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常歡驚呆了。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被人壓倒的一天,更沒想到對方還是個男人。被撲到的那一瞬間,常歡因為過于震驚而忘記了抵抗。

唇上傳來了有些沉重的壓力和溫度,他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這個男人的唇。他突然驚醒一般用力去推這個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的男人,卻因失去了先機而使不上力氣。

右臂因為自己的過度用力而抽痛着,但他已顧不上許多。在男人用強硬的舌頭去撬自己牙關的那一剎,他松開了口,而後,毫不遲疑地用力咬下。

男人卻是反應極迅速,在常歡突然松口的當下,将蠢動的舌頭收了回來。于是,常歡狠狠地咬上了對方的嘴唇,鐵鏽一樣的腥氣立刻從齒關漫延到了口中。

看着男人捂着嘴抽身而退的樣子,常歡抹了抹口唇邊帶着血的唾液,立起了身。

“你還真野!”男人含混不清的聲音從指縫間流出,換來的是常歡帶着怒氣的冷笑。

“你是得了失心瘋了嗎?”劍,就在枕下,他輕輕地将其抽出。寒冷的劍光映着窗外投入的陽光,亮得叫人睜不開眼睛,“如果你這麽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男人将輪椅向後推了推,唇上明顯的傷痕在他那一張含笑的臉上,看起來十分刺目。

“瞧,不過逗逗你,你就這麽大火氣。不過這樣也挺好,你發起火來的樣子也很漂亮,比起之前一直沒什麽表情的樣子要好看多了。”

“你!”常歡為之氣結,卻不知怎麽的,心中的殺意一點點淡了下去。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男人放低了聲音,低沉而帶有磁音的聲音在充滿陽光的屋內緩緩流動着,仿佛有着可以安撫人心的神奇魄力。

常歡抿着嘴,眼中滿滿的戒備。

“不說就算了。”男人輕笑了一聲,将輪椅向前推一推,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不管怎樣,你救了我,我始終欠你一命!”

“你幫我去了毒,你我互不相欠了。”常歡僵硬地回絕。

“如果不是救人,你根本不會中毒。”男人拉起常歡的手,将東西放入他的掌心,“以後,不管是在哪裏,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以此為信,無論天涯海角,我會飛奔至你的身旁,一盡綿薄。”

入手的東西冰涼入骨,卻又滑潤異常。

墨綠色的玉牌樣式古樸,脈理清潤,一看便是價值不菲的東西,玉牌的腰身上镂空刻着古篆的四字“浩氣長存”,右上角浮雕着一只振翅的飛燕。

常歡倒吸了一口涼氣,手中的牌子重得壓手。

天地存正氣,浩然滿乾坤。

江湖上最大的世家聯盟,勢力深厚,黑白兩道都唯其馬首是瞻的武林統帥。

“你是……燕家的人?”

“燕家只餘一人。”他的目光如炬,悠然靠在椅背上,“我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燕山月。燕歸城的城主,浩氣盟的盟主,執掌天下武林的最高人。

常歡握着浩氣盟代表盟主親臨的飛燕令緩緩坐回了床上。

“怎麽樣,我這樣的身份不算辱沒了你吧。”他淺笑,只是目光讓常歡覺得渾身發冷。

“浩氣盟……我只是沒想到盟主居然如此年輕。”

燕山月笑了起來,臉上的神情更見溫柔。

“我接掌浩氣盟還不到三年,見過我的人本來就不多。上一任是我的祖父,隔了一代,年紀自然要差出不少。”然後,他以更加溫柔的語氣對常歡說,“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加入我的浩氣盟?”

他的浩氣盟嗎?常歡歪頭想了想。燕山月也真夠狂妄的,江湖上十大門派四大世家的聯盟只是這麽輕輕一句話就全數歸于他的囊下。

“只要你願意,天下武林都會聽命于你。”燕山月無視常歡臉上閃而過的譏诮,轉動着手上的翠玉扳指,自顧自地說,“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這樣的機會不是人人可以得到的。”

常歡将飛燕令收入懷中,俯身去摸自己的靴子。

遍尋不着。常歡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

燕山月嘴撇了撇,手指向外點了點說:“又髒又破,我也扔了。”

常歡默然片刻,光足站在了地上,對他說:“我的馬還在嗎?”

