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藤蘿花海

徐玖正暗自想着，采薇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剛起不久的岳婉柔。

“婉柔姐姐，”徐玖和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将手裏剛拆開的書信遞給她，“你瞧，姜之珏這厮，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岳婉柔先是對采桃報以微笑，然後才走到徐玖身邊，接過姜之珏寫給徐玖的那封書信。

略略看過一遍信中所寫的內容後，她朝徐玖問道：“二小姐是如何認為的？”

徐玖幹脆的搖頭道：“不知道，想來終歸不是什麽好事。”

岳婉柔将信還給徐玖，笑道：“二小姐何必想這麽多，午後去城外看看便知分曉。”

徐玖拿回信，不死心的又細細看了幾遍，仍是一無所得。

“姜之珏他不會真就是想如信中所說，邀我去說什麽要事罷。”徐玖擺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腦子進水了？”

“噗嗤~”一旁正在吃早餐的采桃笑出了聲。

“笑什麽，你家小姐很可笑嗎？”徐玖佯裝不悅道。

采桃卻不甘示弱，她笑道：“若殿下與小姐說要事時，是腦子進了水，難不成，他平日做荒唐事時，腦子才是正常的不成？”

“哼~他這個人，你們不了解。”徐玖嘴硬道。

“是是是，我們不了解。”采桃捂着小嘴，邊笑邊順着她的話音回道，言外之意很是明顯。

“嘁，真沒意思。”徐玖嘴上這般說着，面上卻朝她扮了個鬼臉。

有了采桃插科打诨似得的一通搗亂，再加上岳婉柔對她的安慰，徐玖心裏原本對姜之珏來信的種種懷疑，已經去了大半，只剩下多年來與他交鋒所留下的本能的一點警惕之心。

“好，聽你們的，”她将信紙重新塞回信封中，朝着三人看了一眼，“你們小姐我，一會兒就去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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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城外。

姜之珏位于郊外的別院，這地方徐玖在不久前才來過一次。

馬車停在別院外，徐玖率先從車裏跳下來，然後她回身朝車上伸出手，“婉柔姐姐，我們到地方了。”

岳婉柔從車裏探出身子，扶着徐玖的手，從車上走了下來。

“多謝二小姐。”她溫聲謝道。

徐玖滿不在乎地揮揮手，笑道：“沒什麽，走罷，我們進去，看看姜之珏信裏所言要事到底是什麽。”說到這，她忽然冷笑了一聲，“但他若是膽敢耍我白來這一趟，婉柔姐姐，你看着，我絕饒不了他。”

岳婉柔笑着點點頭。

兩人正說着，王府門開，從裏面走出一個人來。

“徐小姐。”這人走到徐玖面前，笑呵呵地行禮道。

徐玖聞聲随意掃了一眼，倒是個老熟人。

也不知是趕巧了，還是姜之珏故意吩咐的，又或是他這偌大的別院就這麽一個話事人——今日出來迎接徐玖的王府管事恰是上次那位瘦削的中年人。

“免了，帶路罷。”徐玖免了他的禮，示意這人頭前帶路。

徐玖此番只帶了岳婉柔和衛風二人來赴姜之珏的約，岳婉柔自不必多說，衛風則是甩不下的，至于采薇與采桃，便只得委屈她二人在國公府為她守家。萬一她今個和姜之珏鬧得不可開交，回去的晚了一些，總需有人替她打打掩護，應付住她爹娘。

這些府裏的瑣事，往日她不在時，大多都是岳婉柔幫着看顧的。

……

帶着衛風和岳婉柔，徐玖随這管事在別院裏七轉八繞的走了好一陣，終于來到一處小閣樓前。

閣樓不大，外飾極樸素，只兩層高，一水兒的松木構築，無甚稀奇。卻也有一點特別之處，在于整座小樓掩映在一大片藤蘿與花海之中，除卻一條鵝卵石鋪就的細長小石徑通往花海深處，閣樓四周皆被半人高的墨綠藤蘿葉與各色盛開或半綻的花兒覆蓋，花繁彌漫，一眼竟望不到盡頭。

陣陣似有若無的花香，随着風兒飄散，徐玖微微抽動鼻翼，嗅到一陣好聞的清香氣息。她撇撇嘴，咕哝道：“陛下到底是有銀子，這麽大一片地方做點什麽營生不好，偏就給了這麽一個敗家子種花兒玩。”

她雖是自言自語，但聲音一點不小，不只是離她稍近些的衛風與岳婉柔二人，便是周遭侍候着的王府小厮與那在前引路的管事，也都聽得清清楚楚，只無一人對她這種诽謗君上、非議皇族的違逆行徑多言一句，全當做什麽也沒聽到一般，神色泰然自若。

管事站在石徑路口，側過身子朝徐玖笑道：“殿下不許我等入內，小姐請自便。”

