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游燈會 轉眼便是游燈會那……
轉眼便是游燈會那日, 崖安大中午便來尋裴景瑤,面上難得有些欣喜。他生性便愛熱鬧,何況是北疆不曾有過的游燈會, 崖安這土生土長的北疆人更是多了幾分期待。
在蹭了一頓裴景瑤親手下廚的午飯過後,便急匆匆拉着他回到房內,美其名曰梳妝打扮。
面對雲肆的好奇, 崖安的回答十分理直氣壯,“少主一女子懂什麽, 尚未婚配男子出游自然要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若燈會上遇見個合心意的女子, 也好有臉面去聯絡。”
他把婚配兩個字咬的十分重, 像是在刻意提醒什麽, 雲肆看見裴景瑤的背脊十分明顯僵了片刻,随後便乖巧跟着崖安的力道離開。
竟都沒回頭看雲肆一眼, 獨留她一人伫立原地。
飛鷹看了看少主難得茫然的神色,頗有幾分過來人的經驗安慰道:“少主, 男子愛美是天性,我年輕時與夫郎出門, 他也總要打扮許久。”
雲肆看了飛鷹一眼, 她确實是這群人裏唯一一位有家室之人,她說是便是吧。
崖安與裴景瑤回了屋內, 他自說完那番話後便觀察着對方的神色,話是故意說的, 他确實是想試探裴景瑤對雲肆到底是何心思。
若是為了報恩,倒也不必将自己的一生都賠進去,免得他們少主把自己的心意也搭上。
崖安圍着他轉了兩圈,看着裴景瑤眼中不解的神色, 才幽幽道:“游燈會講究的不就是一個游字,既要游玩,便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好,你這身衣裳太暗,不如我幫你挑個好看的?”
裴景瑤瞄了眼自己的衣裳,他今日穿的是件檀色衣衫,顏色素氣也不打眼,倒是襯得他本就溫柔的氣質更加溫潤如玉。
他自己覺得這身并沒有什麽不好的,他早就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公子,對穿衣打扮這回事也早就淡然。
可見崖安如此堅持,他也只好點了點頭笑道:“那便聽崖安哥哥的。”
崖安一樂,道了句,“真乖。”
得了裴景瑤的同意後他才打開對方的衣櫃,裴景瑤的衣服多半是水魚買的,水魚年紀不大,挑的衣裳顏色也是什麽樣的都有。
崖安一一掃過,目光緩緩落在一件雪青色的衣衫上,那件衣裳繡着挑線縷金,暗紋華美又雅致,腰身處也極其修身,與裴景瑤身上的衣裳風格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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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安目光掃過裴景瑤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很快便将這身衣裳拿出來,“這身好看的緊,你為何不穿?”
裴景瑤含笑的眼眸看向崖安手中,待他看清對方手上的衣物時,眼中笑意逐漸消失,小臉猛然變得煞白。
那身雪青色的衣裳他曾穿過的。
是他剛來山上時那夜……那夜他妄圖勾/引雲肆所穿。
見裴景瑤臉色一下變得極差,崖安眼中有些不解,莫不是他身體不舒服,他擡手搭上裴景瑤的脈象,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裴景瑤垂眸低聲道:“我穿不慣淺色的衣裳。”
他這話确實是胡謅,往日在裴府他的衣裳大多都是淺的,後來沒有的給他挑,淺色不耐髒,他在山中這段日子也多穿暗色。
崖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人總要改變的,你穿上試試,我保證你穿上會極好看。”
裴景瑤小聲道:“換一件可好。”
崖安眼中疑惑濃郁,他飛快撇過那些衣裳,執着道:“就這件。”
見崖安堅持,裴景瑤只好僵着手接過那件衣裳,頂着崖安期待的神色默然去了屏風後。
裴景瑤到底當過十五年的世家公子,他也知這衣裳穿在自己身上會十分好看。
可就是知道,所以那日他大着膽子穿了,結果卻是狼狽回到了自己的房內。
他再穿上這件衣裳,雲肆會如何看他……抱着自己都沒摸透的心思,裴景瑤輕輕解開衣裳,換上那套雪青色長衫。
裴景瑤走出來時,崖安眸中也染上些驚豔,他方才僅是覺得這款式合适對方,如今穿着他身上,竟襯得裴景瑤腰也細,腿也長,面色都好看了幾分。
他眉目清麗溫潤,那衣裳腰身束的緊,裴景瑤平日隐在衣衫下的身/段都被勾勒出來,更是多了幾分勾人的誘意。
即便崖安是男人都被驚豔道,他真心誇贊道:“真是好看,往日怎麽不見你穿。”
裴景瑤聽罷有些局促,他不安的拽了拽腰封,幹巴巴回道:“不耐髒。”
他被崖安拉到鏡前坐下,他未有珠釵發飾,崖安便挑了條月白色錦繡發帶編在他頭發上。
在崖安的慫恿下,裴景瑤簡單的描了眉黛。
他發型頗具北疆風情,再配上他這身裝扮,有股子說不上來的勾人韻味,就連臉頰處的那道疤都不再顯眼。
原來是這樣一位妙人兒,崖安忽而有些明白雲肆那般不近男色之人為何想娶他。
“你這般好看勾人,定能迷了許多小姐的心神,若是你在燈會瞧上誰家小姐,萬不要害羞,你一個眼神便能勾到她。”
裴景瑤聽了連忙搖頭,心中對崖安的話有些抵觸,“此話萬不能亂說。”
崖安無辜道:“我沒有亂說,我說真的。”
裴景瑤貝齒咬住下唇,松開時下唇已然緋紅一片,和塗了口脂一般。
他低聲認真道:“我這般身份,怎能與旁的女子有染。”
“什麽身份?”崖安反問了一句,“和少主睡過一覺的身份?”