“在!”燕山月點了點頭,“你的馬不錯,我已讓人好好地喂它。”

常歡松了口氣對燕山月道:“把它還給我。”

燕山月看着他,臉上笑容漸褪:“還是要走嗎?”

“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多謝燕盟主錯愛。”常歡對燕山月拱了拱手,不過目光卻看向門外,“天下英傑多的是,盟主只管去挑那些可承君美意的青年才俊便是,用不着執着一個外族。”

外族?燕山月笑了起來。

“你說你是外族,可是你一口漢言說的比一些漢人更地道,功夫也出自中原,除了眉目有異,我卻看不出你是個外族。”

常歡心中一動,側目看向燕山月,卻見他目光炯炯,神态不像是說笑的樣子。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如盟主這麽想。”

“所以總是用這個遮住自己的臉嗎?”燕山月手指一勾,常歡的白銀面具在他的指尖晃動,“明珠暗投,美玉蒙塵,真是可惜了這麽美麗的一張臉。”

常歡伸手從燕山月手中取過面具,用手摸着冰冷卻又美麗的金屬,淡淡地說“皮相這東西本來就沒什麽價值。上陣殺敵憑的是本事,而非容貌。”

将面具收起,常歡對燕山月點了點頭,轉身向門外走去。

燕山月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說:“聽聞西疆順意侯麾下有一支神勇奇兵,名叫燕雲十三騎。”

常歡停下了腳步。

“燕雲十三騎所向披靡,從無敵手,不管是哪國的将軍,只要聽到十三騎的名字就會頭疼欲裂。”

常歡轉身,看着燕山月。

他唇邊一抹微笑,深邃的目光凝視着常歡的臉。

“十三騎均覆面出戰,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而十三騎之首,有一張白銀面具,殺敵之時,血濺其上,如修羅降世……我說的對不對?常歡将軍?”

常歡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燕盟主既然什麽都知道,又何必向我求證?居然邀約朝中武将入盟,燕盟主居心何在?”

“居心?”燕山月輕輕地說,“我只是,覺得有些寂寞,而且,對你相當中意。”

常歡垂下眼,輕輕搖了搖頭,轉身走出門。

身後一陣風響,常歡偏頭讓開,擡手接住,卻是一雙銀絲素緞的靴子。

“後會有期。”燕山月向他揮手。

後會無期!常歡心裏默念着,快步離開。

永夜城明亮的燈火在山下就可以看見,高大的城樓上,紅色的巨大燈籠将城門前的一切映照得纖毫畢現。多日的疲憊在見到門樓上那熟悉的燈光時便一掃而空,連坐下的烏雲也興奮地甩起了鬃毛。

“到家了哦,烏雲。”常歡拍了拍烏雲的脖頸,雙腳一夾,黑色的戰馬長嘶了一聲,撒開四蹄就向山上奔去。

将馬送到馬廄,回自己房裏淨了手臉,換了衣服,常歡拿起面具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收回了堡裏。

趙昉正和殷子若說笑,聞聲站了起來。

“璿玑!”趙昉走向他,正要給他一個擁抱,卻在見到他的臉時怔住了,“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嗎?”

常歡嘴角抽了一下說:“沒事。”

“沒事怎麽把面具摘了?”趙昉圍着常歡轉了好幾圈,“奇怪了,以前你不是死也不肯摘的嗎?”

常歡望天:“主人,我長什麽樣子你不是早就見過了……殷大人之前也見過……都不是外人,我想也用不着遮着掩着了。”

“這才像話。”趙昉笑着捶了他一下,将他緊緊在懷中抱了一下,“許久不見,想你想得緊啊。”

常歡臉一紅,微微垂下了頭。

趙昉見了嘿嘿一笑,指着他對殷子若說:“你瞧,他也會臉紅呢。以前老蒙着那玩意兒,什麽表情也看不到,整個人冷冰冰的,現在這樣可不就好多了,像個正常人了。”

殷子若走過來扯扯趙昉的袖子:“你別老是欺侮老實人。”說着轉臉看着常歡,笑着說,“璿玑兄,此人最近張狂得很,你別理他!”

常歡看看眼前推來擠去的兩人,微微一笑:“恭喜主人!”

趙昉将殷子若摟着,對常歡呲牙笑:“恭喜什麽?”

常歡臉上露出一絲促狹:“抱得美人歸啊!”

