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 莫不是懷了 裴景瑤坐在雲……
裴景瑤坐在雲肆身側, 他看着自妻主話語落下後,身旁的幾個孩子便蠢蠢欲動,最終由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帶頭跑來, 一張小臉紅撲撲的把東西放在裴景瑤膝上。
“這是我乳爹親手做的毛領巾,聽說大梁沒有,王君莫要嫌棄。”
小孩将手中毛茸茸的兔毛領巾放在他懷中便行禮告退, 裴景瑤眼中滿是訝異與驚喜,有了他的帶頭, 其他幾個備了小禮的孩子也都紛紛獻上。
裴景瑤拿着手中之物看向雲肆, “妻主……”
雲肆在旁輕聲解釋, “她們年紀小, 未見過大梁人, 問我能不能送你禮物,我便同意了。”
裴景瑤這才了然, 就在他懷中收了一堆小物件時,遠處一陣喧鬧聲傳來, 原是崖安牽着裴曉映的手走來,他人未至聲先到。
“我就說外面怎那般冷清, 原來都是在這開篝火晚會呢。”
方才那對少年與少女跑到崖安身邊, 一左一右看着裴曉映,對自家哥哥手中牽着的男孩十分好奇。
“你便是王君的弟弟, 我哥哥的徒弟?”
裴曉映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到面前的嘈雜聲, 只輕輕點了點頭。
崖安不耐煩的揮揮手,撥開這煩人的同胞姐弟倆,帶着裴曉映走到裴景瑤身側坐下,撇了眼男人幽幽道:“你倆跑的倒是快。”
那隊伍進程太慢, 在進了關內,衆人發覺少主與王君不見了後,崖安索性也帶着裴曉映一路策馬而行,省的跟着車隊慢悠悠晃。
裴景瑤對崖安歉意一笑,側身握着映兒的手腕,“路上累不累,莫給崖安公子添麻煩吧。”
還未等映兒說話,崖安便先開了口,語氣掩不住笑意。
“你這個做哥哥的且放心吧,映兒一路乖巧的很,說什麽便做什麽,倒有幾分父慈子孝的意思。”
映兒聞言小臉一紅,裴景瑤直接開口道:“師父師父,本就占了半個父字,你肯收映兒為徒,往後便是讓他孝敬你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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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安在旁笑的開心,半響後才擺擺手,“別了,我可生不出這麽好看的兒子來。”
雲肆站在一旁看着他們談笑,神情難得放松幾分,篝火中烤好的羊肉被片成小羊排送至裴景瑤身前,那肉烤的金黃冒油,聞起來便香氣撲鼻。
裴景瑤道謝後輕咬一口,他在大梁少食羊肉,此刻那羊肉特有的膻氣泛在口中,他掩住那股不适感将口中肉咽下,喉間不自覺的咽口水,試圖壓下那腥膻氣味。
見裴景瑤咬了兩小口便不再吃,雲肆還以為是他吃不慣這調料濃郁的羊肉,于是便牽着裴景瑤的手起身。
“夜間寒風重,你身子太弱,吃了寒風進去小心夜間肚子疼,帳內有熱食,我帶你回去吃。”
他與雲肆半路離開,離去時還歉意看向衆人,崖安無所謂的擺擺手,将手中肉剔骨後放在映兒手中。
寒風逐漸大了起來,這群從小在北疆長大的孩子倒不在意,可裴景瑤卻受不了,他身子本就不算太好,若吹半宿的涼風怕是半夜便會燒起來。
待在帳內喝了碗熱乎暖胃的熱粥後,裴景瑤胃中才好受些許,他被雲肆按坐在床上,眉眼無措又好奇的看着雲肆将屋子收拾幹淨,直到她又端着一碗溫熱乳白的牛乳放在裴景瑤掌心。
“喝碗再睡吧,幼時我父君總愛在睡前給我喝上一碗,說睡覺都會更香。”
“多謝妻主。”
雲肆坐在床側看着裴景瑤的臉頰,神情異常溫柔,“你我間說什麽謝。”
裴景瑤碰着那小碗,小口小口抿下去,這奶裏放了砂糖,喝起來甜滋滋的,幾口便見了底。
雲肆看着他唇角奶漬,貼近後便親了口,驚的裴景瑤差點把手中的碗翻在床上,雲肆失笑半響,才從他手中接過空碗。
“怎這般膽小,不鬧你了,早些睡吧。”
帳內燃着昏黃燭火,雲肆與裴景瑤躺在床上,他白日睡得太多,此刻躺了許久也沒有睡意,反而胃中有些不舒服。
就在他小心翼翼想翻身之際,雲肆的聲音響在耳畔。
“睡不着便與我說會話吧,你初來北疆,可有哪些不習慣的地方?”