徐玖看了他一眼，又瞧了不遠處的閣樓一眼，向他揚了揚手，“謝了，我自去即可。”言罷，當先沿着小路進了花圃。

岳婉柔見狀朝管事溫柔地笑了笑，跟在徐玖之後踏上石徑。

衛風眼中則只有徐玖的安危，自顧不得其他，徐玖去哪他也跟着去便是。

眨眼間，三人已繞過曲徑，掩沒在花葉紛繁之中。

花叢間的閣樓，從外瞧上去似有些小，可進得內來，卻比想象中寬敞了許多。屋內的裝飾一如簡樸，甚或算得上是簡陋，除門一邊外，其餘三面皆有窗，窗前擺着矮幾，幾上一只細頸青花瓶，瓶裏插着數株時花，幾旁各置一對圈椅，除此再無其他。

徐玖随意掃了一眼，見沒什麽有趣的，遂牽着岳婉柔的手往樓上走去。

到得二樓，視野頓時一片闊朗。

徐玖在外面時只當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二層小樓，不曾想，這樓上背門的半面，竟是一方極寬闊的雲臺。憑欄而望，茫茫無際的藤蘿花海似與遠處碧藍遼闊的天際相接連，蔚為壯觀。

雲臺上不似樓下那般清靜，桌椅爐盞，一應家事俱全，且皆是坊間上等的貨色。

樓上沒有小厮，姜之珏正坐在屋內親自守着小爐生火煮茶，聽到樓梯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頭也沒擡的道：“怎麽樣，找出公主有何過錯之處了？”

“哼~”徐玖冷哼一聲，卻不理他，而是直接繞過姜之珏，來到欄杆旁，舉目朝外望去，風拂花搖，藤葉如濤，滿目迷醉之色。

“喂，本王問你話呢。”姜之珏見徐玖沒有搭話，又朝她重複了一遍。

徐玖像是沒聽見似得，她回身朝仍安靜等在樓梯口的岳婉柔招了招手，笑道：“岳姐姐，這邊來，你瞧那些花，可漂亮了。”

聽到徐玖招呼人陪她看花，姜之珏這才意識到方才上樓的不止她一人，他擡起頭朝旁看去，見樓梯旁站了一男一女。那男子似是徐玖的侍衛，叫什麽衛風的，他有些印象。只這女子，氣質溫雅，容顏姝麗，微飾簪妝，雖着一身月白衣裙，瞧着倒比小丫頭似的徐玖更像世家大族中的千金小姐，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貴女。

岳婉柔得了徐玖的吩咐，正要往閣臺上走，目光不經意間與擡頭瞧他的姜之珏相遇，她微微颔首，禮節性地朝他笑了笑，便将目光移開，去外面尋徐玖去了。

徐玖一面拉了她的手，給她指點樓外哪一株花兒開的正盛，哪一株花兒含苞未放，一面悄悄引着她往雲臺的一側走。

“嗯？”岳婉柔心思細膩，只走幾步便察覺到了異常，她奇怪道，“二小姐這是要帶我去哪？”

“呀！”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這麽快就被岳婉柔發現，徐玖吐了吐舌頭。

岳婉柔不明所以，因問道：“二小姐？”

徐玖見瞞不住了，索性放下心思，拽着她的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到一側欄杆旁。

“江公子！”她站在江景雲身後，歡喜道，“別來無恙。”

這裏站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讓徐玖生生看花了眼的江景雲。他一襲白裳立在雲臺之上，墨眸俯視着臺下一望無涯的奇花異草，風吹起他的衣袂，飄飄然似将欲飛升的谪仙。

聽聞身後傳來徐玖活潑俏皮的聲音，江景雲轉過身來，溫聲道：“徐小姐。”

他雖立在角落裏，徐玖卻是在一進屋時就已瞧見了他，才會巴巴地想要引着岳婉柔也來見一見這神仙似的人物。

“江公子，這位姑娘姓岳，閨名婉柔，是我的幹姐姐。”她迫不及待的引薦道。

乍一見到江景雲絕世的容顏，便是素來沉穩的岳婉柔也不禁有那麽一剎那的失神，可也只是一瞬，旋即，她的神色已恢複如常。

她展顏一笑，溫婉而端莊，“江公子安好。”

“岳姑娘好。”江景雲回禮，聲如金石碎玉般清越。

聽得徐玖險些又要陷了進去。

她三人互相間介紹一二，聊得正好，反顯得一旁煮水的姜之珏越發是多餘的那個，他見此情狀，不忿道：“徐玖，本王方才問了你這麽多遍，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雲臺之上瞧見了美人，徐玖心情大好，沒計較姜之珏話裏話外的挖苦，她回眸瞥了一眼姜之珏，冷笑道：“未婚妻早已與昔日情郎私定終身的人，安敢在此聒噪。”

“你說什麽？！”姜之珏不敢置信地道。

徐玖見他滿臉震驚的模樣，心裏很是好笑，幹脆整個人轉了過來，面朝姜之珏，一字一句道：“我說，你那位德陽公主，早就與她的情郎締約盟誓，此生非君不嫁啦。”

“你……你胡說，有本事你就拿出證據來！”姜之珏語無倫次道。

“啧啧啧~”徐玖伸出食指朝他搖了搖，故作惋惜之态，道，“你愛信不信，我又不是你什麽人，哪裏管得着你未婚妻的情郎是哪個，又何必留什麽證據。”

“你……”

姜之珏怒目而視，指着徐玖“你”了半天，到底沒說出第二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