從崖安口中聽到這般驚世駭俗之話,裴景瑤瞪大雙眼滿是不可置信,他怎能把此事如此輕松說出來。
崖安還沒怎麽樣,裴景瑤倒是先羞得滿臉通紅。
他羞憤道:“你怎能如此講。”
崖安有些不解,“為何不能,合離都能再嫁,你若是不喜歡雲肆,便也不用被這莫須有的貞/操罪拘束着,你只管說看上誰,她總能讓你風光嫁出去。”
崖安的話有些重,他在激裴景瑤,可如今見男人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眼中竟隐隐染上水霧,崖安吓得連忙再不敢說話,這場面活像是他把裴景瑤欺負哭了。
實事也确然如此,裴景瑤本就臉皮薄,何曾聽過崖安那般驚世駭俗的言論,震驚之下便是羞憤。
“你莫哭呀,我并非此意。”
他原本的意思只是試探一下裴景瑤是否喜歡雲肆,結果現在本末倒置,急得他來回轉圈。大梁的男人是水做的嗎,怎麽動不動就哭。
待裴景瑤自己的把情緒憋回去,他看着滿臉焦急的崖安,輕輕搖了搖頭。
“我沒事。”
見裴景瑤聲音翁翁,崖安怕他心生芥蒂,只好嘆了口氣道:“我說話嘴快,你莫放在心上,方才我只是想試探一下。”
這下輪到裴景瑤有些茫然,“試探我什麽?”
“試探你是否喜歡少主,又或只是因為她要了你身子你才不得已委身于她,我有時真搞不懂你們大梁人。”
裴景瑤聽罷怔愣了許久,見崖安一副懊惱頹廢之色,他嘴角啓了又合,終只是安慰了崖安幾句自己沒事。
裴景瑤垂下眼眸,崖安的話在他心裏轉了幾圈都忘不掉,他從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亦不敢想再嫁旁人這件事情。
雲肆待他極好,若能一直陪在她身邊便好了。
兩人在房裏耗費的時間頗多,待再出門時,雲肆等人已在院內等了許久。就連裴曉映都被裹成粽子,老老實實的被水魚與飛鷹一左一右牽住,像極了人販子拐賣小孩。
裴曉映年紀幼,眼又看不見,雲肆與裴景瑤哪裏放心他自己在山上,便也一起帶了下去,耳朵聽個熱鬧也是好的。
裴景瑤跟在崖安身後慢步走出,他身着一襲雪青色長袖,發飾被編成獨具北疆風情的辮子,腰若柳枝,人若桃花。
雲肆挑了挑眉看向裴景瑤,眸中神色一變,竟是有幾分晦暗,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裴景瑤。
裴景瑤見雲肆看向自己,面上有幾分羞赧與緊張,也不知她看沒看出來。
飛鷹喚來跟在烏金身後的幾匹馬兒,水魚牽着裴曉映微張着嘴看向裴景瑤,眼中也染上幾分驚訝,這可與她平時看的裴公子模樣差別可大了。
相比第一次見面,活脫脫兩個人啊。
崖安走過來不動聲色的擰了一把水魚的臂膀,水魚立刻苦着臉看向他。崖安也是北疆王族後裔,在北疆時沒事就愛逮人喂藥,水魚平日也是萬萬不敢惹他的。
崖安悄聲道:“收收眼神,小心你的眼珠子。”
裴景瑤走至雲肆身旁,女人的聲音響起,“很是好看。”
聽雲肆誇贊,裴景瑤更紅了幾分,他暗自觀察着雲肆的神情,可雲肆步伐忽而停下,她目光掃過裴景瑤的發帶與崖安頭上晃動的銀步搖,只撂下一句等我片刻便回了房內。
她離去快出來也快,好似只是單純回了房內一趟。
“走吧。”
幾人進城之際,天色剛剛暗下,正是游燈會開場之際。
