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賜婚 水魚跑的很快,即便……
水魚跑的很快, 即便如此她仍能感受到身後那道淬毒目光,如毒蛇般陰魂不散,雙拳緊握住, 她只能跑的更快些。
餘生泉朝身側伸出手,身旁暗衛立即将背上弓箭遞與她,餘生泉武功雖不高, 但年輕時也曾習武,一支羽箭被架在弓身上。
在身後破空之聲靠近的那一霎, 水魚閉眼就地一滾, 動作在旁人看了好似絆摔一樣, 她不能讓餘生泉起疑心, 那羽箭仍擦過她的側頸, 皮肉被擦下,鮮血瞬間流下。
下一秒, 箭身徑直插入她身前之人,那女人身子一僵, 低頭看着自己胸前貫胸而出的羽箭,瞪大眼睛緩緩倒地, 她還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死的。
水魚大叫一聲, 她從地上爬起,捂着脖子神色驚恐的往前跑, 一起的幾個人意識餘生泉是真的要殺她們,一個個都不要命的朝城門處跑。與其死在餘生泉箭下, 逃到城內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水魚咬牙忍住那火辣的痛意,硬是在一行人中跑的最快,脖側的血也因她的緊繃的身子一路狂流。
再快些,給少主多些準備時間, 水魚抱着這個念頭一路跑去,快到城門的守衛處時,極為入戲的連滾帶爬跑過去。
“救命啊!!攝政王要殺我們!!”
守衛看着滿脖子的血的水魚一愣,又看着她身後呼哧帶喘跑來幾個女人,她們皆神色驚恐,只有一人面容還算正常,她正把手中的令牌交給守衛。
“攝政王回京!快開城門相迎!”
女人的聲音極大,水魚在一旁暗自觀察這看起來與平日無異的城門口,縱容不知曉少主藏匿何處,她仍偷偷用手在比了個三的手勢。
餘生泉等人距離城門僅有三裏地,遠比雲肆預估的速度快。
守衛看着躺在地上的水魚,神色似有些糾結,“這……”
“愣什麽,要殺她們也是因為她們叛逃,你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令牌,攝政王還能騙你不能!”
守衛立刻谄媚一笑,“小的并非此意,只是這宵禁時間已過,這時開城門于理不合啊,何況正逢國喪,上頭對此管得極嚴。”
那女人冷哼一聲,掏出些銀兩交于守衛手上,那守衛果然眉開眼笑把令牌還給她,轉身招呼這同守的女人們準備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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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攝政王回朝!開城門!”
一切都流程都如同往常一般,就連守衛要的銀兩也同從前一般,作為先遣的女人掏出哨子吹響,刺耳尖銳的聲音傳至餘生泉耳中。
她眯着眼眸往向正緩緩開啓的城門,身側的暗衛抱拳道:“主子,屬下先去一探。”
餘生泉颔首,暗衛立刻策馬而去,她耳尖一動,感受着身周的氣息,今日風大,城圍上呼呼作響的喪布聲遮掩了弓箭手的呼吸聲。
她在城牆下轉了一圈,掏出長劍一人進入城內,依舊同平時一般,除了城內随處可見的喪布,這京中确乎沒有任何異樣。
她這城門內外探查近一炷香的時間,那門口守衛都快哭出來了,“大人,您要進便進吧,如今朝中各位大人都在宮中守喪,宵禁管的極為嚴苛,小的擔不起呀。”
女人撇了眼那哭喪個臉的守衛,轉身對行軍打了信號,行軍将餘生泉圍于中間,以一種包圍保護之陣緩緩朝城門走來。
事情僅發生在一瞬間,在餘生泉即将踏入京內時,她勒馬緩緩停下,擡手換來了三萬禁軍的首領,她俯身與餘生泉身前,态度極其謹慎。
餘生泉仍極為謹慎,“你帶人進城開道。”
那女人俯身領命,她走至隊伍最前列,兩萬行軍從城牆兩側緩緩行來,餘生泉這才有幾分滿意神色。可惜她嘴角笑容還未揚起,就見她那極為忠心的屬下轉身,一劍砍向她的一個侍從。
人頭落地的瞬間,城牆奏響號角。
杜語率兵自四面包圍而來,早歸降的三萬精兵露出手腕紅布,與餘生泉的親兵率先開始厮殺,城牆上的弓箭手探出身子,紛紛箭雨落下。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争,杜語确實是個極好的将軍,在她的帶領下,餘生泉的殘兵不過摧枯拉朽,行陣更是不堪一擊。都是曾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兵,杜語下手時也并未傷及性命,僅讓她們喪失行動能力便好。
餘生泉身側有十幾人護着,她們武功比尋常侍衛高出不少,一時間竟無人能近身。
雲肆藏身與回京必經之路的一處樹梢,此刻見行軍已動,她緩緩拉開那把重弓,七只鐵箭勢不可擋射出。
那極為恐怖鐵箭不知從那處而來,她看着自己的暗衛們一個個倒下,心中頓時亂了陣腳,餘生泉何曾将自己落于這般困境。周圍人的血濺在她臉上,她執劍浴血保命。
“都住手!誰給你們的膽子!”
