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固守待援

從林中當先沖出的正是幾日未見的姜之珏。

他乍一看到徐玖也是一愣：“徐玖？你怎麽在這？”

确認了這人正是姜之珏，一連串的嘲諷之語下意識就到了徐玖嘴邊，她冷哼一聲，張口就要先怼上兩句，卻見林間又沖出了十餘人。

定睛一瞧，這群人與先前圍住自己一行人的綠衣蒙面人如出一轍，亦是一身綠色緊身衣，以綠色紗巾覆面，手中擎着一柄寒光畢露的鋒利短刀。

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追着姜之珏出了樹林，看到另有一群自己人也在此地，登時便舍了姜之珏，默契地四散開來，将姜之珏并徐玖幾人一道圍堵在路中間。

十幾個來歷不明的且明顯懷有敵意的刺客，眨眼間就翻了一番，讓本就對姜之珏無甚好感的徐玖越發讨厭起他來。

她一甩握着軟劍的手腕，随意挽了個劍花，将劍負于身後，瞥了姜之珏一眼：“我就知道，一遇見你準沒好事。”

姜之珏衣衫略有些淩亂，手中也提着一柄三尺長劍，鮮紅的血液順着劍尖滴落下來，砸在地上，摔成一瓣瓣細碎而豔麗的血花。他方才從重重追擊之下逃脫出來，剛想要歇息片刻，一轉眼就見敵人不減反增，自然也沒有什麽好心氣。

聽到徐玖的抱怨，姜之珏斜睨一眼，冷笑道：“本王每次遇到你，也沒見過有什麽好事。”

兩人嘴上雖然互不相饒，但誰也沒忘了此時尚且在危險之中，因而默契地一邊吵着架，一邊謹慎觀察周圍的綠衣人，随時為尋找機會突圍而做着準備。

兩方綠衣人将幾人合圍在林中後便沒了下文，似是在等待着什麽。姜之珏方才與人厮殺過一場，正是力竭之時。徐玖和衛風則因眼前情況不明，不欲輕舉妄動。

一時之間，林中竟陷入一片奇妙地平靜之中。

徐玖瞧着姜之珏稍顯狼狽的模樣，嗤笑道：“明明是你将人引來的，這會兒卻埋怨起別人來，真是可笑。”

姜之珏擡起劍尖指了指最初圍困徐玖的那十來名綠衣人，譏諷道：“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這群人可比本王來的還要早。”

“哼~比你來的早又如何，說不準就是在此攔截于你。”徐玖微揚着頭，蠻橫道，“我與婉柔姐姐初來乍到，在京中時日尚短，且與這群人素昧平生，他們不是找你尋仇，難道還能是找我的不成？”

情由未清之前，姜之珏本不欲多做分辯，奈何實在是瞧不慣她那副胡攪蠻纏的樣子，他忍不住反唇相譏道：“你怎知他們不是來尋你的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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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玖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呵~你既然知道的那麽多，倒是說說他們的來歷啊。”

“嘁～你是何人，要本王說，本王便說嗎？”姜之珏毫不猶豫的回怼了一句。

可他心中卻是在郁悶，他若當真知曉這群人的底細，何至于被追殺至如此狼狽的境地。

“哼~”徐玖冷哼一聲，未做言語。

她如何能不清楚，似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的，怕是吵到到天黑也分不出個是非來。

如此想着，徐玖順勢便朝那群圍住自己等人後便再無動靜的綠衣人們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何将我等攔于此處？”

既然和姜之珏争論不出結果，那就換個人問，在這一點上，徐玖向來沒什麽可執着的。

然而一衆綠衣人卻對此無動于衷，仿佛未聽到她在說話一般，仍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雙目漠然地注視着徐玖等人。

“喂~問你們話呢，聽到了嗎？”徐玖略有些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

她不在乎對方是敵是友，但很讨厭這種藏着掖着的态度，一點也不大氣。

“哈哈哈~”綠衣人還未出聲，在一邊旁觀的姜之珏先笑了起來。

徐玖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快地道：“姜之珏，你笑什麽？”

姜之珏笑的很是開心，他無所顧忌的回道：“哈哈哈~自然是笑你蠢。”

徐玖在心裏默念了一百遍的“姜之珏是白癡”後，總算是将那股想要提劍直接劈過去的沖動死死按捺住。

眼下大敵當前，不該再添新的變數。

思及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去，随即冷聲道：“姜之珏，我勸你最好說清楚，否則我手中的劍，可是不認人的。”

和徐玖連吵帶打了這麽多年，姜之珏早已不把她的威脅當回事，他朝徐玖攤了攤手，渾不在意地道：“這還用說嗎，你與他們非親非故的，他們為何要回應于你。”

“哼~你懂什麽，本姑娘這是在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以借機突圍。”徐玖乜着眼，語帶鄙夷地道。

