾白罵道。

只是她不知,自己通紅着臉,是再也冷淡不起來了,看在夏無心眼中,勾人得緊。

對宋逾白的憐惜和渴求早已将夏無心吞噬,她夢中記起了不少事情,如今看着,眼眶一熱,手便不由自主地伸到宋逾白眼前,将她手腕握住,放到她耳邊。

宋逾白的手腕滑溜溜的,摸着很舒服。

“怎麽了。”宋逾白被她這樣的眼神看得不自在。

夏無心卻忽然松手,翻身躺在了宋逾白身側,用力将左手擠到她身下,右手覆蓋上去,好似抱了個枕頭一般将她緊緊摟着。

随後将臉埋進她肩窩,悶聲道:“我總覺得自己在做夢。”

宋逾白掙紮了一下,沒掙脫,便低頭看她毛茸茸的頭頂,帶着疑問嗯了一聲。

“就是,能這般抱着你,本是只在夢裏才有的念想。”夏無心輕輕說,她呼吸出來的熱氣噴灑在宋逾白皮膚上,滾燙滾燙。

誠然,宋逾白并非一個能夠給人安全感的人,她是神,是帝女,是九天冷冽的辰星,而不是她夏無心的什麽。

她是追不上她的,就像從前,連雙腿都沒有。

這樣患得患失的夏無心很少見,她原是個想要什麽便拼命去夠的人,只不過宋逾白這顆星星,太過高遠了些。

少女忽然便從方才的強硬,變得軟乎乎,慘凄凄的,宋逾白聽她這樣說,心裏掠過一片針紮一樣的疼。

她伸手抹去亂發和眼角的晶瑩,讓自己正色不少,随後柔聲道:“松開。”

夏無心哼唧一聲,乖乖松手。

宋逾白忽的起身,玉指碾平衣襟上的褶皺,然後長臂一卷,将夏無心抱進臂彎,一雙纖長潔白的手放在她發絲上,輕輕撫摸,像是安慰。

清冷的人溫柔起來,更是讓人沉迷,夏無心這麽想着,長睫閉上,下巴放在宋逾白肩上,不舍這點溫暖。

“那我抱着你,也是夢裏才有的念想麽。”宋逾白道。

“嗯。”夏無心點頭。

“傻不傻。”宋逾白忽而輕笑,嗓音空靈了些,“你又何曾不是。”

“在昆侖山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一心都是沒能同你說的話。”

“我本以為自己會一直孤身一人,你的出現,于我來說始料未及,但你若不出現,我早就不知死在了何處。”

“那你可喜歡我?”夏無心摟住她腰,蹭着問。

宋逾白面頰浮起一片紅雲,随後點頭:“嗯。”

再喜歡不過了。

夏無心聞言,頓時開心了許多,曜石一樣黢黑的眼珠映着燭火的光,然後眉頭皺了皺,又問:“和對桑月一樣的喜歡?”

宋逾白一愣,忽而輕笑,在她頭頂拍了拍,眼眸潋滟:“你醋了?”

夏無心沒回答,只掙脫她手,盤腿坐下,緊抿着嘴。

“往常覺得是一樣的,如今想來,截然不同,當初對她好,也只因她是九重天上唯一能夠接近我的人。”

“而你不是。”宋逾白說着,食指在夏無心下巴上撓了撓,像是逗弄什麽,眉眼彎彎,好看得緊。

夏無心卻也已經合不攏嘴,她忽然撲上前去,一雙手不老實起來,宋逾白本就不常被人觸碰,如今更是連連喘息,将她亂動的手打開,二人笑鬧了一陣,這才累了,并排躺下。

夏無心則看着自己手,想入非非,感嘆宋逾白如此好的身形,總是掩蓋得完全,若是能……

她臉頓時滾燙一片,把頭埋進了被褥裏。

夏無心雖然剛醒,可身子疲累,還是沒一會兒便入了眠,夢裏幹幹淨淨,翌日一早,山下雞鳴陣陣,她這才被吵醒,眼前一片清明。

“先生?”她下意識喚道,然後一個翻身落地,卻被迎面而來的一雙柔夷扶住肩膀,笑她道:“你急什麽?”