雲肆半眯着眼眸,一氣呵成将最後兩支鐵箭發出,一支正中餘生泉的腰腹處,另一只貫穿了她的左腳踝。
餘生泉撐着箭跪在地上,目眦欲裂的看向自己腰腹處的鐵箭,她大勢已去,杜語的劍徑直貼在餘生泉的脖頸上。
“你敢,我可是先帝親封的攝政王!”
餘生泉一張口,口中血便湧出。
杜語冷眼看着垂死掙紮的餘生泉,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笑,她轉身後便見身着白衣的餘舜岚緩步走來,立刻收劍跪在地上行禮。
“末将見過陛下!”
“起來吧。”
餘生泉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餘舜岚,十分不明白這個不可能醒來的女人是如何出現在她面前,“哈哈哈哈!原來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竟沒看出來,你竟還有這般能耐哈哈哈哈哈哈。”
餘舜岚目光憐憫的看着地上瘋魔的女人,“餘生泉,你當初既選擇了我做皇帝,便應知道有這一天的。”
雲肆持着那把重弓走來,神色睥睨的看着餘生泉,餘舜岚搖搖頭往旁走了一步,餘生泉如何死去會由雲肆決定,餘舜岚看着雲肆的臉,忽而瞪大雙眼。
随後神色癫狂的笑着,餘生泉通紅的眼眸死死盯着雲肆,她臉上的贅肉随着她的動作一顫一顫,看起來異常諷刺。
“原來是北疆人!你真是瘋了餘舜岚,你竟敢和北疆人做生意哈哈哈哈哈,大梁早晚會亡在北疆的手上!”
飛鷹站在少主身後,看着餘生泉的眸中滿是恨意,她恨不得親手解決了這女人。
“這大梁的江山該是我的!我的!”
雲肆冷眼望着她,擡腳踩住她腰腹的箭身,随着她的動作,餘生泉口中不斷的吐出鮮血,神情痛苦異常。
一箭殺了餘生泉未免太過便宜她,雲肆要餘生泉付出代價。
“我北疆因你而戰死上萬勇士,我說過,我身為北疆少主,會為她們複仇。”
她掏出匕首,從餘生泉的指尖處開始割肉,“一萬人,你一個人的命怎麽能抵一萬人。”
周遭人皆被雲肆的動作驚了一身冷汗,就連餘舜岚都蹙起眉頭,餘生泉的慘叫聲驚起樹梢飛鳥。雲肆站起身,她看着半個手臂成了白骨的餘生泉,轉身将匕首遞與飛鷹,只說了四個字。
“淩遲處死。”
餘舜岚身周有許多暗衛保護,她擡手斥退後饒有興趣的看着雲肆,“北疆少主真是箭術如神,到叫朕開眼,左右也已結束,同朕回宮商讨吧。”
雲肆輕點頭,餘生泉的慘叫聲逐漸變小,她則勾起一抹令人發寒的笑意。
杜語令屬下将歸降的人盡數壓下,自己則親自率兵保護餘舜岚與雲肆的安慰,城牆上的喪布随着風被刮下,雲肆步伐一頓,凝眸看向城牆上的異樣。
杜語蹙眉大喝一聲,“停!”
