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絕世佳人

徐玖朝這人看去,見他穿的正是昨日安文生與她形容過的那身瑞風祥的衣裳,素衣白氅,腰飾玉帶,遠瞧着無甚稀奇,近端詳才可知制衣者用心之處。上好的絲線繡下的紋飾,針腳細密,樣式精巧,粗看不過是一色的銀繡線,細瞧才發現那線顏色只是接近,深淺卻不同,相互搭配着勾勒出紋樣上的光暗之別,似是将整件衣裳都攏在一片朦胧圓潤的寶光之中。

徐玖暗道這人身姿挺拔,穿這身衣裳襯得他氣質倒有幾分出塵脫俗之意。好奇之下,徐玖将目光上移,冷不防撞進一雙如寒潭般清冷幽深的墨眸裏。

呀,好漂亮的一雙眼睛!

徐玖心裏一顫,目光卻再也挪不開。

她用餘光瞥見這人的容貌,無一處不令人感到驚豔,像是畫裏描繪的仙人一般,又比畫中仙更多幾分清朗明豔。

站在一旁的姜之珏瞧徐玖看的眼睛都直了,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得意地笑道:“徐玖,醒醒,醒醒。”

“別鬧。”徐玖擡手推開擋在眼前搗亂的姜之珏,根本沒工夫搭理他。她這會兒正杏眼睜得溜圓,一瞬不瞬的盯着來人,像是要從這人的臉上看出幾朵花來不可。

“徐玖。”姜之珏再次将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

徐玖“啪”地一巴掌把他的手打開,瞪了他一眼,“你怎麽這麽煩人。”

“我煩人?”姜之珏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看着徐玖。

徐玖嫌棄地皺了皺眉,“說的就是你,一邊去,別擋着我看美人。”

姜之珏聽徐玖如此一說,果然不再打擾她。他轉過身回到門邊,拽住來人的手,在來人略有疑惑的目光下,不由分說的拉着他走到窗前,然後把他按到了圈椅裏。

姜之珏回過身,站到這人前面,張開雙臂将他整個人都擋到自己身後,他揚起頭,挑釁似得瞧着徐玖,“人是我帶來的,我讓你看了嗎,你就看?”

徐玖看他堵得嚴實,別說那人的俊顏了,就是他那件華裳的一張衣角自己都看不到,不禁有些氣餒。她擡眸示意采桃給那人送一杯茶過去,采桃點了點頭,端着茶去了。

和姜之珏吵的唇幹口燥,徐玖放下畫軸,自己也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見姜之珏還仰着個腦袋,配上他那一身毫無品味、花色豔麗的錦袍,活脫脫一副好鬥大公雞的模樣,她鄙視道:“姜之珏,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你才有病!”姜之珏斜睨着她,不甘示弱的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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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玖放棄了,她現在越發确定姜之珏腦子确實是有些不正常,罷了,何必和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斤斤計較呢。

放下茶杯,徐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嘆氣道:“既然你腦子有病,我也就不多與你計較了,趕快把東西拿出來罷,然後叫我一聲姑奶奶,我便饒你這一次。”

“滾!”姜之珏已經出離憤怒,他氣急道:“你眼瞎嗎,本王早就帶到了,你看不到嗎!”

“哪呢?哪呢?”徐玖手搭涼棚抻着脖子四處張望。

姜之珏氣呼呼地跳到一邊,讓出正在安靜喝茶的某人。這人只是端端正正的往圈椅裏一坐,便天然帶了幾分缥缈仙氣,襯得周圍原本粗俗鄙陋的方桌與桌上擺着的插花瓷瓶似乎都像是被渡上了一層琉璃神光,明淨流轉。

徐玖忍不住又看得癡了。

見她這樣,姜之珏氣得從果盤裏拿了個李子,掂了掂分量,就想朝徐玖砸過去。可李子還沒出手,他就見徐玖身後那個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侍衛長将手按到了腰間的佩刀刀柄之上,且面帶不豫的看着自己。

想了想,姜之珏把李子放了回去。

衛風握刀的手也松了開來。

罷了,徐玖這會兒明顯不在狀态,自己扔過去也算是趁人之危,不合君子之道。姜之珏暗暗想着,上前幾步,擡手拍了拍徐玖的肩膀,将她從沉迷美色中喚醒。

“又怎麽了?”徐玖不耐煩的瞅了他一眼,“有什麽事也要等你把東西拿出來再說。”

“你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話?”姜之珏擡手一指徐玖眼中的美人,抓狂道:“這麽大個人你看不到嗎?他,江景雲,江先生,就是我今日帶來與你比試的人!”

“哈?”徐玖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姜之珏指了指江景雲,又指了指桌上那幅徐玖帶來的畫軸,兩只手急切地比劃道:“不是比美嗎,你能帶畫軸,本王為何不能帶人前來?”