聽到徐玖話裏話外嘲諷的意味，姜之珏不僅未如以往那般生氣，反而笑的更厲害了，“哈哈哈，這群人都是陳國專門培養出的死士，出師後便被秘密賣往各國，陳國是什麽樣子你總該知道罷，這種死士最是好使，概因自幼便被人下藥啞了喉嚨，聾了耳朵，故而無論你說些什麽，他們都不會有半分回應。”

陳國尚未廢除奴隸制，這事并非什麽秘聞，徐玖自然也知道，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僅僅只是買賣奴隸已不足以填平貴族們的欲壑，竟然還要這般殘忍的謀害國人。

良久，徐玖壓下心中的震驚，将目光重新放回眼前。

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

然而眼下的情況又實屬不妙，面對這群突然出現且勢力不明的綠衣人，她自覺與衛風聯手，以少打多，并無勝算。況且縱使她二人可趁亂逃脫，尚在車中等候的岳婉柔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

一時之間，徐玖感到很是為難。

姜之珏此時精力已恢複了大半，他見徐玖面有難色，又瞧她所站的位置恰好能護住身後的馬車，心裏大約有了猜測。他甩了甩手中的長劍，狀似無意地朝徐玖道：“江先生今日本與我一道赴宴，方才我将這群人引來此處，又耽擱了許多時間，想來江先生與本王的侍衛此刻早已回城，你我只需在此固守一陣，援兵便會到來。”

徐玖目光懷疑地看着他。

姜之珏攤攤手：“你愛信不信，本王無需向你解釋什麽。”

既然他都這般說了，徐玖便是心中再如何不肯相信，也需得當做是真的，畢竟她自己一時也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

暫且與姜之珏站到同一陣營，徐玖重新估算起自己一方與綠衣人之間的實力優劣，努力想要尋到一個契機，以突破眼前的包圍。她可不是什麽嬌滴滴軟綿綿的公候小姐，遇事只會一臉惶恐地躲在角落裏等待救援。她是魏國公的女兒，在應天不知打哭過多少地痞無賴，若非顧忌岳婉柔的安危，區區刺客蟊賊，真不夠她放在眼裏。思及要與姜之珏聯手退敵，徐玖便想先問問他的想法。

“姜之珏。”

她話音方落，後面要說的話還未出口，就見對面的綠衣人像是得到了什麽指令一般，突然齊齊揮舞起匕首，疾步朝自己幾人圍了上來。

“小心！”

事發突然，姜之珏來不及多做準備，只得簡單提醒了徐玖一句，便提劍沖入重圍，攔住了幾名綠衣人的去路，與之戰到一處。

徐玖沒提防敵人如此出其不意的一擊，反應上慢了姜之珏半拍，直到綠衣人快沖至眼前時，她才将手中軟劍在空中一揮，連點數人。

“衛風！你且在此地護好岳姐姐，我去去就來。”

言罷，不待衛風回應，她便腳踏虛步，騰挪閃轉之間混入綠衣人之中。

金屬交擊的清脆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一道道銀白劍光宛如銀蛇于林間閃爍游走，她的身影也漸次模糊起來。

綠衣人雖多，但到底只是尋常刺客，論身上的功夫，自然比不得姜之珏與徐玖。他二人自幼追随名師，所學武藝皆來自于皇族與徐家世代在江湖中收錄的武功秘籍，因此二人雖面對成倍于自身的敵人，卻也絲毫不落下風。

兩人與綠衣人交手十餘回合，徐玖趁着對方進退一時混亂，揮手在身前蕩開一劍，劍氣裹挾風勢，淩厲兇狠地劃出一道銀色圓弧，将她周遭的敵人悉數擊退。

借着片刻空閑，徐玖側過頭往姜之珏那邊看了過去。

不瞧不要緊，這一瞧，頓時氣的她神佛出竅。

“姜之珏！你這個廢物！往那邊出劍！”徐玖怒道。

姜之珏正專心迎敵，冷不防被徐玖喝了一聲，劍尖一抖，收勢不及，差點給自己的胳膊劃上一道。

“徐玖！”

他正想罵上徐玖兩句給自己出出氣，恰有幾名綠衣人趁機欺身上前，姜之珏的眸光瞬間冷了幾分。他毫不猶豫的轉動手腕，須臾之間，連點數劍，于空中劃出十餘道耀眼奪目的冰冷劍光，直刺敵人心口。寒光閃爍之處，一蓬蓬豔麗妖冶的鮮紅血花于剎那中綻放。

圍在身側的綠衣人一一倒下，姜之珏得到了短暫歇息的機會。

氣沖沖地掃了徐玖一眼，他出離憤怒地罵道：“徐玖！你腦子進水了？亂嚷嚷什麽！”

“嗯？”

徐玖愣了一下，她方才是因着關心姜之珏才違心提醒了一句，結果不僅沒得到對方的感激，反而還招來一頓謾罵。霎時間，她只覺得怒氣翻滾上湧，直沖天頂。

“姜之珏！你這是在找死！”

一聲怒吼，徐玖提劍直指姜之珏。

“混蛋！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