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殘脂與馊墨
聽說?
聽哪個傻叉說的?
“我有一個要求,你能答應我嗎?”程序原本想,幫容錯扳倒程瑾言的勢力也不是不可以,但剛剛見到他,心裏又怕以容錯的手段,會直接取了程瑾言的性命。
“先回答我。”他的語氣有點急,又有點怒意。
“我這滿腦子都是你,哪兒有空想什麽五皇子。”
這話說到了容錯的心坎上,他松開她,壓制住內心的躁動不安。他方才在想,若是程序真的說出“喜歡程瑾言”之類的話,恐怕他會控制不住傷了她。
“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扳倒五皇子可以,但你不能殺了他。”
容錯又一陣惱火,看向她的眼神變了味,寒光四溢:“為什麽?”
“我不知道你和他究竟有什麽過節,但于我而言,程瑾言不應該死。”他小時候所受的苦、屈辱,眼前的人又怎麽可能知道。
程瑾言這些年不是沒有親事,而是太後許配給他的姑娘一一暴斃而亡,宮中甚至傳出“五皇子克妻”之類的謠言,次數多了,太後也不敢貿然為他說親。
程序知道,這些人,是程瑾言親手解決的。他十一歲那年曾把街上咬過程序的兔子五馬分屍,手段極其殘忍。
這點,容錯倒是和程瑾言有幾分相似。
誰曾想容錯與五皇子的怨念竟然如此之深。
他從腰後掏出匕首架在她脖頸間:“程序,你最好擺清自己的位置。”
“……”這三十文花的是真不值。
“我與五皇子之間的事兒,輪不到你……”
“我愛你。”
容錯愣住。
程序悄悄移走他的刀,認認真真盯着他,一手扶住他的腰:“你要相信,你是我最愛的人。只是程瑾言也算我哥哥,小時候幫過我很多忙,你要殺他,我于心不忍。”
眼見容錯的臉色又要變兇,程序踮起腳尖,飛快在他臉側啄了一口:“這是我最大的誠意,好嗎?”
“……”容錯緩不過神來,“好……”
她滿意地點點頭,把他的刀拿出來,放回刀鞘裏:“這東西要收好,不要随便拿出來,很危險的。”
說完,她打開門就跑,徒留容錯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美人計,對誰都好用。
容錯摸着自己方才被她親過的地方,頭腦發熱。
算了,媳婦兒的恩人,就是他自己的恩人。
“咣當”一聲響,将好好的房門撞得破敗不堪,揚起一地塵灰。兩個身影扭打在一起,一路糾纏進屋內。
“別動,你這個采花賊!”女子衣衫被他扯亂,發髻蓬松,兩只膝蓋壓着男子的手臂,整個人騎在他身上。
“你……你放開!”
“不放,遇上我算你倒黴!”
程序循着聲音的方向奔過去,只見周寧意英姿飒爽地将程瑾言制服在床上。她倒吸一口涼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喜兒,不要怕,我已經把跟蹤你的采花賊制服了!”周寧意得意地對她笑笑。
程序看着皇兄被一介女子壓在身下,不由地感覺到好笑:“寧意啊,首先我特別感謝你,真的。然後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好消息。”
“京城第一美男來了。”
“真的?”聽見有帥哥,周寧意眼睛都亮了,“五皇子來了?在哪兒呢?快帶我看看去。”
“呃……這壞消息呢,就是……”程序掩面指指被周寧意壓在身下的人,“第一美男在你胯下。”
“……”
程瑾言不掙紮了,氣喘籲籲地瞪着周寧意。
女子啞口無言,渾身僵硬。
“還不趕緊滾下去!”程瑾言呵斥道。周寧意這才馬不停蹄地從他身上翻下來,躲到程序背後小聲抱怨,“誰能想到五皇子是個采花大盜。”
“你說什麽?”程瑾言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怒不可遏地俯視她。
周寧意惹不起但躲得起,自知好民不與官鬥。
皇子要進後院,陸攀區區一個總旗,就是想攔也攔不住。他愧疚地看向臉紅成猴子屁股、嗑藥了一般的少主。
“不礙事兒。”容錯大方擺擺手,哼着不着調的小曲前去圍觀。
“勞煩問一下,周至王府的程小姐住在哪裏?”程瑾言這話看似在問所有人,但他的眼神卻徑直投向她。
程序被他貓一樣的雙眸震了一下:“呃……您看哪個有腰牌,哪個就是程姑娘。”
這個時候,必須得賣一波隊友。對不住了,昭雪。
懷揣王府腰牌的昭雪從門外走進來,一臉茫然地看着打鬥過的房間:“這是……”
“這——就是程姑娘,皇子,您看。”程序忙上前将昭雪推到程瑾言面前,輕輕掐了一把她的腰。
昭雪得知,主子這是要她扮演四小姐:“皇……皇子,見過皇子。”
程瑾言不茍言笑,并沒有打量昭雪。他視線垂到地上,片刻後輕輕一笑,複擡起頭,慢慢說:“好久不見,王妹。長成大姑娘了,皇兄差點沒認出來。”
他眼睛雖然在看昭雪,但站在昭雪身邊的人卻莫名感覺他是在對自己說話。
也難怪,程瑾言從小察言觀色,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這是個冒牌貨。
昭雪不知道如何回答,傻傻笑了兩聲。
“得知王妹卷入案件中,皇兄特意前來慰問一番,帶了些換洗的衣物,還望王妹收下皇兄的心意。”
程序推了推昭雪,昭雪立刻恭恭敬敬行禮:“多謝皇子……皇兄。”
“不客氣,照顧好自己。”
程瑾言不便逗留,離開後院,前往前院去了。
程序這才知道,他來這一趟,就是為了來給自己送東西。
虞梓芙看見容錯時的臉頰白裏透着緋紅,又總在不經意時暗送秋波。她拉着程序:“四喜姐姐,這容侍衛是不是身體不好啊?”
