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月下重逢

“阿玖，不吵了，來，先喝杯茶歇一歇。”柳少卿擡手抹了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給徐玖斟了一盞新茶。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和王爺吵架左一個造反右一個起義的。

“就是就是，別傷了和氣。”葉子興也跟着勸道。

徐玖和姜之珏相互瞪了對方一眼，紛紛把頭扭向一邊，異口同聲地怒道：

“我和他之間沒有和氣！”

葉子興和柳少卿連忙哄勸道：“是是是，沒有，絕對沒有。”

“哼~”徐玖冷哼一聲。

“嘁~”姜之珏一臉不屑。

兩人僵持不下，有關于讨伐李清的作戰計劃也被擱置下來。

範修賢打了個哈欠，然後用指節輕敲了幾下桌面：“二位，可還有何要說的嗎，若是沒有了，就早些歇息罷，我困了。”

“本姑娘和這種不學無術的家夥向來沒什麽好說的。”徐玖仰着頭，語帶嫌棄地說道。

“本王向來也懶得搭理蠻橫無理之輩。”姜之珏自然不能示弱。

“那便好。”範修賢揉了揉已經困倦的雙眼，滿意地點點頭，“各位慢聊，我先去睡了，明日見。”

言罷，他腦袋向下一沉，呼吸之間已經伏在方桌上睡了過去。

沒了範修賢的參與，四人連完善計劃都做不好，加之其中還有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不時出聲嘲諷對方，幾人好歹聊了幾句，就決定先去休息，養足精神，以應對明日可能發生的一切情況。

至于救援方案以及挫敗李清陰謀作亂一事，四人一致認同——随機應變便是。

……

翌日，清晨。

收拾利索的徐玖幾人按照昨晚商議的簡陋安排，再次确認了一遍各自所承擔的任務。

站在客棧門前，徐玖拍了拍柳少卿的肩膀，叮囑道：“一旦發現任何異常，立即出城，千萬不要冒險，知道嗎？”

昨日商讨對策的時候，徐玖和姜之珏只想着救人，手中的人馬也都布置在了城外，若非今早範修賢提醒，兩人險些忘了李清尚在城中，竟沒有安排人手在城內以作監視和接應。

畢竟是第一次造反，終歸少了些經驗。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

按照原本的計劃，徐玖與姜之珏負責去攔路救人，葉子興則負責居中指揮調度兵馬，于是這個內應的人選最終落在了柳少卿的頭上。

柳少卿對姜之珏行過禮，然後鄭重地朝徐玖點了點頭：“你放心罷，我會注意的。”

送走葉子興和柳少卿，徐玖和姜之珏也各自上了馬，帶着範修賢朝京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

夕陽西沉，柔和的橘色光芒鋪滿天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徐玖和姜之珏藏身于一處枝繁葉茂地巨樹之上，百無聊賴地注視着樹下林間裏一條通往京城的官道，二人身後的密林中則躲藏着姜之珏府裏先前散出去的那些侍衛。

方才據城門處駐守的将士來報，就在不久之前，城中布告欄上已貼出告示，要求今夜所有商鋪歇業。有巡城衙役在坊間驅散人群，勒令尚在街巷的尋常百姓速速歸家。入夜後将全城戒嚴，只未說清緣由。

雖說禁令要等日落才會生效，但據報，此刻城門便已經只許進不許出。城外想要進城的行人和車馬排了長長一隊，城門處有官兵把守，所有進城人員皆需經過一番盤問才可入城。

空氣中充滿了肅殺的味道，整個京城似乎瞬間被籠罩在了一片陰沉而昏暗的迷霧之中。

在樹上等待了将近半日，徐玖只覺得越發無聊，她打了個哈欠，然後扭動身軀，想要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

正躺在另一棵樹枝上閉目養神，神游天外的姜之珏忽然感到身下的樹枝傳來一陣晃動，他睜開眼，看到是徐玖在不安分的晃來晃去。

“喂，你亂動什麽。”他不滿道。

“礙你什麽事，一邊呆着去。”徐玖閑的發慌，正愁沒人吵架，哪裏有什麽好語氣。

“礙我什麽事？本王差點被你晃到地上去了！”姜之珏嚷嚷道。

徐玖嗤笑道：“這麽大一棵樹都能摔下去，不說是你功夫不到家，倒好意思賴到本姑娘的身上。”

“徐玖！”姜之珏一個鯉魚打挺，利落地在樹枝上站了起來，“你沒事找事是罷！”

徐玖也來了精神，她翻身坐起，一手扶住樹幹，一手抽出軟劍，劍鋒直指姜之珏：“本姑娘不過動動身子，就招來你這麽多廢話，你我誰在找事？”

“本王……”

眼見着兩人就要吵起來了，卻聽樹林外的官道上隐隐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噠噠噠~”

