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五顆草莓
他沒聽錯?把許霧接回來?
宋嘉年無奈的笑了笑,不太理解的問;“媽,人家才走了一天,而且她回去挺開心的,把她接回來幹嘛?”
尚沁園懷疑的看了眼他,“你确定她很開心?”
她的語速極慢,同時還伴随着一絲懷疑,馬上快響起電視劇裏常有的驚悚背景音樂了,讓他忍不住惡寒起來。
宋嘉年那勺子的手慢慢放下,努力回想她昨天和自己說要回老家的表情,明顯是滿臉笑意,看起來很開心很期待回家,他有些搞不懂老母親說的是什麽意思。
“還...還行吧。”宋嘉年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毛骨悚然的,顯然沒了剛剛的底氣。
尚沁園嘆口氣,撂下筷子娓娓道來:“你明天還是問問吧,實在不行待兩天然後再給她接回來,她那個舅媽不是個省油的燈,就怕總欺負她。”
宋嘉年聽得雲裏霧裏,“她舅媽?什麽總是欺負她。”
尚沁園冷笑一聲,回想起那年許國華剛下葬,他們一家三口去參加葬禮,就在葬禮上,許霧的舅舅提出如果自己的姐姐執意要走,他便把上初三的許霧接回老家去,由他撫養。但是她那個舅媽顯然不願意管這個爛攤子,說死也不帶走,還說什麽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但是最後還是聽說許國華有一批撫恤金黃蘭留給了許霧,她這才勉強答應。
“說白了,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來,她舅媽是為了撫恤金去的,好在許霧骨子裏還是比較倔的,死活也不把她爸爸那點錢交出來,不然像有些孩子再懦弱一點,早就被搶走了。”
宋嘉年略微愣神,反複思襯着這件事。
直到尚沁園收拾碗筷,她見宋嘉年始終沒有表示出自己要行動,不由得踢了他一腳。
“你到底想沒想好,去不去啊。”
宋嘉年緩過神,撓撓腦袋,有些不太自然的說:“去,去吧。”
尚沁園白了他一眼,接着說:“那我待會先給小霧打個電話,然後你去那幫我給她外婆帶些保養品過去。”
“哦,好”
他起身回屋,關上門的那一刻,心裏暗暗說了句yes,這回不用等到她再說自己要訓練去不了,而是他的母上大人下達任務,吩咐自己一定要去,她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定好車票,明天一早即刻出發。
臨近十一點,洗完漱已經躺在床上敷面膜的尚沁園想着讓他帶一些現錢什麽的,以備不時之需,可站在他房門口敲了幾下都沒反應,悄悄欠條縫向裏看去,宋嘉年卧室一片漆黑,他早已睡下,尚沁園還有些奇怪的往裏探探看他睡着了沒有。
“真奇怪,平時跟個夜貓子似的,今天怎麽睡得這麽早?”
許霧在尚沁園嘴裏知道宋嘉年今天要來是,她整個人坐在她的小床上先懵了一陣,然後才反應過來宋嘉年已經坐上前往這邊的車。
她連布鞋都沒來的穿,翻身下床随便找了雙塑料拖鞋奔向前院。
從她所在的小倉房裏到前院兩間大瓦房不過隔着一個小菜園子,她卻跑的身上已經出了汗,期間拖鞋掉了好機會,白嫩的腳丫反複蹭在了有些略髒的水泥板上。
一進屋,外婆正在擦着以往的全家福合照,嘴裏還念念有詞:“這可多少年的照片喽......”
許霧氣喘籲籲的,掐腰站在屋中間,忙喊着外婆:“外婆,宋嘉年,宋嘉年。”
她戴着老花鏡,慢吞吞的轉過來,她年紀大了有些糊塗,不記得宋嘉年是誰。
“就尚姨和宋叔的兒子,他今天晚上到我們家。”
外婆細想了一下,有些高興:“那好啊,我晚上做些好吃的。”
許霧連連點頭,她現在還比較激動,雖說尚沁園說讓宋嘉年趁着假期過來看看外婆,但不知道怎麽的,心裏一陣激動。
“那我去買點菜回來。”
說着出了門,還沒走出多遠,遠看着三個人提着東西往這邊來,許霧定睛一看,剛換上的鞋鞋帶都忘了系。
舅舅舅媽拽着還有睡衣的弟弟正往這邊走,手上花花綠綠的袋子一大堆,一家人有說有笑的走近。
外婆不是說她們會舅媽的娘家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心裏的那團火被這盆涼水澆的透徹,她就像木樁一樣被釘在了那裏,連上前打招呼都忘記了。
明明才離開這不久,但她如今再看見舅媽,內心始終一絲絲的煩躁。
舅舅擡眼,正看着許久沒見的外甥女站在家裏的小院子中,臉上瞬間浮現個憨笑,有些驚喜道:“小霧回來了?在家待幾天吶。”
舅媽聞聲,笑容僵在臉上,有些僵硬的擡起頭看向許霧,表情都不大自然起來。
但随即,露出個假意且虛僞的笑容,語氣和字裏行間充斥着市井小婦人的特征:“我說咱們家怎麽突然出現個漂亮的小女孩啊,原來是咱們外甥女回來了?回來怎麽不告訴咱們一聲呢?不然我們還以為你待在林市習慣了,忘了這個家。”
她要不是惦記那點撫恤金和婆婆那點錢,否則她的臉色可就不會是裝的這樣和善了。
知道她話裏有話,許霧也不太在意,直接回複舅舅,言語裏帶着客氣;“我昨天回來的,打算後天走。”
舅媽見把自己撂在那裏,心裏挺不舒服的,又接着拿腔作調:“出去這麽長時間了,倒學着不理人了。”
許霧莞爾一笑,沖着舅媽嘿嘿笑了兩聲。
“哪有”
舅媽哼了一聲,看着她穿戴整齊,似是要出門。
“收拾這麽立正去哪啊?”