裴景瑤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壓下胃中那不舒服的感覺,語氣藏着幾分歡喜,“北疆的風景極為壯麗,如詩如畫一般,這是妻主的故鄉,景瑤很喜歡這裏。”
雲肆淺笑半響,亦側過身與裴景瑤對視,“你往後便要一直在北疆陪我,真不曾後悔?”
“不後悔。”
男人說罷面上便一紅,他糾結半響,最終開口問道:“妻主白日在母王身前所說,父君當年期望的是何事?”
空氣靜默半響,雲肆的指尖撥開男人的發絲,眼中暗藏幾分不被察覺的懷念,她聲音極輕,裴景瑤睜着眼眸,一眨不眨的看向她道。
“我父君并非是北疆人,而是來自更邊境的游牧民族,他在嫁給我母王前從未識過字,因此鬧了許多笑話。旁人嘲笑他,他什麽都不說,只拿着書讓我母王教他識字,那時他剛生下我。”
雲肆頓了片刻,她看着男人如小鹿般漆黑清澈的眼眸,繼續輕聲道:“北疆與大梁不同,北疆除了王室,平民很少有讀書識字的機會,我父君讀了書後,一直很想讓北疆百姓有機會讀書。他到處宣揚讀書的好處,更想在北疆創立許多學堂,可惜未等到他願望實現,他便去了。”
裴景瑤鴉黑的睫毛一顫,指尖也不自覺絞緊被子,感受到他難過的情緒,雲肆輕輕揉了揉他的發絲。
“你莫難過,這不是件易事,他努力了很多年也未被世人接受。”
裴景瑤撐起身子坐好,他神情前所未有般凝重看向雲肆,語氣極為鄭重。
“父君所願,景瑤會替他完成。”
雲肆看着他這般動作,眼中劃過一絲無奈的苦笑,她将滑落的被子蓋在他肩後,亦輕輕開口道:“不止是你,我亦會同你一起完成他的心願。”
這番談話過後,雲肆本欲哄着他睡覺,省的他胡思亂想整夜不睡,可正當她将男人腰肢攬過時,裴景瑤竟擡手捂住肚子,眉間也緊緊蹙起。
雲肆立刻正了神色,湊到他身側道:“怎麽了?”
裴景瑤忍了許久,可那股反胃惡心的沖動一直未被壓下,此刻更是難受得很,他小聲說道:“妻主,我胃不舒服。”
他手上愈發用力按住自己的胃部,雲肆見狀立刻将他手拉開,他胃中翻湧難受,最後竟在雲肆拿來床邊的盆中吐了一遭。
雲肆焦急大喊,“來人!叫大夫過來!”
他吐的難受,雲肆在旁更是急的不行,滿臉滿心皆是擔憂,她把裴景瑤垂下的發絲攏起,又一下下輕拍着男人單薄的背脊。
“乖,大夫馬上來了。”
見雲肆如此焦急,他接過雲肆遞來的溫水漱口,随後擡頭輕輕搖了搖,如今吐上一遭,他胃中已舒服很多,不必再叫大夫。
“妻主,我已好了。”
他極其微弱的聲音被忽略,雲肆見他不吐了後才松了口氣,端着滿是濁物的盆便要離去。裴景瑤面上立刻有些急,方才妻主未嫌棄自己吐的污穢,如今又怎麽能讓她為自己收拾。
裴景瑤拉住雲肆的衣角便要爬起身,剛吐過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妻主,髒,景瑤自己來便好。”
“你我妻夫,髒什麽髒,若我連照顧自己的夫郎都不能,那還叫什麽妻主。”
雲肆話語藏着輕斥,裴景瑤聽後卻松開手,眉眼間皆是羞意,見雲肆出了帳內。裴景瑤想起那羊肉的腥膻,心中忽而一動,他悄悄捂住小腹,一個念頭在心中緩緩而起。
他莫不是懷了。
方才離去的雲肆哪裏想得到這些,她出去後便把那半夜從被窩爬起來的大夫揪進自己帳內,可憐老大夫年過半百,半夜還要跟着少主跑。
她看着帳內那男子身影,立刻俯身行禮,“老臣見過王君。”
裴景瑤看着花白頭發的老人給自己行禮,嘴上連聲道:“快快請起。”
雲肆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看着她為裴景瑤診脈,在她道裴景瑤身子并無大礙後才放心下來,一直緊蹙的眉也松了些。
“既無大礙,又因何會吐,他許久未曾吐過。”
“王君晚間食了何物?”
