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截止日期

二十六/截止日期

大雨過後的夜半,燈光全部洇開在潮濕的地面上。

破碎的高樓倒影從眼前掠過,像是一場世界颠倒的夢境。

街上仍有很少的車輛飛馳而過。蘇芷把頭靠在窗邊,看着程懷瑾朝酒吧的方向開去。

加熱的車墊與暖氣已經将她輕薄的裙子烘幹,除了鞋子裏尚存的一些水跡,她甚至以為剛剛的暴雨或許從未存在過。

她是在那趟去往甜品店的路上,她是在那個他說“今天可以是真的”的那晚。

而不是此刻,她看着車窗上程懷瑾的輪廓,只能記得他那句:

——“如果這就是你期許的人生,厮混酒吧和人早戀。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也省得我白費功夫。”

是了。

這就是程懷瑾。

即使她以為他們之間早和最開始時不一樣了,可他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那些刺痛人心的話。

甚至比從前更加過分。

比那些打破她的幻想叫她面對事實的話語更加過分。

他甚至沒有開口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直接定了她的罪。

蘇芷不明白,明明他被吳樹山叫到學校去的那次,他都會那樣鎮定地先問過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然而今天卻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就這樣定了她的死罪。

Advertisement

甚至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

蘇芷将身子坐正,目光沉默地看去程懷瑾的側臉。

他的頭發和襯衫也已經幹了,握在方向盤上的手背有清晰的經脈凸起。

她忍不住去想他下車攬住自己的那個瞬間,那樣大的暴雨,他連傘都不打。

可是,卻也忍不住的悲哀。

她覺得他們不會再好了。

程懷瑾一路沉默地将車開到了酒吧旁邊的停車場。車身一停蘇芷就解了自己的安全帶。

“我自己去就行。”她下車将車門關上,卻看見程懷瑾還是跟了過來。

蘇芷沒有理他,一個人朝酒吧走去。

時間将近十二點,酒吧裏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蘇芷剛把門打開,就差點被一群喝多的男男女女撞到。她側身讓了一下,看見程懷瑾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稍稍走在她前面,帶着她往前臺去了。

“我要先去看我剛剛坐過的地方。”蘇芷說着就想一個人去早先他們坐着的卡座看看。

程懷瑾卻沒讓她自己過去,“先去前臺問問有沒有人撿到手機。”

他很短暫地拉了蘇芷的手腕一下,又放開。

确保她不會一個人走開。

蘇芷将自己的手臂收在身後,幾分刻意的動作。

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像是一張已經被撐開到幾近撕裂的布帛,她還忍不住一定要插上一刀。

何苦這樣的難熬呢。

幹脆手起刀落。

音樂轟鳴的酒吧裏,程懷瑾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松開的手掌輕握了一下,又松開。

兩人走到了酒吧的前臺,程懷瑾說的沒錯,他們應該先來前臺問問。

服務員聽到兩人來意之後,很快确認的确有一部手機被人在卡座拾到。

他和蘇芷确認了手機型號和一道背部的劃痕。

然後讓蘇芷用自己的指紋解鎖了手機。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蘇芷就拿回了自己的手機。

再次走出酒吧外的時候,雨勢已經完全的停了。

水洗的一片天,澄亮得甚至不像夜晚。

程懷瑾站在她的身後,蘇芷駐足了片刻便重新走回了車上。

暖氣又起了。

低沉而又均衡的聲響緩緩地在車廂游移。

蘇芷身體側向車窗,她将手機握在手裏,兩眼空空地看着窗外。

剛剛結束的驟雨,玻璃上的雨點還未完全消失。

一滴一滴,順着窗戶向下融合更多的雨滴。

她只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雨滴落下,看着這片窗戶從模糊逐漸又變成清晰。

最後一滴雨珠落下了。

窗外,一輛輛不時開入開出的汽車也變得同樣清晰。

蘇芷不由地轉過頭去。

車廂裏沒有開燈,一切其實看不明朗。

然而,程懷瑾無聲的、沉默的目光卻好像一道迷霧裏照射而來的燈光。

筆直而又明确。

他在這裏看她多久了。

他為什麽沒有開車。

蘇芷靜靜地看着他,她看見程懷瑾很輕地抿了抿嘴唇,開口說道:

“今天和言希去酒吧見朋友了嗎?”