“幫我辦理轉學手續的宋叔兒子要來看外婆,我去商店買些菜。”她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然後趕緊撤,不想再讓她抓住機會總是唠叨自己那點撫恤金。
一聽家裏要來客人,還是之前跟它發生點不愉快那個女人的兒子,一時間覺得心口堵的慌,有些嫌棄的皺起眉。
“家裏又不是沒有菜,吃什麽不是吃。”
舅舅聽她叨叨了半天,臉色早已有些不對勁,連忙讓她噤聲:“你別說了,來了就是客,何況人家是來看咱媽的,就更應該好好接待了。”說完,他放下拎着的大包小包,從衣兜裏掏出錢包,從裏面抽出個百元大紅票,遞到許霧手上。
“你帶着黃成新去買點菜,然後再買點吃的,回來我下個廚。”
弟弟突然被cue,在那張大紅票的驅使下,表示十分願意和許霧一起去,幫忙拎東西。
許霧有些遲疑,她縮着手往後退了一步。
“不用了舅舅,反正也沒多錢,我自己拿就好啦。”
他看許霧還願意回這個家,心裏其實挺不好受的,頓了頓,應是把錢塞到了許霧手上。
許霧捧着就如同千斤沉的一百元,和黃成新去往村口的那家小商店,一路上誰也不說話,漫不經心踢着石子。
許霧想起剛剛走前,舅媽的那個小眼神,以及快咬碎的牙,她有些憋不住笑,無奈的笑出了聲。
“姐,你笑什麽啊?”
黃新成和她的關系還不錯,小時候就總在一起玩,初三到高二,他們一起生活了三年,這三年裏,許霧發覺她這個弟弟和舅舅的性格很相像,性子柔柔的,也比較善解人意,和舅媽截然相反,就因為這樣,許霧對他的态度挺好的。
“沒笑什麽,就是覺得今天的天氣特別好。”
黃新成擡頭看了眼天空,豔陽高照,萬裏無雲,也跟着點點頭。
姐弟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提着慢慢一兜子菜回家。
自然在舅媽檢查過後,少不了撂臉子,許霧習慣了,拿出她和黃新成買的零食,拎着青菜果蔬什麽的來到廚房打下手。
臨到太陽落山,許霧想着宋嘉年這點也快到了,洗了個手就奔向村口。
怕他找不到,許霧還特地往遠走了點,在馬路旁等着他。
宋嘉年有個毛病就是有嚴重的暈車,坐高鐵還好,但一坐上大巴或者私家車長途跋涉的話,什麽藥物都抑制不了他這個較為嚴重的症狀。
他戴着鴨舌帽,腦袋向前跟沒有力氣似的一靠,随着汽車在較為不平的馬路上颠簸,宋嘉年的身體輕飄飄的跟着劇烈抖動起來。
宋嘉年臉上沒有了血色,慘白慘白的,嘴唇也因為長時間不敢喝水而變得幹裂起皮,整個人沒精氣神的攤在座位上,雙目渙散,整個一個大無語的表情,心裏祈禱着到他們家裏還存有最後一口氣。
最後一絲橙黃色的光亮躲在了遠處群山後,天色終于暗淡下來。
坐到最後,車上就只剩他,司機,售票員還有其他兩名乘客。
經歷每次的颠簸,他都覺得已經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明明從車站到許霧他們家也不算特別遠,但整個人暈乎乎的,根本無法判斷現在還有多久要到了。
好不容易到站了,宋嘉年是被售票員大娘扶下來的,他骨架子大又經常鍛煉,瘦弱的大娘一個人扶不住他,跌跌撞撞的扶到門口,宋嘉年在邁下最後一個臺階,一腳踩空,直接抱着背包和尚沁園給拿的幾盒保養品飛了出去。
兩條長腿像不聽使喚一樣打彎,膝蓋直挺挺的與地面親密接觸,急速的滑過來,最後狼狽的跪在許霧面前。
許霧:“......”
宋嘉年:“......”
賣票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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