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下官明白

徐玖拿了衣裳幾步跑到洞室最裏面。

她将鶴氅披到一個小姑娘的身上,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歲,容顏俏麗,身量嬌小。徐玖将鶴氅的前襟攏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把小姑娘整個人都包裹到了衣裳裏,只露出她的小腦袋。

小姑娘一動不動,由着徐玖給她裹上衣裳,理順散亂的發絲,擦掉臉上蹭到的泥土。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始終呆呆地望着前方,像是廟會上被樂師操縱的傀儡木偶,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神采。

穿好衣裳,徐玖心疼地看了小姑娘一眼,“采薇,把她扶起來,有什麽事,我們先出去再說。”

言罷,她将目光轉向一旁。

洞室之中并非只有小姑娘一人,在她身邊還有五名女子,年歲瞧着比她略大,容貌卻比那小姑娘差了一些,此時蜷縮在牆角裏,衣衫淩亂,鬓發披散,皆是一臉驚懼後怕之色。

見此情景,徐玖內心的怒火再次升騰起來,她強壓住憤怒,努力微笑着朝幾人柔聲道:“諸位已經安全了,随我離開此地,前去報官,可好?”

幾個姑娘聞聲,擡起頭怯怯地望着她,身子卻不着痕跡的往後縮了縮。

徐玖以手扶額,無奈的嘆了口氣。

她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幾人就是這樣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于是她出去揍了人,和姜之珏吵了幾句,發了會兒呆,想着給這些姑娘們一個緩沖的時間。

哪知再次進來,依然如初。

徐玖出身将門世家,魏國公一脈,自先祖以降,所出歷朝歷代之名将,不計可數,無分男女,皆是心志堅毅之輩。何時見過這般嬌滴滴似菟絲花的柔弱女子,被壯漢于鬧市所擄,暫關此處,就失了心神,惶恐不安,不敢反抗也就罷了。此時被人搭救竟還無動于衷,只知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洞外尚在等候的兩府侍衛,皆是男子,即便不介意男女之別,可徐玖想着眼前的姑娘們今日已經受了刺激,若是此時再讓一群男子扶着出去,怕是要徹底繃斷幾人腦中的那根弦,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禍。

可讓幾人自己走出去……

徐玖晃了晃頭,将這個想法從腦海裏甩了出去,她實在是不懂該說點什麽才能幫着這群姑娘重新拾起勇氣。

罷了,只能勞累自家人多跑一趟,回府上再叫幾個丫鬟過來。

Advertisement

生平第一次,徐玖有一點為自己出門總是帶着侍衛而非丫鬟這事,感到後悔。

她正如此想着,姑娘們中的一個卻突然出聲。

“這位……小姐,您……真的是來……救我們的嗎?”她聲音有些顫抖。

“當然!”徐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聽到徐玖的話,她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扶着牆壁,緩緩站了起來。

徐玖趕緊上前攙住她。

“多謝。”姑娘虛弱地笑了笑。

另外四人見狀,仿佛如夢初醒,也都撐着牆壁,各自互相拉扯着,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小姐莫怪,”被徐玖攙着的那位姑娘看到徐玖望向自己等人的目光中帶着些疑惑,聲音輕柔地道,“這幾位姐妹同小女子一般,都被……下了藥,藥效發作之時,渾身無力,且精神虛弱,易驚易懼,故而看上去才會這般柔弱。”

“哦。”徐玖恍然。

随即,她急切道:“那你們還站起來做甚麽,好好歇着,稍待片刻,我這便去尋人來帶你們出去。”

說着,徐玖就要出去叫侍衛速回府上尋幾個丫鬟。

“小姐。”那姑娘顧不得渾身乏力,咬緊下唇,使勁拉住徐玖的衣袖。

“欸,你別浪費氣力,我不去便是了。”徐玖慌忙回過身。

姑娘這才松開手,越發虛弱的朝徐玖微笑。

徐玖看這幾個姑娘相互扶持着,也能慢慢往前行走,終于打定主意,不再等幾人藥勁過去後身子好轉再離開,當下便要帶她們出去。

邊走邊恢複,縱使慢些,終究還是在一點點向前行的。

如此一來,讓徐玖放心不下的,就變成了那個一直被采薇扶着,瞳光渙散,始終不見醒轉的小姑娘。

她剛進來的時候,角落裏這五個姑娘,身形雖狼狽,但衣衫總是完好的,而那個看上去比她們所有人還要小一些的姑娘,卻是……

徐玖想到這裏,眼底再次閃過狠厲之色。

小姑娘白皙稚嫩的肌膚,全然暴露在空氣中,渾身上下,僅着寸縷。

彼時,若不是她理智尚存,确認了小姑娘沒有受到最致命的侵害,斷不會只是閹了外面那幾個人渣就能作罷的。也是直到此時,她才終于明白為何姜之珏和他的侍衛在見到她時會是那樣一副莫名的神色。