身後侍衛們也跟着擡起頭,那處有兩個身影,一大一小,正站在最高的城牆之上,衣衫被寒風吹起,仿佛下一秒便會摔下。
那是石然與裴曉映,他正将男孩圈在身前,死死掐住他的脖頸,裴曉映小手無力的扒住男人的臂膀,可惜力氣懸殊太大。他在窒息的邊緣掙紮許久,臉上流滿淚水,嘴中什麽都說不出。
石然雖被廢了武功,但他自幼習武,力道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抵過的。
“很快的,跳下去什麽都感受不到。”
石然看着手中垂死掙紮的男孩,又将目光看向城牆下的雲肆與餘舜岚,嘴中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
“大梁皇帝和北疆少主都來了,我也太榮幸了。”
城牆上的士兵不敢近身,如今天色已暗,沒人知道他倆是什麽時候登上去的,她們每近一步,石然便把裴曉映的身子往外推一分。他現在僅有半只腳堪堪踩在城牆上,再往前一步便屍骨無存。
雲肆冷眼看着石然的動作,心中逐漸沉下,城牆太高,她無法在短時間內攀上去,裴曉映的小臉憋的通紅,他連掙紮力道都弱了很多。
裴曉映怎能被石然抓住,裴景瑤呢……
“放了他,你要什麽都行!”
餘舜岚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看着雲肆的神色。
石然聞言笑的更為大聲,他臉上滿是淚痕,眸中含恨的看向雲肆,“你真以為你是救世主不成,我告訴你,只要有人,這世上的戰争永不會停!你北疆少主和皇帝是何其尊貴,又怎麽可能看見我們普通人的苦。”
雲肆眸子一閃,她看見一絲熟悉的身影自城牆上閃過,她接過餘舜岚遞來的羽箭拉開手中弓,下一瞬便對準石然的脖頸。
她可以一箭了解石然,但裴曉映定然會跌下城牆。
石然掐着裴曉映往前移了一步,男孩一只腳已懸空在外。他其實本想抓裴景瑤的,可那男人身邊竟有兩個高手,石然不可能與那兩人硬碰硬,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選擇了裴曉映。
裴曉映終日縮在房內,即便消失也一時察覺不到。
他利用他那個便宜姐姐當初給她的信物,引其中一名守衛離去,随後将全部迷藥散在院中,那兩人的警惕心确實很強。但她們都以為會有人對裴景瑤動手,反而忽視縮在房裏的裴曉映。
他自入了攝政王的府後便學會了一個道理,弱肉強食,即便是死也要拉個墊背。
石然看着雲肆笑的極為凄然。
“北疆少主高高在上,自然體會不到我們普通人失去至親的痛苦,那便讓你夫郎體會一下吧。”
雲肆将弓繃緊,在石然抱着裴曉映從城池跌落前的瞬間,身後的侍衛中猛然沖出一個身影。
水魚本屏氣藏于侍衛裏,在意識到石然是真的打算跳下時,她猛然竄身而出,在那電光石火之際,水魚跟着兩人的身影一起從城牆處跌落。
周遭起了一片驚呼聲。
水魚單手攀住城牆,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她右臂緊摟裴曉映的身子,可石然的手仍死死抓着裴曉映的腳腕。水魚一只手撐住三個人的重量,她咬牙極為痛苦,脖頸處傷口也因此撕裂更多。
雲肆沒有猶豫,手中之箭徑直射出,破空聲響起,那箭準确射在石然的心口,男人緊緊抓着裴曉映的手無力松開。
男人砰的一聲墜落,城牆下濺起血花,他至死仍不瞑目的望着城樓上。
這一切僅發生在轉瞬之間,水魚痛苦的發出嘶聲,她指尖早已磨出血跡,身後的侍衛連忙沖上來将兩人拽起。
水魚将裴曉映松開,指尖顫個不聽,她趴在城牆上看着底下模糊不清的血跡,難得罵了句粗口,“去你爹的吧,要死你自己去,拉替死鬼幹什麽!”