夏無心方才提着的心這才放下,讪讪一笑,裝作如常般岔開話題,指着桌上的碗盤問:“這是……”

“早膳。”宋逾白淡淡說,一身極好的銀蠶紗衣,被卷成了短打一般,露出還潮濕的手臂,“你昏迷這麽多天,又未曾學會辟谷,再不吃點清淡的,當心修為不升反退。”

“餓肚子還能減修為?”夏無心沒聽過這個說法,驚訝道。

“嗯。”宋逾白仗着自己是上神,騙得煞有介事,夏無心聞言慌了,忙連滾帶爬坐到桌邊,拿起熱騰騰的包子咬了一口。

裏面的餡料甜絲絲的,口感豐富,夾雜着花瓣的清香,夏無心頓時像這輩子沒吃過飯一樣,一口氣塞了幾個下去。

一旁的宋逾白看她這樣,伸手拿了碗粥來,攢眉道:“你慢點。”

夏無心點頭,喝了口粥,間隙還不忘擔憂地問:“我昨日朦胧間,聽到我爹說什麽煞氣,其實我早有感覺。還有天帝……”

“你莫管,有我在,誰也不能傷你。”宋逾白打斷她話,往她碗中放了塊甜瓜。

夏無心掩蓋住眼底暗色,粲然颔首,繼續大快朵頤。

宋逾白見她吃得歡快,自己卻只喝了碗茶,眼神一直落在夏無心臉上,忽然冒出個念頭,咳嗽兩聲,問:“往日的飯食,你如何解決?”

“平逢山的仙侍每日都會備好,送到弟子廂房去,不過往常的早膳都是師姐送來的。”夏無心笑道。

宋逾白聽了,面上沒什麽,白瓷的茶碗卻隐隐出現了裂痕。

“那……”宋逾白食指将發絲卷上耳後,裝作不經意道,“我和斜月,哪個做得好吃些?”

夏無心夾菜的手頓了頓,忽然擡眼,笑得狡黠:“先生醋了?”

“胡說。”宋逾白将茶碗放下,輕描淡寫道,“本上神親手做的吃食,能嘗到便是榮幸,怎能同旁人比。”

“我要同阿醉說一聲,自打回來,我還未見過她,免得她急。”宋逾白又摸了摸夏無心腦袋,随後起身,身體化為點點銀光,消失不見。

夏無心沖着她背影晃了晃腦袋,繼續低頭用膳。

卻不見宋逾白位置前的茶碗,茶水悄悄溢了滿地。

這邊宋逾白騰雲在半空,卻忽見頭頂乍起一道金光,她方才還平靜無波的心忽然蕩起一串驚愕,眼神一冷,随即負手在身後,身體化為流光消失。

升上層雲,流光再次化為人形,腳踏之地如同棉花,潔白無垠,遠處矗立着一道沖天的早霞。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往前行進一步,忽聞風聲漸起,她急忙揮袖,擋住眼前疾風,一片白瑩瑩之中,她長身玉立,幾乎和雲融為了一體。

風聲漸小,高大朦胧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前,面目不清,只能隐隐看見頭頂滿是金穗的玉冠。

“玉衡。”那人聲音沉重,缥缈不明。

“不是十日為限,如今才幾日?”宋逾白戒備道。

“天庭事務繁重,此乃朕的虛身,只為同你交談一番。”天帝人影立在面前,聲音卻是從四面八方傳到耳中。

宋逾白後退一步,幻化出一把銀白的長劍攔在身前,一言不發。

“朕是天帝,不是要你命的魔障。”天帝道。

宋逾白咬緊牙關:“有何區別?”

天帝沉默一會兒,唯有風聲陣陣,吹散腳下雲海,片刻後才開口:“朕早就告誡過你,你身為帝女,切不可多情心軟,百年前如此,今日也是如此。朕并非不知事情始末,然冤禍有主,神器丢于何人手裏,便是何人擔責。你太過信任于人,莫說天帝,往後怎能擔得起帝女之位?”