他聲音沉緩而平和,像是真的關心她。

蘇芷不禁想笑,卻也無法否認她真的想哭。

太過遲來的詢問了。

程懷瑾,太遲了。

“這重要嗎?我厮混酒吧早戀的事情你不是已經給我定罪了嗎?何必現在又來問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應該先問的,”程懷瑾目光微動,頓了片刻開口說道:“對不起,下次我會先問你。”

他聲音那樣的認真,循着看過來的目光也從未移動過半分。

并非什麽遮遮掩掩心口不一的道歉,而是字句清晰的、想讓她明了的道歉。

蘇芷覺得快要窒息。

像是拼了命才從那片無光的深海裏走出,如今又被那驟然掀起的浪頭追上,不由分說地就要把她拉回去。

他憑什麽現在給她道歉。

她寧願他就什麽都不說。

蘇芷眼眶熱得發燙,言辭也陡然鋒利:“程懷瑾,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因為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我吃你的住你的,什麽都是你的。說實話,我應該對你事事聽話感恩戴德。”

“你對我的訓斥我也應該全盤接受,畢竟我很快也會離開這裏。至于我到底去酒吧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其實根本對你也不重要。是我自己想太多罷了。”

“反正我很快就會離開,反正我很快就會離開。”

她說着說着,一滴眼淚直接從她的眼眶掉出。

蘇芷用力将眼淚擦幹,伸手就要去開車門。

可是,一聲落鎖,程懷瑾直接啓動了車子。

她從沒見他這樣開車過。

沉默地開出擁擠的停車場後在淩晨的街道上飛馳。

蘇芷不可置信地看向程懷瑾,某個荒誕的瞬間她覺得他是想和她一起沖下山崖。

然而這是程懷瑾,并非什麽能被輕易激起情緒的猛撞少年。

車子很快開入了一條蘇芷并不熟悉的高速,可她看着程懷瑾陰沉的臉色,還是選擇将臉轉向了窗外。

她不想再和程懷瑾說話了。

她話說得夠狠了。

剛剛被她用力擦過的眼眶像是後知後覺般的泛出了幹澀的痛意,濕濡在慢慢擴散。她看見高速旁邊一片黑色的田野,蔓延向不知何處的邊際。

她好像也變成了一只單薄的黑色影子,朝着那片田野的深處走去。邊走邊被吞噬,邊走也邊枯萎。

程懷瑾一路從高速向南開,許久都沒有停下。

連綿的夜幕從車窗外不斷地擦過。

沒過多久,蘇芷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疲憊與傷心交錯,她早已無力支撐。

一場混沌不堪的夢,仿佛每一根神經都在激烈地試圖發出自己的聲響。

然而她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眼睛慢慢睜開的時候,天色其實與早些時候并無什麽不同。

她甚至無從得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她輕輕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指,身子的觸覺逐漸回籠。

蘇芷坐正身子,才發現她身上披着程懷瑾的外套。

酸澀的一瞬,她将外套收起。

昏暗的車廂裏,只有儀表盤散發着刺眼的燈光。

她側目去看,已經淩晨四點了。

他整整開了近四個小時的夜路了。

蘇芷忍不住去看程懷瑾,卻發現他也看了過來。

“醒了?”

程懷瑾聲音有些低啞,不知道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蘇芷目光看向前路,“你帶我去哪裏?”

“馬上到了。”

他不肯說。

“側邊有礦泉水和吃的。”

蘇芷目光朝自己那側車門看去,兩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整齊地擺在車門內側的收納裏,旁邊還有一整盒看不太清楚的甜食。

剛剛是沒有的。

睡前是沒有的。

昏暗的車廂裏,她放縱自己這樣長久地看着那些程懷瑾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東西。她想起有一年冬天,她趕早要和表姑媽一起去集市買過年的東西。

淩晨四點鐘,她被一只冰手從被子裏拽出來。意識甚至還沒完全清醒,就一頭栽進了冷冽的寒風裏。整整一個早上,她連早飯都沒吃就跟在表姑媽的後面幫忙拿東西。

一路拎到家已是接近中午,她餓得發慌沖進廚房拿了一個剛剛蒸好的包子。可還沒吃到嘴裏就被表姑媽一把奪下,用力地将她推搡到了地上。

蘇芷其實後來才知道,表姑媽家哪裏有那麽窮,哪裏到了就連一個包子都沒辦法給她吃的地步呢?