餘舜岚看着雲肆緊繃的身子,笑道:“看來北疆少主還有私事,朕在宮裏等你。”
雲肆未理會這一片狼藉的戰場,她抛下所有飛身返回城內,在看見裴景瑤的那瞬間,心被狠狠揪起。
裴景瑤額頭青了一塊,正癱坐在地上哭的身子都在顫抖,他明顯是從輪椅上跌落的,但守在身旁的女人不敢動他,只為難的看着男人。此刻見少主回來,她心中分外激動,她早聽說京郊大捷,餘生泉已伏罪被殺。
餘生泉死了,北疆的大仇已報。
雲肆擡步将裴景瑤抱起,眼眶通紅的男人緊緊抓着她的衣衫,聲音顫抖的不像話,“妻主,映兒。”
“放心,映兒無事。”
裴景瑤這才真正松了口氣,她把裴景瑤放在輪椅上,回身看着身後跪下請罪的女人。
“少主,是我等辦事不力,才勿讓賊人将裴小公子擄去!”
“下去領罪。”
待女人退下後,裴景瑤神色慌張的看向門口,“妻主,映兒人呢?”
雲肆看着裴景瑤,憐惜的把他摟在懷裏安撫,“飛鷹與水魚都在映兒身邊,馬上就回來了。”
裴景瑤點點頭,心中的緊張放下一絲,雲肆不敢告訴他那命懸一線的場景,自說映兒無事。待雲肆給裴景瑤額上上藥,男人看着雲肆冷肅的面容,小心翼翼的開口。
“餘生泉死了嗎?”
雲肆放下手中藥膏,語氣柔了些,“她死了,景瑤,都結束了。”
飛鷹就在這時踏入院內,她懷裏還抱着昏過去的映兒,裴景瑤看見映兒脖頸被勒出的紅紫時,眸中猛然放大。
雲肆撇了飛鷹一眼,後者心領神會的把映兒抱到房間去,崖安不在院內,她已派人去尋了。
裴景瑤抓着雲肆的衣袖,“映兒是被如何?”
雲肆默然一瞬,将當時場景簡化許多說與裴景瑤,他聽後久久不能回神,雲肆看不下去裴景瑤的情緒,本欲将他抱回房內,但他卻掙紮着要去映兒身側。
裴曉映被水魚放在地上後便昏過去,吓得水魚還以為救完了,在發現人還有氣後才放心的長出一口氣,于是自己也跟着暈過去了。
她失血過多,方才耗盡全力能撐住三人的重量已是最後力氣。
裴景瑤守了映兒整夜,在崖安連夜趕來後仍放心不下,直到翌日清晨男孩醒了一次,放下心的裴景瑤才被雲肆抱回去補了一覺。
京中亂成一團,百姓們先是發現原來她們都皇上未死,一切都是為除叛賊做的戲,而後又看着許多朝中大臣的府內都被禁軍圍困。
昨夜的薄雪未能掩蓋一切,有人在梁府內發現了那具早已凍僵的屍身,還缺了一條胳膊。
雲肆在院內陪了裴景瑤三日,這三日的時間裏,京中的喪布被撤掉,鬧市上的攤販恢複往日的熱鬧,而餘生泉與其孽黨在罪證也張貼于欄。
餘生泉被淩遲處死後,頭顱挂于城牆上懸示一年。
………………
皇宮內。
裴景瑤坐在輪椅上,腿上蓋着那溫暖的狐裘,雲肆則揉了揉他的頭。
裴景瑤低頭隐去羞意,“妻主去吧,景瑤等您。”
在雲肆進入大殿後,裴景瑤也被宮人推去坤寧宮,多年未見洛禾,他心中難免有些緊張。裴景瑤此來前特意被崖安囑咐過,他說皇帝向自己要了副堕胎藥,保不住就賜給洛禾用的。
裴景瑤當時還極為震撼,君後有孕是好事,為何皇帝要賜他堕胎藥,崖安面色有些怪異,只道是皇帝知曉了洛禾的身子狀況。
若沒有腹中的孩子,洛禾興許可以多活幾年。
坤寧宮內的宮人很多,但都低眉斂目守與殿外,偌大的殿內空空蕩蕩,冷寂異常。裴景瑤心中異樣愈發明顯,将他送達後,身後的宮人步伐匆匆離去。
君後前幾日意外小産過後,脾氣秉性便像換了一人似的,連聖上都敢頂撞,如此壓抑的氛圍搞的坤寧宮內人心惶惶,誰都怕君後把氣撒在自己身上。
唯有幾個貼身伺候洛禾的宮人知曉真相,那堕胎藥,是皇帝派人逼着君後灌下去的。
那日洛禾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祈求,而陛下只是冷漠扯回被拽住的衣角,身後的宮人圍上去,掐着洛禾的臉頰将那碗粽黑的藥汁一滴不剩灌進。
一個時辰過後,那藥效逐漸起作用,君後看着身下逐漸流出的血跡,似瘋魔般又哭又笑。
裴景瑤看着坐于貴妃榻上熟悉的身影,輕聲說道:“景瑤見過君後。”
洛禾的背影微不可察的動了下,半響之後,他才于貴妃榻上緩緩轉過身子。裴景瑤看向洛禾蒼白的病容,又掃過他緊緊護住的平坦小腹。
洛禾看着裴景瑤,笑的有些凄然,“你也是來看本宮笑話的嗎?”
