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對決之初

魏國公府後宅，花苑中央的涼亭。

徐玖趴在亭子裏的廊凳上，一手撐着頭，一手按在面前擺着一本畫冊上，畫冊正翻過第一頁。

“婉柔姐姐，你那天幫我看過了，裏面有誰比較合适？”她随意的掃了一眼畫冊底下的一小段文字，懶洋洋的問道。

岳婉柔娴靜的坐在對面，這會兒正捧着一本游記讀着，聽到徐玖問自己，她擡起頭輕笑道：“這一本已經是老爺和夫人派人精挑細選出的，在婉柔看來，每一位都很适合小姐您。”

徐玖撇撇嘴，側過頭看着岳婉柔，眼中滿是無奈，“都很合适，不就是都不合适嘛。”

岳婉柔掩唇輕笑，如清風浮過細柳，眉眼間都沾染了點點笑意。

徐玖閉上眼随手翻到其中一頁，看也不看，把冊子舉起來，讓有畫像的那面朝着岳婉柔，“婉柔姐姐，這個怎麽樣？”

岳婉柔微微向前探身瞧了瞧畫冊，“安公子，僅看畫像，在冊子裏的諸位公子中容顏最為俊朗，本身亦是品學俱佳，只可惜身世差了些，乃工部侍郎之子。”

徐玖歪着頭想了想，把畫冊往亭外一扔，翻身站了起來，“那就他吧，其實選誰都一樣，反正哪個我都不認識。”

岳婉柔笑着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徐玖晃晃腦袋，幾步蹿到岳婉柔身前，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先不說這些掃興的事，婉柔姐姐，我前些日子讓你幫我找的那些東西，都備全了嗎？”

岳婉柔輕輕颔首，“都備下了。”

“太棒了！”徐玖一拍手掌，興奮地在原地蹦了起來，“婉柔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見徐玖如此開心的模樣，岳婉柔放下手裏的游記，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瞧着小姑娘臉上肆意張揚的笑容，她忍不住擡起手，用指肚輕輕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尖。

“呀！”徐玖驚呼一聲，瞪大了眼睛。

“二小姐這般有信心嗎？”岳婉柔笑着問她，嗓音柔潤，如一汪清泉流過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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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徐玖想都沒想，揚起小臉擺出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傲然道：“婉柔姐姐可不要小瞧人，這一次，我定讓姜之珏那小兒乖乖地俯首稱臣。”

她說這話時，眼中似是有星辰在閃爍，煞是好看。

岳婉柔被她認真裏又帶着些小驕傲的模樣逗的直笑。

“婉柔姐姐，你笑什麽，是不是覺得我贏不了他？”徐玖不樂意了，她眉頭微皺，鼓起雙腮，拉過岳婉柔的手就要往亭外走，“你若是不信，我這便去找他，正好由你做個見證，看我如何讓他跪地求饒。”

岳婉柔被她拉着往前小跑了幾步，卻沒有拒絕，只是以手掩唇，笑意闌珊。

“小姐，小姐！”

徐玖剛拉着岳婉柔出了涼亭，便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她順着話音望了過去，看見采桃從月亮門外一路小跑着進了園子。

“何事？”徐玖止步停下。

岳婉柔不動聲色地落在她身後半步之遙，也停了下來。

一路順着石徑跑到徐玖身前，采桃氣喘籲籲地道：“小姐，夫人叫您，讓您趕快過去一趟。”

“娘親她可是說了因為何事要尋我？”徐玖疑惑道。

采桃的小腦袋搖的撥浪鼓一般，“婢子不知，夫人未說。”

“哦。”徐玖心中疑惑更甚，但也沒做多想。

她松開一直牽着岳婉柔的手，朝岳婉柔笑了笑，“婉柔姐姐，我先過去瞧瞧是什麽事，你接着看書吧，嗯……若是累了，便回院子裏等我，我一會兒也回那邊去。明日對決的細節，我還需和你好好說說，确保萬無一失才是。”

“好。”岳婉柔微微颔首，笑意輕柔。

……

自那日徐玖與姜之珏在茶樓大鬧了一場後，京中諸位權貴膏粱，赫然發現，這二人似是已有許多日未曾出現了。

如此異象，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既無法窺得事情的真相，京中關于二人去向的種種傳聞，便悄然出現。

有說他二人相約比鬥，打得兩敗俱傷，故而無法出來為非作歹。

也有說他二人行事太過張揚無忌，被陛下和魏國公關了禁閉了。

種種風言，不一而足。

自然，深處議論旋渦之中的二人由是不知，更何況，即便知曉，以他二人素來的作風，怕也是毫不在意，一笑了之。

畢竟，傳言什麽的，哪裏比得上眼前這場對決來的重要。

……

京郊，鄭王府別院。

十餘名騎着駿馬的侍衛簇擁着一輛馬車停在院門前。

車簾掀起，露出徐玖探尋的小腦袋，她四下裏張望一番，略過自家侍衛長遞過來的手，撐着車架，翻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雖是坐的馬車，徐玖今日卻穿了一身栗紅色的束身騎裝。嬌俏的小臉上薄施粉黛，一雙水靈靈的杏眼顧盼非常，長發高高束起，僅以一枚小簪相扣，發梢在空中肆意飛揚。