“他?”徐玖迷茫道:“他不是東西啊。”

話一出口,她立馬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很有問題,連忙朝江景雲友好的笑了笑,擺着手解釋道:“對不起,對不起,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是人,但我和姜之珏的比試,需要的是物品。”

江景雲朝徐玖微微颔首,示意他并未在意。

姜之珏插話道:“本王何時說過這話,那日你我約定,比試的是誰的更美,可沒說是物品還是人。”

徐玖瞪大了眼睛,“我只道你有些廢物,卻不知竟還如此無恥。”

“這和無恥有什麽關系,徐玖,你別給本王在這胡攪蠻纏!”姜之珏一拍桌子,瞬間逆轉局勢,“你要麽趕緊叫我一聲爺爺,要麽快點把你準備的東西拿出來,你我一決高下。”

徐玖看他當真要拿江景雲來進行這場對決,撇了撇嘴,起身解開畫軸上的紅繩,一手提着其中一邊,一手将畫軸鋪在桌上緩緩展開。

姜之珏暫時放下對徐玖的讨厭,帶着幾分好奇之色站到畫軸另一側。畫尚未見,只瞧着這幅畫裝裱的工藝,畫紙的成色,便知其絕非凡品。

畫面徐徐浮現,當先入眼的乃是畫上所繪丹青,顏色鮮麗,着墨細膩,近之則散發出陣陣清淡香氣,令人啧啧稱奇。

整幅畫完全展開,只見畫上所繪是一位斜倚廊柱的妙齡宮裝仕女,頭飾玲珑簪花,耳墜明月珰,美目顧盼,朱唇輕點,膚如凝脂,容顏姝麗,身姿嬌媚,活潑可人。在畫師細細勾勒的筆觸下,栩栩如生,仿若呼吸可聞,随時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徐玖很是滿意這幅畫作,自第一眼看到後便喜歡的不得了,将其珍而藏之,從不與人觀賞,生怕碰壞了什麽地方。此次若非她實在不能輸給姜之珏,斷不會将這幅畫帶出來。

她瞧姜之珏在看到畫後就開始不發一言,呆愣愣目不轉睛的盯着畫中人,眼中滿是震撼之色,她心下甚是得意,便搖頭晃腦地朝姜之珏講解起來,“如你所見,不僅這幅畫是出自名家之手,就是這制顏料的匠師,裝裱的匠師,也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三者集平生巅峰之作,才彙聚成你眼前這幅絕品。你今日能看到,實屬氣運,以後便是想看,也斷沒有這般絕妙的機緣了。”

她說着還點了點頭,“本姑娘允你再多看幾眼,然後就趕快認輸罷。正好你那香案也不用帶回去了,就在這擺上,本姑娘不嫌簡陋,認下你這個幹孫兒了。”

然而預想之中姜之珏暴跳如雷的反駁自己,又或是一臉冷笑的冷嘲熱諷的場面并未出現,他仍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樣,一動不動地看着畫上的女子。

“喂?”徐玖推了他一下,“一幅畫就能讓你看傻了?”

被推了一下,姜之珏終于動了,他将畫從桌上拾起,那畫便順勢立了起來。

徐玖一下子炸了,她捂着臉驚叫道:“姜之珏!放下!你給我把畫放下!”

她有心上前把畫搶回來,又怕那畫被撕壞了,有心掐着姜之珏的脖子讓他把畫放下,又怕那畫被他一個拿不穩,落到地上摔了。

何為投鼠忌器,這便是了。

徐玖被姜之珏提畫的動作驚的心跳都仿佛漏跳了一拍,姜之珏卻像是什麽都沒注意到似得,仍然在看那幅畫,只是目光卻在畫中與畫外來回游移。

眼瞧着畫是拿不回來了,徐玖輕嘆了一口氣,忍着心痛,也将頭湊了過來,想看看姜之珏到底從畫上看到了什麽。

這一看不要緊,她也如姜之珏一般,霎時呆立當場。

見自家小姐也陷進去了,采桃和衛風對視一眼,然後走到徐玖身邊,朝那幅畫看了過去。

“呀!”采桃小聲驚呼,“小姐,這畫上的女子,與那位江公子好像啊,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般。”

若非江景雲通身清冷的谪仙氣質,采桃真要忍不住懷疑這畫中女子就是他了。

“是啊,真是奇事,這天下當真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徐玖迷惑道。

“小姐這幅畫是從何處得來的?”采桃好奇道。

“唔,是我哥自陳國游歷後帶回來送給我的。”徐玖下意識地回道。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小,姜之珏卻聽了個清楚,他忙問道:“你沒記錯?”

徐玖沒好氣地回道:“你若有這麽一副絕世佳人圖,你會記錯?”

她只是許久不曾将這幅畫拿出來欣賞,才會沒能在第一時間将其與江景雲對上號,又不是失憶了。

得了徐玖肯定的回答,姜之珏總算動了地方,他獻寶似的抱着這幅畫到了江景雲面前,興奮道:“先生,你快瞧這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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