趙昉大笑,殷子若臉也紅了,狠狠去踹趙昉的腿骨。

“走吧,去見父王。”笑鬧夠了,趙昉拽着殷子若,帶着常歡去見趙琛。

趙琛見到常歡卻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只是笑着讓他坐下。

常歡見趙琛素衣輕裘,依舊神仙般的樣貌,趙琛的身邊坐着一個人,青衫烏發,相貌極俊美,眼尾細長,目光犀利,他默默無聲坐在趙琛身旁,身上的氣勢卻讓人無法忽視。像是被吸引住,常歡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轉向這人,看得都有些出神。

趙琛輕笑了下,轉身對那人說了不知什麽,那人眉頭一皺,瞪了趙琛一眼。

常歡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人是什麽來歷,對趙琛這麽不客氣!

“璿玑,你沒見過他,他是……”趙琛側目看了那人一眼,臉上淡淡的笑,“呃,他就是我們上回去西夏帶回來的戰利品——西夏銀州王沙燕。”

沙燕眉頭挑了挑:“什麽叫戰利品,而且我不當銀州王已經很多年了。”

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看趙琛,索性直接将人抓入懷中,揚眉說:“你為何不肯直白點,說你是我的人!”

趙昉和殷子若擡頭看天,當做自己什麽也沒看到。常歡卻是尴尬地不知該說什麽好。沙燕的名頭他自然早就聽過,年前衆人深入西夏,為了救沙燕,趙琛不惜親身犯險……這狐貍似的王爺,明明說是為了打探西夏的國情而讓大家跟着潛入西夏的,卻沒想到,真正目的原來是為了去救情郎。

常歡只能嘆氣,當然,在心裏嘆,不能讓趙琛看出來。

“沙燕,”趙琛推開沙燕,指着常歡對他說,“你看他,長得是不是跟我有些像啊?”

沙燕仔細地看了看常歡,突然皺眉說:“有些,不過,他沒你漂亮!”

常歡無力地看向趙昉,趙昉卻将頭偏開,跟殷子若絮絮地咬耳朵。

“真的嗎?”趙琛笑眯眯的,好像很受用。

“他是你跟哪個女人生的?”沙燕抓着趙琛的手,臉上的表情有些險惡,“當初你說想要個孩子,我忍了。你明明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為什麽還要再找女人?!”

沙燕眼睛眯起來,一張臉貼近了趙琛的臉,好像随時會咬下去。

“哎呀呀,你發什麽瘋!”趙琛伸出手,一把捏住沙燕的鼻子,“你別亂說,璿玑不是我生的!”

不只是常歡,連趙昉的臉都發灰了。

“昉兒啊,你別聽這個瘋子亂講。”趙琛對趙昉眨眼睛,“你娘是我明媒正娶來的,我很喜歡她!”

沙燕冷冷地哼了一聲。

“璿玑是昉兒的影衛,本名叫常歡。”趙琛笑眯眯地指着常歡,對沙燕說,“知道燕雲十三騎吧,他就是十三騎之首,皇上封了他骁騎将軍,也是個有俸祿的。”

沙燕瞄了常歡一眼,似乎對他并不感興趣。

常歡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還是戴上面具好了,他現在也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表情去見,呃,王爺的情人?

沙燕站起身,對趙琛說:“你們還有事情要談吧,我先回去,你早點過來。”

趙琛點點頭,伸手拉了他一下。

“沙燕……”

沙燕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突然現出一絲微笑,俯身湊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

趙琛面色微紅,嘴角牽出一絲笑意。

這兩人之間的感覺實在是太過親密,似乎任何人也無法插言。常歡看了看趙昉,莫名地同情起自己的主人來。

可是趙昉一臉的渾若未覺,只顧着跟殷子若咬咬耳朵,捏捏手,把殷子若弄得翻眼睛直踹他,他卻一臉的甘之如饴。

常歡心裏嘆了一口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觀自在。

沙燕一離開,趙琛将一旁打鬧的趙昉、殷子若和常歡一起叫來身邊坐下。

“我給你去的信你還帶着嗎?”趙琛問常歡。

常歡回道:“屬下自邊關啓程之時,已經将信燒毀了。”

趙琛哦了一聲,一雙美目盯着常歡看,看得他十分不自在。看趙琛手摸着下巴半天不說話,常歡忍不住開口問:“王爺,有什麽問題嗎?”