利落潇灑，很有幾分巾帼英姿的風采。

徐玖下了馬車，看到門前似是有鄭王府上的管事在相迎，便朝自家侍衛長吩咐道：“衛風，過去看看。”

“是。”侍衛長衛風答應一聲，轉身朝那人而去。

她今日只身赴宴，只由一衆侍衛相随，未帶采薇她們前來，多少有些不便，好在平日經常如此，倒也沒什麽不适的。

片刻後，衛風回來，身後跟着那位管事。

“徐小姐請随小人入府，殿下已在府上等候小姐多時。”管事是個身形削瘦的中年人，說話的語調不疾不徐，俯首行禮如儀。

徐玖瞅了他一眼，沒有動身，反是擡頭遙望起天色，奇怪道：“我來晚了？”

“徐小姐說笑了，自然沒有。”管事從容回道。

徐玖翻了個白眼，“既然不是我來晚了，那我可管不得這許多了，姜之珏腦子進水了願意等着，和我有什麽關系。”

饒是管事這般慣會在人前說話的，乍一面對徐玖不講道理的胡攪蠻纏，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

好在徐玖倒也無心與一個下人過不去，她只是一聽到有關姜之珏的事情，就極其容易變得不冷靜，好似不數落他幾句就渾身不舒服，哪怕他本人都未在場。

罵了這一句，心裏痛快了，徐玖也就不再為難這王府的管事，吩咐侍衛們安頓好車馬，她朝衛風揚了揚手，然後朝那管事道：“這位管事，煩請帶路罷。”

言罷，便當先朝別院的門前行去，也不管那管事是否跟了上來。

拾階入了府門，徐玖一行人随着這管事在別院裏七拐八繞，最終被帶到了後院的一片小山坡上。

山坡占地極廣，坡度微緩，一眼便可望至遠方大地與天空相連之處，天際綿延。坡上綠草如茵，姹紫嫣紅的野花競相盛放，與遼闊的藍天白雲構成一幅令人心曠神怡的爛漫畫卷。

空氣中漂浮着雨後青草散發的泥土味道，徐玖很喜歡這片地方，有一種不同于江南水鄉的壯闊美感，只是可惜……

她瞪了正站在一處小山包上擺弄自己華美冠帽上的翎羽，一身華服穿的和一只大公雞一樣花裏胡哨的姜之珏一眼。

“挺漂亮的一塊土地，怎麽就讓這麽一個沒品味的家夥給占了，嘁，暴殄天物。”徐玖罵罵咧咧。

姜之珏在徐玖罵他的這會兒時間裏，已經看到徐玖，他揚起手裏的冠帽，一個勁的朝徐玖揮舞，大聲喊道：“徐玖！你若是現在認輸還來得及，莫等到一會兒被我贏得哭鼻子，那可就丢人啦！”

徐玖沒理他，冷冷地掃了管事一眼，“姜之珏的弓和箭在哪，給本姑娘拿過來。”

管事沒去拿弓箭，而是轉過頭，巴巴地望着站在徐玖身後的衛風，眼中滿是哀怨。

“小姐，時辰不早了。”衛風輕聲提醒。

他當然不是心疼這個素未相識的王府管事，只不過是想到了國公爺幾次三番的命令。

讓自己好好看着徐玖，別像個野丫頭似得在外面瘋玩，一宿一宿的不回來。

以及這話音在他腦海裏響起時，正隐隐作痛的脊背。

徐玖掃了一眼姜之珏，看着那貨興奮溢于言表的嘴臉，心裏就來氣，“嘁，這次便宜他了。”

說罷，她命人牽過王府下人早已為自己備下的馬，翻身而上，輕拽缰繩，帶着自家的侍衛們，慢悠悠地朝姜之珏所在的土包走了過去。

到了地方，徐玖從馬上一躍而下。

眼前是姜之珏命人臨時布置的一塊地方，茂密草地之上，平鋪着一大片鞣制過的獸皮，其上覆着一層花紋素雅的銀線提花月色織錦。

織錦上，中央兩側各放着一只緞面軟墊，旁邊矮桌上則擺了時令鮮果，四色糕點，砂壺小盞等一應物件，寫意灑脫中透着精巧雅致。

徐玖撇了撇嘴，鄙夷地目光看向正要坐下的姜之珏，“好好的一塊皮子，就讓你這麽糟踐了。”

剛坐好就聽到徐玖對自己的嘲諷，姜之珏頓時沒好氣地道：“有本事別坐。”

“哼~”徐玖冷哼一聲，腳尖輕點，飄然落到姜之珏對面的軟墊前，穩穩坐了下來，“自己品味差，還不許人說了？”

姜之珏瞪她一眼，沒有多說，他朝守在一旁的侍從揮了揮手，後者微微颔首，然後轉身離開。

“東西我已經讓他去取了，三局兩勝，輸了你可別耍賴。”姜之珏提壺給自己斟了盞涼茶，望着徐玖的目光裏充滿了懷疑。

徐玖沒理他，回頭朝衛風道：“讓他們都去客房休息罷，你留下便可，不必都在此守着。”

直目送着自己的侍衛們都随那管事離開了，只剩下衛風一人站在她身後，徐玖這才回過頭，兇巴巴地瞧着姜之珏。

“姜之珏，你死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侍衛長本沒有名字，出場的次數多了，也就有了

以及，寫着寫着，越來越覺得侍衛長有點可愛

抱走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