還未等裴景瑤開口,雲肆便搶先道:“吃了兩口羊肉,一碗熱粥,睡前喝了小半碗牛乳。”
大夫思索一瞬,眉間便露出了然之色,“那便是了,少主不知,有許多人體質的不适宜引用牛乳。何況王君來自大梁,飲食習慣更與我北疆人不同,牛乳與羊肉皆有腥膻,王君體質不佳,兩者摻一起沖撞導致。”
她說罷垂頭面對裴景瑤問道:“王君在大梁可有飲用牛乳的習慣?”
裴景瑤看了眼雲肆那愈發沉重的面色,才小心翼翼開口道:“不曾飲用過。”
“吐了便好了,老臣給王君寫副方子調養些,王君怕是一時難以習慣北疆的飲食,這段時日還是吃清淡些好。”
待大夫離去後,裴景瑤小心伸出手牽住雲肆的指尖,将她輕輕拉到自己身側坐下,又在下一瞬擡起雲肆的手腕,自己則紅着臉靠進她懷中。
“妻主莫要憂心,景瑤已經不難受了。”
裴景瑤垂眸看着雲肆的掌心,自己則偷偷捂住小腹,眼底藏着難掩失落之色,原是自己多想,他只是單純胃不舒服。
這兩個月他總是要纏着雲肆多來上幾次,怎麽這般都未懷上,莫非他真的懷不上……
雲肆看着自己懷中的男人,眼中劃過絲無奈,裴景瑤的安慰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她自責一般。
雲肆擡手将他摟在懷中,下巴輕輕放在他的發頂處,“是我不好,竟忘了不是人人都喝的慣牛乳的,這才惹得你吐上一遭。”
裴景瑤搖了搖頭,發絲蹭的雲肆有些癢意,“才非妻主不好,要怪也是怪我的胃,竟如此不争氣。”
裴景瑤的話令雲肆輕笑一聲,看着對方一臉正色,一瞬間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只擡手替他輕輕揉着肚子。
雲肆手心的暖意傳到身上,裴景瑤身上很快便暖和起來,他半眯着眸子一副昏昏欲睡之景,手中竟還勾着雲肆的指尖,睡着後仍不願放手。
昨夜帳中之事很快便傳到崖安耳中,他大清早便領着裴曉映趕去,看着坐在床側的裴景瑤面色凝重,替他診了兩次脈,在确認無事後才放下心。
崖安搖頭往外走,嘴中念念有詞,“原來真是胃不舒服,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崖安擡頭看着突然出現的雲肆,順着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以為他懷了呢,白高興了。”
“往後莫在他面前提懷孕這事。”
雲肆聽罷眉頭一皺,只輕飄飄扔下這句話便進了帳內,她看得出裴景瑤有多心急,床榻間總勾着她多來上幾回,又偶爾會垂眸盯着小腹出神。
雲肆好幾次想出聲打斷,又都因為不忍心只得當做沒看見。
屋內的裴景瑤正拉着映兒低語,裴曉映既認崖安為師,按理來說也是要時刻跟着他身側的,崖安所住之地離王賬極遠,來回也要小半個時辰。
崖安此次帶着他來除了來看裴景瑤以外,還有一件大事,那便是去尋他的父親,确認裴曉映的眼睛到底還能不能看見。
裴曉映從昨夜聽說這回事後便極為緊張,即便他不說崖安也看得出來,但他又不能保證映兒的眼睛一定會好,只得嘆了好幾口氣。
在她們起身去尋崖安父親之時,才知曉崖安與映兒住的如此遠的裴景瑤,眼中難免有些好奇,崖安撇了他一眼,幽幽開口。
“住得遠清淨,省得日日有人煩我。”
雲肆看着明顯茫然不解的裴景瑤,出聲給他解釋道:“番邦有位小世女心悅他,日日要上門提親,他被煩的不行,索性搬離王帳,對外稱他死了。”
雲肆毫無感情的話語再配上崖安那羞惱的表情,裴景瑤很是不給面子的掩唇輕笑,就連裴曉映眉眼間也有些笑意。
崖安像被踩了尾巴一樣,他瞪着裴景瑤道:“笑什麽笑,一點也不好笑……”
看着雲肆冷眼甩來的眼刀,崖安很自覺的将下句話咽在嘴中,又輕拍了下眉眼彎彎的裴曉映,威脅他不許再笑,映兒眼中笑意消失,頓時變成茫然之色。
裴景瑤眼中仍有笑意,他看着崖安惱羞成怒的模樣,又側身去問雲肆,“那位小世女竟然信了?”