“嘁,可惜不能把姜之珏的眼睛戳瞎了。”徐玖小聲嘟囔。

“小姐?”被她攙着的那姑娘沒聽清徐玖說的話,輕聲詢問。

“哦,沒什麽,”徐玖收斂心緒,重新打起精神,朝衆人粲然一笑,“走吧,回家了。”

那小姑娘的心結,大概只能去尋專業人士來寬解了罷。

……

一行人從地下暗河回到地面的時候,天邊正露出晨曦的微光。

姜之珏的侍衛中,有一人曾在京中做過幾年捕快,恰好在某次追捕嫌犯的時候誤入過地下暗河,那入口是官修的,比徐玖他們進來時的那個一看就知是私人開鑿的暗道更寬更高,坡梯也更為平緩。

為了照顧同行的幾位姑娘,徐玖和姜之珏商量後,決定由侍衛帶路,去尋這處官修的出口。與此同時,兩人也沒忘記派人原路返回,一則是通知留守之人撤離民宅,二則是去府衙報官。

故而一出通道,兩人就見順天府尹在一衆差役的簇擁下,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恭請殿下金安。”府尹彎腰朝姜之珏行禮。

徐玖瞥了他一眼,這府尹看上去約有五十餘歲,頭戴烏紗帽,身着緋紅官袍,腰間紮着金荔枝革帶,身寬體胖,面向敦厚。一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微微眯起,唇邊續着短須,天然帶了一副笑模樣,很是讨喜。

“免了。”姜之珏揮揮手,示意他平身。

提着燈籠在光影昏暗的地下河道邊走了将近半宿,姜之珏這會兒是又困又乏,見府尹已至,一心只想将人犯和被害人一股腦的塞到他手裏。

“人,本王都給你帶到了,剩下的該如何做,就不用本王多說了罷。”姜之珏将燈籠提到府尹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

府尹陪着笑,連聲喏喏,“是,是,下官明白,明白。”

他朝衙役一示意,命人上前将幾名早已昏死過去的嫌犯和幾位姑娘接了過來。

冷眼旁觀的徐玖不禁瞧了他一眼,這府尹倒是有心,還記得叫了幾個中年仆婦,好攙着那幾個姑娘。

看他把人都接了過去,此件事了,姜之珏下了逐客令,“行了,大人盡快去辦案罷,莫要在此耽擱時辰。”

“是,是,下官明白,明白。”府尹躬身後退幾步,朝姜之珏作揖。

姜之珏搖搖手中的燈籠,算作回禮。

府尹轉身正要離開。

“等等。”徐玖開口将他攔住。

府尹轉回身,一臉莫名地看着徐玖,“不知……”

他不是笨人,早在徐玖和姜之珏并行從通道出來時,就已猜到徐玖的身份。這些日子以來,他幾乎每日都會收到京中商賈們的報案,不是有人在店門前聚衆毆鬥,就是有人在店裏打架砸壞了東西,據傳,其中總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多方打聽過後,此時見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女站在姜之珏身旁,兼且意氣驕矜,目無餘子,其身世自然不言而喻。

徐玖上前幾步走到最小的那個姑娘身前,将她身上裹着的鶴氅緊了緊,望着小姑娘黯淡無神的雙眸,眼底閃過疼惜之色,随即朝府尹冷聲道:“這個小姑娘有所不同,她若是出了半點閃失,我定要唯你是問。”

“明白,明白,”府尹擡袖擦擦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連連點頭,“鄙人明白。”

徐玖朝他揮揮手,“走罷,明白就行。”

府尹又将探尋的目光望向姜之珏,見後者沒有理他,總算是放下心來。帶着衙役和人犯以及幾位姑娘,轉身離開。

……

人群散盡,天已蒙蒙亮了。

徐玖站在原地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懶洋洋地掃了姜之珏一眼,“你在京中住了十餘載,怎的連個暗河都不知道?”

“前朝有典籍記載,京中曾開鑿過一道地下水渠,以排內澇。”姜之珏答非所問。

“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徐玖觑眼斜視着姜之珏。

姜之珏吹熄了燈籠裏的燭火,呵笑道:“你是何人,要本王答,本王便答嗎?”

徐玖呲牙,“孫子,我是你爺爺!”

“只會逞口舌之快的小兒罷了。”姜之珏回敬她。

徐玖蹿上前,一把揪住姜之珏前襟的衣緣。

兩府侍衛或是望天,或是觀地,就連采薇都将目光投向了別處。

惡狠狠的盯着姜之珏,徐玖咬牙道:“姜之珏,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姜之珏掰了幾下徐玖攥着他衣領的小手,沒掰開,怒氣沖沖地道:“十日之後,城外別院,一戰定勝負,誰不來誰是孫子!”

“好,三局兩勝,誰輸了,叫爺爺!”

“比什麽你定,別說本王主場欺人!”

“一言既出!”

“驷馬難追!”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_ _) ..zzZZ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