趙琛搖了搖頭說:“沒有……璿玑,我看你的右臂不太靈活,是受了傷嗎?”

常歡聞言,下意識将右肩縮了縮。

“怪不得,我剛剛見你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趙昉伸手将常歡右手拉住,伸手就将他的衣襟拉開大半,肩上還裹着細紗棉布,因與燕山月的推扯,再加上這幾日趕路,棉布滲出的血漬看起來有些吓人。

趙昉臉色一變:“這是誰做的?”

常歡抽回手臂搖頭說:“不妨事,一點兒小傷,無礙。”

“什麽無礙!這麽多血。”趙昉面如鍋底一樣,氣勢洶洶道,“哪個家夥瞎了狗眼,敢傷我的人,我去将他活剮了!”

常歡将趙昉攔住,苦笑了一聲說:“別急,主人。那幾個宵小已經被我殺了,你現在去找也找不着的。”

“好了,璿玑的傷我們過會再談,”趙琛敲了敲桌子,“你看他那樣子,活蹦亂跳的,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你急得上房揭瓦做什麽?小心子若吃飛醋。”

殷子若的臉轟地燒了起來,對着趙琛吼:“我什麽時候吃飛醋了!”

趙琛一捂耳朵,笑着對趙昉說:“瞧,我怎麽說來着,子若的性子一點就着,你仔細點,快點把你家的河東獅看好!”

趙昉回身将殷子若往懷中一摟,仰着頭斜着眼對自己老子說:“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子若從裏到外,從上到下,每分每寸都是我的,就算是河東獅也是最乖的那只。”

話音未落,腿上已經被狠狠踢了一記,殷子若從腰上抽出一把短劍就向他亂刺:“趙昉你想死啊!”

趙昉跳開,一邊笑一邊叫:“呀呀,不得了了,謀殺親夫啊!”

常歡走到趙琛身邊,坐下,伸手給他的茶盞續了茶水,遞過去。

“王爺,我們說正事兒!”

趙琛收了笑容,坐正了,對常歡說:“你還記得當年對我下手的那個組織吧。”

常歡皺眉:“血月?”

趙琛微蹙眉尖點了點頭說:“正是!”

身為今上唯一的親叔叔,趙琛偏安永夜城已近二十年,遠離朝政,不問世事。順意侯趙昉雖然年少就投身軍伍,卻一直隐瞞自己的真實身份,除了皇上和幾個親近的,沒人知道名震天下的宣威将軍會是趙琛的兒子。

可是血月卻潛入永夜城向趙琛下蠱,一是為了趙琛手中的秘寶,二也為了牽制鎮守西疆的趙昉。之後浩氣盟又廣發英雄帖,将趙琛指為勾結西夏意圖篡位的國賊,引得無數武林人氏殺上永夜城。

血月是武林之中近年興起的神秘殺手組織,雖然要價極高,但從未失過手,也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來歷。能混入永夜城潛伏兩年多而不被發現,足以證明他們的實力和嚴密。如果不是任天弼雇了他們謀刺安平知府殷子若,并将趙昉牽扯入內,或許趙琛就沒那麽好命被白景瑄救起。

只是,謀刺殷子若的與潛入永夜城的,并非一個雇主。當朝太師任天弼雖與西夏臨孜王李則剡合作,但二人各有各的小算盤。

趙琛受召回朝,将二人的通信交給了皇帝趙時,趙時震怒,當即派兵去抓任天弼,但那個狡猾的老狐貍早就得了風聲逃走。天下通緝了半年,到現在也沒有任天弼的任何消息。而李則剡,因為西夏的內戰忙得焦頭爛額,沒有三五年緩不過這口氣來。

“皇上下召暫歇了昉兒的軍職,令他回永夜城反省己身,其實不過是個幌子。”趙琛敲了敲桌子對常歡說,“任天弼雖然跑了,但他之前遍植的勢力黨羽還在,如果不将其連根拔除,日後怕有禍患。所以請我們暗地探查。”

趙昉接過話頭,對常歡說:“之前父王曾給任天弼一張假的藏寶圖。”

常歡點頭,他自然還記得。

“所以我們想,這老小子應該是奔那兒去了。就算自己得不到龍脈,将龍脈毀了也能撒撒氣兒。所以我帶着墨然和幾個影衛一路追了過去。”趙昉從懷裏摸出一物,放在桌上,對常歡說,“這一追,卻讓我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兒,你看看。”