不過是覺得她不配,覺得她不值得。

一雙十塊錢不到的手套甚至都舍不得給她買,眼見着她在冬天裏爛手又爛腳。

後來,她學會了自己在乎自己。

一到冬天就一定帶上手套,表姑媽再怎麽陰陽怪氣她也要把飯吃飽。

她不再期許別人。

也不該期許別人。

可是……

蘇芷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那方包裝精致的甜品,這樣晚的時間了,他到底是什麽時候買的。

她不得而知。

一聲沉緩的“到了”,蘇芷将手收回去看前方。

天色有幾分微微地發亮了,不再是之前濃重的夜色。

她仍是面無表情地去看程懷瑾,“這是哪裏?”

程懷瑾下了車,将她那側的車門也打開。

一陣帶着些許寒意的晨風吹到蘇芷的身邊,她不禁縮了縮身子。

“外套穿上。”程懷瑾用手扶着車門給她留下下車的空間。

蘇芷坐在座位上又一次朝外面看了去。

忽然,她身子猛地定在原地。

幾乎是不敢置信般的,死死地看着外面的那個名字。

那股溫柔而又潮濕的記憶不可控制地又一次卷席了她的腦海。

——“我喜歡這個故事。”

——“很多人都喜歡美好的幻想。

——“不過在哪裏能看見那樣的山崖,可以站在懸崖峭壁上看日出?”

——“想看嗎?最近的是南岩山。”

——“那個好像很遠。”

——“開車大約三小時。”

——“喔。”

太遠了。

她沒機會去的。

可是,眼前的那塊石柱卻如此清晰又真實地告訴她:

他帶你來南岩山了,他帶你來看日出了。

洶湧的淚水很快就将她的眼睫濡濕,她看見程懷瑾伸手将那件外套展開,重新披到了她的身上。

他手指拿在領口的位置,最後把領口收緊在她的脖頸。

短暫的一瞬,她覺得他的拇指碰到了她裸露的脖頸。

到底只是為了不讓她着涼而掖緊衣領,還是他真的,是想輕輕地撫摸她一下。

蘇芷仰頭看着他。

山間有風,吹動着他衣袖。

他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風來的方向。

像一座不言語的山脈,她其實見到過很多次。

“既然你說很快就要離開,那就今天來看。現在坐纜車上去,還趕得上日出。”

他從始至終平緩冷靜的語氣,即使在她說出那樣決絕的話之後。

“程懷瑾。”

她無法控制地輕喃出聲。

他的冷漠與無情,他的無奈與妥協。

他還記得那麽久之前她随口說過的一句話。

甚至,她後來根本就再也沒想起過。

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此刻倒像是那場醞釀已久的暴雨。

清冷的山間停車場,她眼淚不停地掉。

程懷瑾最後只能重新上了車開了暖氣,怕她着涼。

這一次,車裏放了低低的音樂。還是上次那個英文民謠電臺,程懷瑾一直喜歡聽這個。

那麽巧,又一次放到了他們上次一起聽到的那首歌。

‘Four o’clock in the country yard’

淩晨四點醒來在農場後院

‘You and me sitting over night’

你和我在這坐了一整夜

‘We’ve had too much hung over’

太多太多的宿醉與厮混

‘It is time to move on’

是時候重新上路出發了

那個男聲慵懶又舒緩,仿佛也是在歌唱此刻的淩晨四點。

‘Four o’clock in the country yard’

淩晨四點醒來在農場後院

‘You and me staring at night’

你和我一起凝視着夜空

‘Wind blowing across our face’

有風輕輕從臉龐吹過

‘It is time to move on’

是時候重新上路出發了

蘇芷把那盒抽紙裏剩下的一點全部擦光,眼眶紅紅地去看程懷瑾。

他從自己那側抽出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伸手擰開,遞過去:“先喝點水。”

蘇芷鼻子裏擠出一聲嗯,接過了礦泉水。

她仰頭将水咕咚咕咚喝下,擡眼,程懷瑾也正認真地看着她。

天色更亮了,并非太陽已經出來的那種明亮。

而是氤氲着的,帶着薄薄的青色。

一切像是在一場安靜的、薄霧冥冥的晴早,應該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應該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蘇芷鼻子又覺得酸澀。

她輕輕嗅了嗅。

“感冒了?”程懷瑾伸手又要去調高溫度。

“不是,”蘇芷把水放下,連忙出聲,“沒有感冒。”

她此刻說話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字字是刺,程懷瑾點了點頭,又問道:“還上山嗎?不想上也可以不上。”

蘇芷看着他,半晌:

“來都來了……你還開了那麽久。”