“景瑤只是聽聞君後身子有恙,特此想進宮探望您。”
洛禾盯了他一會,忽而輕笑一聲看向窗外,又如從前般将自稱舍去,“探望我,我一個将死之人有什麽探望的。”
裴景瑤緊緊抓住狐裘,他看着與從前全然不同的洛禾,心中陌生感愈發濃重,“君後千歲,好生調養定能将身子養好。”他頓了頓,又輕聲加了句,“也會再有子嗣。”
他這句話令洛禾神色一怔,像是觸碰到了什麽禁忌,令洛禾原本平穩的情緒産生波瀾,他從貴妃榻上起身,“子嗣?不會再有了,我不能再有孕了,活那麽久還有什麽意義!”
洛禾神情愈發激動,他看着面容無措的裴景瑤嗤笑一聲,眼中染上淚水,“你永遠都不會懂,裴景瑤,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傻得可憐。”
他身為一國君後卻不能再有自己的子嗣,這對洛禾來說比殺了他更難受。
裴景瑤看着面前神情恍惚的洛禾,心中有些難過,他也知曉如今的君後與十六歲的陳洛禾早已不是一個人了。
那個會帶他放紙鳶的溫柔哥哥已經不在了。
裴景瑤心中安慰之語噎在喉間,他笑的牽強,“許是君後說的對,景瑤早身入奴籍多年,确實不懂君後所想。”
洛禾捂住小腹的微微顫抖,他看着面前神情悲傷的裴景瑤怔了許久,他似乎永遠都不會被別人激怒,無論對他說什麽,他總能含着一臉溫柔笑意聽進去。
分明在泥潭中苦苦掙紮了三年,他怎麽還能如稚子般清澈。
洛禾想起了一個有趣的事,于是他輕笑了一聲,看着裴景瑤的目光複雜。
“你真信那個北疆女人?”
裴景瑤眉心微蹙看着洛禾,心中雖不知道他為何把話題忽而轉到雲肆身上,但仍極為認真道:“他是我的妻主,我自當信她。”
洛禾聞言輕笑了許久,“妻主?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就敢喚她妻主?你也不怕把你自己賠上去。”
“君後這是何意?”
洛禾捂住小腹的一顫,他似乎有些累,轉身扶着貴妃榻緩緩坐下,默然半響後才道:“梁秋死了,你可知道?”
裴景瑤睫毛一顫,洛禾徑直看着他,口中語氣幽幽道:“你那好妻主殺的,将人殘忍肢解後扔在院子,被人發現時都變成凍肉了。”
“君後為何告訴我?”
“想你認清那北疆女人,莫被她的表面深情騙了。”
裴景瑤垂眸深吸口氣,而後凝視洛禾認真道:“妻主是何樣子我心中清楚,不勞君後憂慮。”
裴景瑤的聲音已然有些愠怒,他本想喚來宮人推自己離去,洛禾卻仍在說,“北疆王不止她一個女兒,你可知為何她年紀輕輕便能稱為北疆少主。”
洛禾看着神色警惕的裴景瑤,嘴角竟勾起一抹笑意,“不是因為她能力有多出衆,是因為她将自己的兩個姐姐殺了。”
洛禾的聲音落下,本就空蕩的殿內更加寂靜,這種聞針可落的窒息裏,裴景瑤漠然凝視洛禾,他藏于狐裘下的指尖在微微發抖。
洛禾對裴景瑤說了最後一句話。
“陛下要将衡玉郡主賜婚給她。”
好似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裴景瑤茫然的眨了眨眼,指尖也頓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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