十裏長街被花燈點綴,各類攤販也豁出聲來吆喝,其中生意最火的多是賣花燈的鋪子。往來的人影來往多半是年輕男女,女子們多與同伴說笑,男子們則流轉間眉目含情,若與女子對視上則羞赧低頭。
遠方游街的雜技表演傳來陣陣喝彩聲,裴景瑤擡頭往去,正瞧見人群中噴出一朵火花,原是在表演噴火。
好生熱鬧又盛大的節日。
置身人海之中,裴景瑤與雲肆才發覺身周游人的數量,雲肆牢牢牽住他的手腕,以防男人被人海沖散。
崖安的心被一旁的藥制的香囊袋子勾走,站在鋪前手一揮将所有香囊全部包下,他要帶回去研究研究與北疆的香囊有何不同。
另一旁帶孩子的水魚與飛鷹不敢讓裴曉映走在地上,這番熱鬧光景萬一走丢可就沒處尋了,于是她二人正争論誰抱裴曉映。
水魚嫌飛鷹大老粗不會抱孩子,飛鷹默然半響,只說了句:“我兒子只比他小三歲。”
水魚被怼到啞口無言,茫然站在原地的裴曉映下一秒便被飛鷹抱起,她讓裴曉映坐在她臂膀上,手中輕輕環着她的脖子。
裴曉映的年齡與身段正處于一個十分尴尬的年紀,他不算小孩,也算不得男子,飛鷹動作十分有度,并未觸及任何讓裴曉映尴尬的地方,她不動聲色撇了眼面容年輕的水魚。
水魚今年也才十七歲,若她抱着裴曉映,對兩人都不算什麽好事。
一行人被人海沖散,裴景瑤與雲肆逛街時忍不住回頭往去,好幾次卻都沒瞧見裴曉映的身影,心中不由有些發慌。
雲肆見他滿心都沖着裴曉映去了,對面前侃侃而談的花燈老板理也不理,無奈好笑之下還有幾分憐惜。
她捏了捏裴景瑤的手心,把男人的心思換回來。
“你放心,水魚與飛鷹都在映兒身旁,他定然不會有事的。”
聽見雲肆的保證,裴景瑤也才後知後覺自己過于憂心,面容更是羞赧不已,只聽面前的老板疑惑道:“我說這位小夫郎,你與你妻主二人站在看了半天,倒是買還是不買呀。”
裴景瑤眨了眨眼,猛然示意到他們二人确實站了許久,此刻聽老板趕客的稱呼又是有些緊張,被雲肆握住的掌心有些掙紮。
雲肆轉頭問他,“想要哪個?”
“啊?”裴景瑤茫然一聲,他的意思是他們快走,莫打擾了人家老板做生意。
“兔子的可愛,蓮花的也不錯,你喜歡哪個?”
雲肆挑的十分認真,連款式都給裴景瑤選好了,她方才看旁的男子幾乎人人手中都提着一個花燈,裴景瑤自然也要有。
“你要買花燈嗎?”
裴景瑤聲音微微不解,他看着雲肆看過來的眼神,只聽她道:“是給你買,你自己看看喜歡哪個?”
是給自己買……裴景瑤睫毛一顫,再看向雲肆的眼眸中都染着詫異,他好似根本不相信這花燈是給他買的。
“給我買?”
雲肆點點頭,“自然是。”
老板苦悶道:“一個花燈怎值得二位挑這麽久。”
裴景瑤聽她如此說,便将離他最近的小兔子花燈拿在手裏,低聲道:“那便這個吧,可愛的緊。”
“不再挑挑了?”
裴景瑤搖搖頭,小心翼翼的握着花燈同雲肆道謝,再看那兔子越看越心生歡喜,倒是雲肆不許再讓他說一個謝字,裴景瑤只好溫聲答應。
雲肆看着裴景瑤手中的花燈,兔子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兔子的也不錯,山上多的是野兔,哪天我去給你獵一窩回來。”
野兔和兔子花燈怎麽能一樣,裴景瑤唇角藏着一抹笑意,擡眸看向雲肆道:“這是我第一個花燈。”
雲肆眸中有些驚訝,“以前未曾買過花燈?”