南岩山山高并不高,但是他們兩人到達時間太晚,如果不乘坐纜車上車便無法及時看到日出。

程懷瑾買了往返的纜車票,便和蘇芷一同上山了。

兩人到達山頂之後,觀景平臺已經有不少駐足等待的人群。但因為不是什麽節假日,因此并沒有達到擁擠的程度。

蘇芷不禁又回想起那部影片的結尾,登高眺望的山頂,一人坐在輪椅上,一人站在他的身邊。兩人一起眺望着遠方緩緩升起的太陽。

“我們去那裏吧。”蘇芷伸手指了指觀景平臺的一處角落,雖然不能像其他地方一樣看到整座山的風景,卻十分的僻靜。

“只要能看見日出就好。”她又說道。

程懷瑾點點頭,同她一起朝那裏走去。

齊胸高的欄杆後,蘇芷幾分舒暢地深吸了兩口山間的晨氣。帶着些早秋的凜冽與潮濕,将她胸腔中的濁氣全部排除。

人站在這巍峨的山間,總有一種微不足道的感覺。

連帶着她這天晚上同程懷瑾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被無限地縮小又縮小。

五點十五分。

開始有金色的光線從遠方的雲層洩出。

人群紛紛騷動着站了起來。

蘇芷有些興奮地回頭去看程懷瑾,“太陽要出來了。”

溫柔的光線淺淺地打在程懷瑾的臉上,他目光也柔和地看下,“嗯。”

程懷瑾很快就又重新看向了那簇剛剛洩出的光線,蘇芷卻幾分怔忪地仍回頭看着他。

清冷的山間,很多人都穿着保暖的沖鋒衣。

可是程懷瑾把自己的外套披給了她。

凜冽的山風将他的襯衫吹起,然而他卻巋然不動。

像山一樣,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蘇芷不禁想到他大哥的名字,程淮嶺。

或許,程懷瑾更适合那個名字。

恍惚的一剎,程懷瑾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耳畔傳來。

溫熱的氣息将她的後耳瞬間撩紅,蘇芷察覺到程懷瑾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太陽出來了。”

蘇芷回頭——

極致的一刻宣洩。

所有的金色從雲層間噴湧而出。

雲層帶着宣洩而來的色彩翻湧着鋪滿整片天地。

不過數秒的時間,天地間完全地亮了。

一顆金紅發燙的太陽從雲間緩緩升起,拂面而來的濕氣也帶上了一絲溫熱的氣息。

蘇芷眼角彎彎地笑起,又興奮地回頭去看程懷瑾:“好漂亮!”

程懷瑾嘴角淺淺地勾了一下,忽然問她:“要拍照嗎?”

“什麽?”蘇芷愣道。

“你。”程懷瑾拿出手機,“轉過來。”

他說着就往後走了幾步,從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蘇芷這才意識到他是要給自己拍照,她連忙捂住了臉。

程懷瑾不解。

“我眼睛腫了,不好看。”蘇芷不肯叫他拍。

程懷瑾把手機放下,站在不遠處看着她。

蘇芷從指縫中去看程懷瑾,心裏有些戚戚然。

“我眼睛腫嗎?”她又問道。

“我沒有覺得不好看。”程懷瑾說道,“不過還是随便你,如果你不想拍也可以不拍。”

他并無所謂的樣子。

蘇芷眉毛輕蹙,“我拍。”

她把程懷瑾寬大的外套理了理,然後嘴巴彎彎地笑起。

兩只手完全淹沒在過長的袖口裏了,只剩下兩條白皙的長腿露在外面。

程懷瑾很快拍完就收了手機,“晚上回家發給你。”

“好。”

兩人沒再多逗留,一同又坐了纜車下山。

蘇芷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一上了車她就把程懷瑾給她的那盒小甜點拿了出來。

拆開盒子一看,裏面是六個十分精致的馬卡龍,色澤鮮豔。每個的夾心都是完全不同的餡料,厚厚一個,被完好地包裝。

蘇芷伸手挑了一個,忍不住去問:“你昨天半夜在哪裏買到的?”

程懷瑾正低頭看手機,聽言擡頭回道:“你覺得半夜可以在哪裏買到?”