程序愣了一下,回頭看一眼無關風月的少年:“怎麽這麽問?”
虞梓芙對自己和他共度一夜的事情難以啓齒,只說:“我從他身上聞到草藥的苦味,想着他應該是常喝藥。”
苦味?
程序心想這松香也是中藥的一種,難道容錯身上有松脂香味是因為常年喝藥的緣故?但看着他身強體壯的樣子,又不像有病。
除了腦子。
“等我回去替你問問。這麽多世子爺,你怎麽就看上了個小侍衛。”
“他長得帥嘛。”
虞梓芙歡歡喜喜地拿着香囊,往房間裏去,卻不料半路被孫婷截住:“你同程四喜是怎麽回事兒?”
“沒什麽,我與她侍衛……”
見虞梓芙一臉嬌羞的模樣,孫婷立刻便懂了:“真看不出來,這容侍衛看着就不正經,還真不怎麽正經。”
“瞧你說的,你和倪允彥不也是未及笄就在一起了。”
提起倪允彥,孫婷心裏有一百個窟窿堵不上:“這趙素染真是一塊橡皮糖,把倪允彥看得死死的。”
“你直接嫁給他做妾,不是更方便嗎。”
“我要做的是妻!”孫婷行為過激,當即碎了杯子,怒目而視。虞梓芙吓了一跳,嘟囔着“又不是我不讓你做妻,朝我發脾氣有什麽用”。
孫婷自知失态,整理了下衣襟,掏出一個小白瓷瓶:“把這個下到趙素染的飯菜裏,嫁禍給程四喜。”
虞梓芙覺得孫婷很可笑:“你吩咐我?孫婷,你是不是沒有擺清自己的位置,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我做事了?”
她慢條斯理地将藥瓶放下:“你的确不需要我教。可你在王府藏贓物的事情,大概就兜不住了。”
虞梓芙額角汗涔涔,一把奪過小藥瓶:“僅此一次,你再利用我,我就殺了你。”
“一定要辦得不留痕跡哦。”孫婷聽着她摔門而出,胸有成竹般抿了口香茗。
青瓦懸山屋頂上,竹青錦袂飄揚,手裏把玩着一塊琥珀色澤般的松香,對準白日,透過更加剔透的光。
容錯閃身回到四院裏,給自己倒一杯茶水:“我看着不正經嗎?”
“你天天不是爬牆就是扒房頂,哪朝的正經人這樣幹?”他一口氣喝完,程序又幫他倒了一杯,“聽到什麽了?”
少年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絕對勁爆,你想都想不到。”
程序瞧他這是不會輕易說的意思,立馬站起身來給容大爺捏肩捶腿:“現在能說了嗎?”
“不行,這脖子還有點兒痛。”
程序狠狠掐了他一把:“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你哪來這麽大力。”容錯五官扭曲地跳到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孫婷讓虞梓芙給那個什麽趙下藥,我猜是毒藥。”
“那我們又要被拖好幾天,我可不願意。”
“還有,虞梓芙在王府藏東西了。”容錯起身往屋裏去。
程序并不意外:“這個我知道,就在東院第二廂。”
一陣清風從北刮到南,拂動容錯的衣擺,洋洋灑灑飄着些松香氣。程序不免又想起虞梓芙所說的苦味。
松香提純後的味道很淡,并不苦。
[我從來沒碰過你。]
程序二話不說,傾身湊在他身上猛嗅,柔軟的唇瓣擦過他的脖頸。
容錯愣住。
程序聞過他的脖子,又聞了聞他新換的衣服,确認自己的鼻子沒有出錯。
真的與前世她在醉雲樓醒來後、那被褥上的,以及她臨死前跌進的懷抱,都是同一種松香。
她直起身子,直勾勾看着容錯。
少年縮了縮脖子:“你不是這麽急不可耐吧?”他脫鞋移到榻裏,撐着腦袋側卧下,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來吧,給你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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