常歡目光向桌上一掃,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墨綠色的玉牌,右角一只展翅的燕子停在枝頭,正回首梳理羽毛,牌子的正中,浮雕着一只昂首對月的狼頭,張開巨口,露出尖利的牙齒。

這面玉牌,無論大小,形狀,色澤還是雕工,與燕山月給自己的那塊一般無二。

“是……血月?!”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常歡覺得一陣血氣上湧,将手探入懷中,可是握住玉牌時又猶豫起來,若是憑兩塊玉牌認定浩氣盟與血月的關系,那燕山月會怎麽樣?想到種種可能性,常歡就渾身發冷。

好在衆人的目光都在這塊玉牌上,沒人注意到常歡變換的臉色。

“任天弼他啊,從血月的雇主不知怎的變成了追殺對象。想來這半年他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趙琛伸手将血月的令牌拿到手上反複觀看,“我們也在追蹤任天弼的下落,于是一路上我們與他們交鋒了不下五回,但都抓不到活口,得不到半點與血月有關的線索。這塊令牌是一次血月堵住任天弼的時候,從任天弼的身上掉落的。為了搶到它,兩邊打得很兇,結果讓任天弼趁亂跑掉。這東西,我猜應該是血月內部極高的信物,否則那些殺手也不會不惜性命也要奪了去。”

常歡聽到趙琛的聲音,湧上頭的血氣刷地回去。身為影衛之首,居然在此關鍵之事上猶豫未決,常歡為自己一瞬間的動搖而感到羞愧不己。

“我這裏……也有一塊。”說着,常歡鄭重地将它拿出,放在桌上,“浩氣盟飛燕令,據說是浩氣盟最高令信,見令如見盟主。”

衆人齊驚了一下,一起探頭過去看。

趙琛也急忙将手上的玉牌放在它的旁邊,兩塊玉,色澤相近,紋理相似,水頭也差不多。趙琛将兩塊牌子轉轉,換了幾個方向擺,然後指着它們說:“同塊玉上切下來的,你們看,這裏的紋理全接上了,是一塊玉一分為二。”

趙昉将浩氣盟的那塊拿在手上掂了掂:“嗯,原來如此,連重量也都差不離呢。璿玑,你小子發財了。這麽大一塊油青墨玉,萬金難求,更何況還是個古物,以後若是離了我們,這塊玉就夠你吃喝逍遙一輩子了!”

常歡臉色一沉:“生是趙家人,死是趙家魂,斷無離開主人的那天!”

趙昉将玉塞到他手裏,嘿嘿一笑說:“這麽說,像你是我家媳婦兒一般……也對,你年歲也不小了,該是時候幫你張羅張羅終身大事了呢!”

趙琛從常歡手中将玉接過,對着趙昉瞪了一眼:“你越來越貧了,璿玑是個老實孩子,別總沒事逗他,有空說說正事!”

正是呢!殷子若借機狠踩了趙昉一腳,然後閃到趙琛身邊,一起看玉去了。

“奇怪,怎麽看都是同一塊母玉上的。”趙琛口中喃喃自語,“可是浩氣盟與血月能有什麽關系,要說浩氣盟是武林之首,血月是中原令人聞風喪膽的索命組織。”

殷子若接口道:“所以啊,水火不兼容,黑白不相親,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兩家會有過深的聯系的。”

趙琛眼前一亮道:“子若此言甚是啊!若二者早有狼狽,一明一暗共同作用,那就可以當上江湖中的帝王……只是,”趙琛眉頭一緊,“浩氣盟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牢不可破,他與血月合作,又能得多少好處?”

想不通,猜不明。

趙昉眯起了他的桃花眼。

“我原是想調你回來,幫忙把任老頭兒抓到,再去毀那血月的總壇的。既然情形變成這樣,那我們還是先去将浩氣盟盟主找到,打聽打聽浩氣盟裏的事兒吧!”

“可惜這位盟主聽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四處游蕩,從無定所,想找到他談何容易。即便遇到,沒個識得他面貌的,遇到也是白遇。”趙琛抓了把扇子手中搖着,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常歡沉默片刻說:“我前日才見過他,還是我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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