“自是不信,可她來了也尋不到崖安,只得失落而歸。”
雲肆輕掐了掐裴景瑤的指尖,看着他道:“此事在北疆流傳已廣,你盡管笑,莫理會他。”
距離崖安父親所在的還有一陣距離,裴景瑤輕依在雲肆肩處,看向崖安的神色滿是笑意,還有一些好奇之色。
崖安如今也有二十三歲,此般年齡放在大梁已算大齡,他為何一直不嫁。
裴景瑤輕輕開口問道:“崖安公子可有意中人?”
崖安聞言一愣,随後猛然開始搖頭,連坐的都更往馬車裏去了些,“我已立誓終身不嫁,這輩子行醫救人便是我的心願,何況如今還多了個小徒弟承我衣缽,已夠我餘生忙碌。”
裴曉映聽聞也跟着點了點頭,“師父醫術高明,映兒餘生也只願跟着師父行醫救人,懸壺濟世。”
看着那妻夫倆看過來的眼神,崖安一拍額頭,十分生無可戀的嘆了口氣,再看向跟着搗亂的裴曉映,他都快急死了。
“我的小祖宗,你可莫再說了!你餘生要是只跟着我行醫,你哥與少主豈不是要我的命。”
裴景瑤默然半響,只看向裴曉映開口道:“等映兒眼睛好了,往後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便好,哥哥不會逼迫你什麽。”
崖安盯着裴景瑤神色不明,倒是映兒淺淺點頭一笑,眉目間有欣喜之色。
馬車悠悠停下,一個中年男子早站在門口等候,他身後冒出一對少女少年,對着崖安做了鬼臉後便逃走。
崖家主君面色恭敬對雲肆與裴景瑤行了一禮,再起身看向崖安的神色中帶着怒氣,礙于少主與王君在場,他不便發作,只側身邀請一行人進屋。
屋內滿是草藥的香氣,映兒吸了吸鼻子,很快便在其中問出幾股自己聞過的味道。
“爹,這便是我的小徒弟,亦是王君的親弟。”
“你倒是能耐,半年不回家,竟把王君的弟弟收了做徒弟。”
崖安他爹說罷瞪了眼自己的長子,又側身拉過裴曉映的手讓他坐在椅子上,他屋子不大,人一多更顯擁擠。
“少主與王君不必拘束,尋個地方坐便好。”
雲肆微微一笑,“姑父不必多理會我們,看看映兒的眼睛能不能好才是要緊的。”
連姑父都叫上了,看來少主是真如傳聞中所言,寵愛極了這位大梁郡主,為了他寧願拒絕聖上親弟,只為娶這位後封的郡主回來當王君。
王君受寵,弟弟自然也跟着受寵,他更是不敢馬虎,面上的神色都凝重幾分。
帶細細查看過後,崖主君臉上的凝重不減反增,他蹙眉将手從男孩眼睑處移開,又轉身看向門口處的三人。
裴景瑤見此呼吸一亂,莫非是不能治,他手中一動,雲肆牽着他掌心的動作便重了幾分。
崖安在旁更為緊張開口,“爹,能不能治?”
他爹聞言看都沒看他,只恭敬對裴景瑤道:“王君放心,此是小疾,只需取蛇木草與藤根磨碎,外敷內服便好。只是此眼疾時間已久,治療也需更多時間,我只能保他三月內可視物,但若想視力恢複如初,可能要花更久的時間。”
裴景瑤一直吊着的心終于松了口氣,映兒的表情也明顯露出笑意,“能治便好,能治便好,不着急的,景瑤先謝過姑父願意出手替映兒治療。”
崖主君擺了擺手,“王君這話嚴重了,何談謝不謝,濟世救人是我本分之事。王君若是放心,便先把他留在我這一段時日。”
見映兒點頭,裴景瑤也跟着點點頭,秉着不白來的心思,雲肆又讓崖主君為裴景瑤診察一番,裴景瑤身子并無大問題,只是他身子畏寒,崖主君便重新寫副調養的方子。
雲肆并未帶他回去,而是徑直朝王城街市上駛去,昨日回來的匆忙,她還未曾帶裴景瑤好好逛一逛這王城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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