宋逾白聞言,猛然擡眼,幾乎将嘴唇咬出血來,喃喃道:“你知道……”

面前身影不動,也不出聲,宋逾白心裏一陣壓抑着的怒氣,猛地上前兩步,瞪得眼眶生疼。

“你既洞察一切,又為何放任玄鋒……”

話說了一半,宋逾白忽的變了神情,眼睫微顫。

“你早知他與龍族勾結?便放任自流,假借閉關之名,引出龍族?”她不敢篤定,聲音便放低了許多,好似試探,又好似不敢相信。

“這便是你需修煉的,身為天帝,統禦六方。唯有無情,方能六界安穩,只有舍小,方不會失大。”

那聲音的确無情,仿若一個金鐘罩,自頭頂壓下。

宋逾白沉默着,過了許久,忽然輕笑一聲,手一揮,銀劍散為光點,轉身便走,身後虛影卻忽然閃爍至她面前。

“五日後,我來取那孽障。”

“她不是孽障!”宋逾白長袖一甩,将眼前虛影打碎。

“朕是你父親!百年不見,天庭的禮節,你便忘了個幹淨。”天帝沉聲道,虛影慢慢恢複原狀,再開口,便威嚴了許多。

話音剛落,一則金光冒出,宋逾白躲閃不及,頓時被神力裹住上身,不得已半跪于地,蕩起一片雲霧。

她輕輕喘息着,碎發落于眉前,卻不肯低頭。

天帝長嘆一聲,忽然,一滴水滴落在宋逾白面前,忽而膨脹成一面一人高的銅鏡,裏面影影綽綽,水墨拼接成人形。

那人忽而分為兩面,一黑一白,白的身後是浩蕩雲海,林立仙宮,黑的身後是修羅地獄,怨鬼叢生。

“這……”

“此乃創世之時,鴻鈞老祖一面立天界,救蒼生,一面焚地獄,殺怨靈。”

随後,畫面一轉,裏面那人立于長空之上,渾身黑氣萦繞,他不斷顫抖,好似痛苦不堪。

“人皆有善惡兩面,創世之舉,累積了太多的怨氣,鴻鈞老祖雖是最為強大的真神,可難以管制住內心的惡,惡意磅礴生長,他無能為力。”

水墨暈開,那人忽然舉起雙手,手中似有一枚石戒,誰後黑氣瘋狂逃竄,卻被他盡數逼入石戒之中。

“惡意不能消滅,便只能使其脫離,他尋了個法子,将一身醜惡注入随身的石戒,以換來自身純淨的善。”

畫面逐漸放大,石戒在半空中墜落,落于地面一角,原本郁郁蔥蔥的山林,忽然漫上一層灰白,竟然盡數枯萎,大有擴散之勢,其中鳥獸,皆嘶鳴吼叫,個個死狀凄慘,令人膽戰心驚。

宋逾白看着這畫面,一時眼角泛紅,胸悶不已。

“他低估了自己的惡,便只能再次撿起石戒,封于天庭石洞之中,自此,那石洞便成了衆仙恐懼之所,石洞周圍百裏,百花凋零。”

“直到一日,石洞再次被怨氣填滿崩塌,他無法,只得命人前去西方佛祖境地,求來佛下蓮子,種了一片滿是最純淨之氣的金蓮池,再将石戒放于蓮池旁,這才抑制住怨氣擴散,令天界得以萬年平靜。”

“石頭本是死物,誰曾想,這死物不知遭了怎樣的誘惑,竟生出意識,還化身成人,落到凡間,往後一旦怨氣散落,誰都控制不得,到時候六界怕是都要毀為一旦。玉衡,你如今還覺得,那孽障殺不得?”

宋逾白靜靜聽他說完,只覺得渾身發麻,盯着自己腳下一言不發,将嘴唇都咬出了血。

天帝見她這副神情,聲音和緩了些,淡淡道:“該說的朕已說清,五日後,朕親自下凡。”

“等等!”宋逾白忽然大聲道,她身上銀光彌漫,将那束縛崩開,一手撐住自己。

“殺不得。”宋逾白咬着牙,一字一句說。

聞言,天帝的怒意漸漸彌漫,天光更為明亮了些。

四周一片沉寂,宋逾白強忍着眼中酸澀,輕輕道:“她不過是塊石頭,你不曾見過她,怎知她良善。”

“冥頑不靈!”天帝沉聲道,随後狂風大作,金光似要往凡間而去,宋逾白忽然起身,長袖築起一道銀牆,将天帝的虛影攔住。

“我知道我區區上神,擋不住堂堂天帝。”宋逾白衣裙獵獵,聲音空靈悅耳。

“若你放她一次,我這便同你回天庭,但若你執意要殺她,我只能同她一起死。那時,你們天界,怕是要再尋一位新天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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