“噠噠噠~”

徐玖和姜之珏相互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略帶驚訝的神色。

從城外入京的所有官道和小路上都有二人安排下的暗哨，只要有車馬經過，便有人上前确認，一旦發現岳婉柔和江景雲的蹤跡，便會立即發出信號，告知二人所在的位置。因此徐玖和姜之珏不過是随意選了條離京城近些的官道來埋伏，并無甚麽特別的緣由。

誰知半天過來，眼前這條官道竟無一人經過，而其他的點位也未傳來任何消息，這令兩人不由暗暗感到焦急。

此時官道上突然傳來馬蹄聲響，二人自然驚喜不已。

片刻後，有王府的侍衛來報。

“殿下，來人有二十餘騎，當中簇擁着一輛馬車，正向此地趕來。”

徐玖和姜之珏聞言再次對視一眼，這一次眼中已是掩不住的喜意。

不等對方靠近，徐玖和姜之珏已經施展輕功，足尖輕點枝頭，一躍而起，朝着官道之上與京城相反的方向飛躍而去。

隐匿于林間的侍衛們見自家殿下身先士卒，一聲不吭就沖了上去，哪裏還敢繼續藏在林中，紛紛彎弓搭箭，跟着姜之珏離去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姜之珏，他們有二十多個人，你我一人一半，比比看誰先把人全幹掉，怎麽樣。”徐玖一邊在林間跳躍，一邊朝姜之珏挑釁道。

姜之珏輕功稍遜，落了徐玖半步，他擡眸瞧了徐玖一眼，倨傲道：“不必，這些都是本王的。”

徐玖冷笑：“仔細風大閃了舌頭。”

“哼~”姜之珏沒有回她，只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林間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兩人轉過一道急彎，二十餘風塵仆仆的騎手并一輛裝飾樸素的雙轅馬車躍然闖入了視野。

稍稍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徐玖和姜之珏各自尋到一個極佳的攻擊角度。

徐玖仗劍在手。

姜之珏拔劍出鞘。

這群騎手雖然裝束一致，武器精良，但行進并不算整齊，伏在馬兒上的身形也算不得安穩。再聯想到李清今晚作亂，極有可能将全部精銳都抽調入京，可知這些半吊子八成就是他府裏尋常拉出來充門面的樣子貨。

原本二人只消直接闖進去亂殺一通，然後将人救出來即可，但來時的路上，兩人都已經摞下狠話，此時若是不精心對付，很可能會在斬殺人數上輸于對方。

這可是徐玖和姜之珏誰都不能忍得了的。

兩人打定主意，屏息凝神。

十步。

五步。

一步。

就是現在！

只聽“嗖~”的一聲顫響，鋪天蓋地的箭矢破風而來。

“啪啪啪啪~”

數不清的箭簇如驟雨般從徐玖和姜之珏的身側疾速穿過，流星般的銀芒一閃而逝，密密匝匝地射在前方騎手們的身上，揚起一蓬蓬妖冶的血霧。

剎那間，就見二十餘名騎手已經被射落下馬，他們甚至連敵人的身影都沒有來得及看到，登時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

徐玖和姜之珏低頭瞧了眼自己提劍的手，神色寂寥而落寞。

“殿下，屬下來遲。”

王府侍衛長小跑幾步來到姜之珏所站的樹下，一臉自責地仰頭朝樹上喊道。

姜之珏頓了一頓，然後從樹上躍下，收劍入鞘，拍了拍自家侍衛長的肩膀，輕嘆一聲：“沒什麽，你做的很好。”

言罷，他轉身朝馬車走去。

徐玖見狀也從樹上向下一跳，只不同于姜之珏，她是直接運功飄落到了馬車旁。

馬車已被王府侍衛團團圍住，車駕內外上下也皆被仔細探查了一番，确認沒有危險之後，衆人将徐玖和姜之珏讓到車前。

兩人深吸一口氣，紛紛跳上車轅。

只見敞開的車門裏，被布帶遮住雙眼與口鼻，身上綁縛着繩索，卻仍不減絲毫溫婉與清雅氣質的岳婉柔和江景雲正分座在車廂兩旁。

兩人似是聽到了什麽聲音，一同轉過頭。

“婉柔姐姐！”

徐玖嗷嗚一聲，撲到岳婉柔的身上，一雙漂亮的杏眸裏瞬間溢滿了淚水。她一邊手忙腳亂地解開岳婉柔身上的繩子和面上的布帶，一邊哭的稀裏嘩啦地向她傾訴。

“嗚嗚嗚~”

“婉柔姐姐，你去哪裏了，我好害怕你會遇到危險。”

“都是我不好，如果當時沒有離開，你就不會有事了。”

“李清那個混蛋要造反，我好笨，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一直在找你，可怎麽都找不到。”

……

“婉柔姐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