裴景瑤搖了搖頭,“不曾,爹說花燈這種東西無用,叫我們不要亂買。”
雲肆轉頭去看他,裴景瑤眼中沒有任何難過,反而專心致志看着自己手中的兔子花燈,眉眼間皆是歡喜。
雲肆牽着他的手的力道緊了緊,她道:“你若喜歡,往後每年我都給你買。”
裴景瑤晃着花燈的動作停下,他轉頭去看雲肆的眼眸,心中如被紮了一般猛然一顫,接着便垂眼不敢再去看她。
他極小聲的應了一句:“好。”
裴景瑤呼吸有些不穩,握着花燈的手也用力到泛白,他被雲肆牽住,周遭的熱鬧卻已全然入不進他的眼,他滿心都是雲肆方才的那句話。
每年都買……她說的可是真的。
裴景瑤小心翼翼偷瞄一眼雲肆,卻看見她神情認真的凝視着前方,腳下步伐也徑直朝那個方向走去,他順着雲肆目光所及之處望去。
幾個小孩子三三兩兩圍在四周,一旁賣糖葫蘆的小販正樂呵呵的收了錢取下糖葫蘆遞給孩子們,小孩子舉着糖葫蘆,撒歡一般跑的飛快。
裴景瑤眨了眨眼,頓時站在原地,雲肆見他不動,轉頭問道:“糖葫蘆,不想吃嗎?”
裴景瑤愛吃甜,雲肆以為這種糖葫蘆必能讨他喜歡,結果怎麽站在原地不動呢。看着男人莫名泛紅的耳根,雲肆又撇了眼糖葫蘆攤,賣糖葫蘆的是個年輕女人,她眼中情緒頓時變得十分怪異。
裴景瑤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小孩子,面上更是羞澀,他輕輕晃了晃被雲肆牽住的掌心,喃喃道:“都是小孩子去買。”
雲肆恍然大悟,合着是羞這個,她眼中笑意濃重,牽着裴景瑤的手便走向糖葫蘆攤位上。
她笑道:“你年歲又不大,也合該算個孩子。”
小販見二人過來,連忙笑道:“夫人與夫郎要買幾個糖葫蘆?”
雲肆看了眼裴景瑤,回道:“拿兩個吧。”
“好嘞,祝夫人與夫郎往後的生活就和這糖葫蘆一樣,甜甜蜜蜜!”
糖葫蘆左右也不占肚子,他愛吃便多拿幾個。裴景瑤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雲肆的神色,這一路走來他二人都被當做妻夫,裴景瑤開始還想擔憂雲肆會心生不快,可她卻沒有絲毫反駁,好似就是這般一樣。
接過雲肆遞來的糖葫蘆,裴景瑤很自然的分給了雲肆一個,她雖接了過去,卻道:“我替你拿着,吃完再向我要。”
裴景瑤猛然想起,雲肆曾說過她不吃甜,臉上立刻有幾分尴尬,他不是故意要雲肆幫自己拿的。
糖葫蘆個頭有些大,外頭挂着一層蜜色的糖身,看起來十分誘人,雲肆見裴景瑤伸出舌尖舔了口蜜糖,喉間不自覺滾動一下。
她壓下眼中的晦暗神色,專心致志帶着裴景瑤在這燈火通明的長街游覽,裴景瑤吃糖葫蘆時仍被雲肆牽住手心。
她們逛了快一個時辰,幼時對此的記憶早就消失,這應算是裴景瑤頭一次來游燈會,眼中滿是新奇,他看向什麽雲肆便總是想為他買下,後來裴景瑤也不再好奇的看向那些攤販。
雲肆擔憂裴景瑤走的腿疼,便帶他去了一間茶樓的三樓雅間,既清淨,又能在樓上俯視街上的花燈,倒是個不可多得的清雅之地。
游燈會重在‘燈’這個字,登高賞燈才能看的全面,這雅間是她提前包下的,地理位置極好,裴景瑤知曉時還驚訝了許久。
雲肆笑道:“不必驚訝,這就是為你準備的。”
上樓時還有個小插曲,來游燈會的多半是年輕男女,其中自然有男子是為尋得如意妻主而來,雲肆看着年歲不大,樣貌又是其中佼佼者,只是眉宇間的矜貴與傲氣看着便非尋常人家的小姐。
何況她身旁還有一位氣質溫雅的清麗男子相伴,令本有心搭讪之人也沒了膽量。
只是總有些心氣高的,覺得自己能與之相配,在雲肆踏入茶樓後,便有位小厮悄然走至她身邊。
“小姐,我家公子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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