蘇芷沉默。

程懷瑾淡聲說道:“昨天下飛機時一個客人送的。”

“……那你原本……”

“原本打算下飛機給你的。”程懷瑾沒否認,“昨天晚上的事情的确是我考慮不周到,你如果需要什麽補償也可以和我說。”

“我沒什麽要你給我補償的。”蘇芷直接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沒談戀愛,我只是陪言希去那裏見她男朋友。”

程懷瑾眉尾微挑,“好,我知道了。”

“不過你可不可以向我保證,”蘇芷又說道,“保證你以後都會相信我。”

程懷瑾垂眸看着她,“怎麽保證?這種事情沒有人可以保證。”

“你給我寫一個保證書,就寫程懷瑾會相信蘇芷。”

男人把手機放下,安靜地看了蘇芷一會。

“你知道這種東西是沒有任何效力的吧?”

蘇芷有些執拗地說道:“我知道,那就當你補償我糊弄我也行。”

程懷瑾沉默了一會:“可以。”

“不過。”他忽然又開口。

蘇芷有些戚戚然地看過去,以為他要反悔。

“不過我現在需要先找一個地方睡一會。”程懷瑾聲音平淡地說道,“我已經一天沒有睡覺了,繼續開車不安全。”

蘇芷這才想起他從昨天晚上下飛機一直到現在根本就沒有休息過,愧疚不由地将她席卷。

“好的,你現在要去哪裏休息都行。”

她一副極其乖巧的模樣,不再和程懷瑾對着幹。

程懷瑾點了點頭,随後直接啓動了車子。

兩人來到了南岩山附近的一座小山頭,程懷瑾只開了不到半小時的車程就到了目的地。

一幢三層樓高帶院子的小別墅,座落在南岩山附近的一座山頭上。

裏面很快出來了一位阿姨:“江先生現在不在家,交代我先接待您二位。”

程懷瑾朝她打了招呼,和蘇芷兩人一起上了別墅二樓。

“我在隔壁房間睡一會,你班主任那裏我剛剛已經發過短信給你請了一天假,你也休息一會,有什麽需要可以請樓下阿姨幫忙。”

蘇芷點了點頭,“你快去休息吧。”

程懷瑾應了一聲,轉身朝旁邊的房間去了。

蘇芷将自己的房門關上,才左右看了一眼。這是一幢有些年代感的小別墅,裏面房間的裝飾也是如此。

大多是紅木家具,有種穩重的感覺。

蘇芷把程懷瑾的外套疊放在桌上,安靜地在床邊坐了一會。

漸漸地,有沉緩的困意襲來。

她掀開了被子正打算上床眯一會,卻忽然聽見了有人敲門的聲音。

蘇芷愣了一下,立馬下床去開了門。

房門一開,她就看見程懷瑾正站在外面。

“你不是休息了嗎?”蘇芷有些茫然。

程懷瑾卻遞出了一張紙給她,“先把這個寫了,防止我之後忘記。”

蘇芷接過他手裏的白紙,展開。上面的字跡遒勁有力,清晰地寫道: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程懷瑾都會相信蘇芷。】

她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将這句話翻來覆去地看。

太幼稚了。

她心裏也忍不住地吶喊。

可是他卻願意這樣認真地把這句話寫下來,交給她。

空白的右下角,程懷瑾也認真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宛如有骨一般铿锵的字跡,也像是程懷瑾本身。

她雙眼笑得彎起,已無法撫平。

“你忘記寫截止日期了。”她手指指着簽名的下方,“就寫我高考結束的那天吧。”

她說着将那張紙又遞回給了程懷瑾。

程懷瑾右手還拿着那只黑色的簽字筆,他看着那個簽名下方,卻遲遲沒有動筆。

“算了,我來寫也行。”

蘇芷正想要去拿他手裏的簽字筆,卻看見程懷瑾将筆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他将那張白紙仔細對折,然後又一次遞給了蘇芷。

無聲看過來的目光。

蘇芷第一次覺得,那道曾經把她隔絕在外的迷瘴,慢慢地也将她完全地包攏了。

安靜的走廊裏,程懷瑾的聲音也顯得格外的清晰。

循着他專注投下來的一道目光,落在蘇芷的耳畔:

“我還不想寫上截止日期。”

光線透亮的走廊裏,他們兩人的身影被無限拉伸至樓梯的拐角。

很久再沒發出聲響了。

像是一場夢境的開始。

心跳早就把一切全都吞噬、淹沒。

蘇芷手指僵硬地将那張紙緊緊捏在手心。

頃刻間,她覺得頭腦轟然,也覺得氧氣殆盡。

蜂鳴驟起的耳邊,仿佛還能聽見他剛剛朝她說的那句:

——“我還不想寫上截止日期。”

我和你的這一切,我還不想寫上截止日期。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