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霜淩和巧月原本是想留下來服侍蘇錦煙的, 但在尉遲瑾脅迫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跟着張叔他們下山睡馬車去了。

尉遲瑾目的得逞,心情甚好, 便是将照顧蘇錦煙的一切大小事都包攬了下來。

蘇錦煙坐在張嫂子收拾好的床榻上,看他笨拙地端盆進門,又笨拙地擰帕子。

心裏嘆了口氣:“尉遲瑾, 還是我自己來吧。”

“不用,”尉遲瑾揮手攔住她,樂在其中:“我來服侍你。”

說着,他在床沿坐下來, 手裏拿着溫熱的帕子,看着蘇錦煙倒是一時不知從何處下手了。

平時他自己洗臉都是一張帕子蓋住臉用力擦兩下,男人面皮粗糙怎麽擦都沒事。可蘇錦煙卻是皮膚細嫩,五官還精致小巧, 在尉遲瑾眼裏像件瓷器似的, 生怕傷了她。

蘇錦煙閉着眼等着, 見他遲遲沒動作,睜眼問:“怎麽了?”

尉遲瑾面色微窘:“你平日洗臉從哪裏擦起?”

“......”

“還是給我吧。”蘇錦煙伸手。

好不容易有個親近她的機會, 尉遲瑾怎麽會放棄,自然是不會給的。他虛心請教:“你與我說就是, 有了這次經驗,說不定以後就會了。”

他攤開溫熱的帕子, 想起曾經見過四嬸給四叔擦汗的情形, 也學着捏着拍子一角,先從蘇錦煙的額頭上一點一點地擦。

動作輕柔,一觸即離,生怕她疼。

“......”

“別動。”尉遲瑾摁住她, 一手托住她面頰固定住,小心仔細地從額頭到眼睛再到鼻梁面頰,緩緩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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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點了稀疏的油燈,火光微明,只能看得清屋內大體的擺設。但尉遲瑾視力極好,即便背着光也能将蘇錦煙的面容看得真真切切。

此時,兩人離得極近極近,近到呼吸可聞。蘇錦煙緊閉眼睛,眉頭微蹙,似乎對他緩慢的動作漸漸失去耐心,但又不得不繼續忍着的模樣,令尉遲瑾好笑。

“這裏有點髒,”他又故意放緩了動作,将帕子挪到她紅唇邊上:“吃完飯你沒擦幹淨。”

“真的?”

蘇錦煙說話時,動作不大,紅唇輕啓,隐約還能看見裏頭雪白的貝齒。氣息悠悠繞繞地,莫名令尉遲瑾覺得燥熱。

看着那近在咫尺飽滿且紅潤的唇,他喉結動了動,聲音也啞了些:“嗯,真的。”

“那你快些。”蘇錦煙催促,但漸漸發覺不對勁了,尉遲瑾灼熱的呼吸灑在她臉上,有些癢。

蘇錦煙趕緊睜開眼睛,見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嘴巴,登時問道:“尉遲瑾你做什麽呢。”

“錦煙,”尉遲瑾有些難以控制,呼吸略微粗重,老實道:“這不能怪我,你嘴唇這麽紅,又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就很想親你。”

“......”

“尉遲瑾,”蘇錦煙奪過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說道:“你離我遠點。”

尉遲瑾也知自己不能對她做什麽,靠着麽近實在是自讨苦吃,便也聽話地坐遠了些。

等她自己擦完臉,尉遲瑾又把木盆端到床邊。蘇錦煙愣了下,意識過來他要做什麽時,趕緊抽開腳。

“你——”蘇錦煙有些不可思議,也有些滋味難言,她從未想過尉遲瑾會舍下身段做這樣的事,她拒絕道:“我自己來就好。”

尉遲瑾卻是握着她腳踝沒放:“你如何自己來?”

他視線掃過蘇錦煙大着的肚子,意思很明顯,她彎腰都困難,如何能自己洗。

“可是......”

“可是什麽?”尉遲瑾笑着擡眼:“你覺得我是矜貴的世子不會做這些,還是覺得我尉遲瑾不能做這些?”

“蘇錦煙,我呢...”尉遲瑾吊兒郎當:“确實是不屑于做這種事,不過對你可以破例,誰讓你現在是我祖宗呢。”

“你祖宗不是在尉遲家祠堂裏嗎?”蘇錦煙沒忍住說道。

聞言,尉遲瑾低笑起來,肩膀顫抖,笑完他又說道:“你的意思是我給你洗腳還不夠,還得把你供起來才行?”

“啧...”尉遲瑾慢悠悠地,意有所指道:“也不是不行,回頭把你名字記在我尉遲瑾族譜上,我供你一輩子如何?”

他眸中帶笑,星光璀璨,灼了蘇錦煙發燙,令她趕緊垂下眼睫。

她故意打了個哈欠:“尉遲瑾,你快點,我要......诶?”

蘇錦煙打哈欠的動作突然停下來,定着身子一動不動。

尉遲瑾緊張:“怎麽了?弄疼你了?”

“別說話,”蘇錦煙小聲道,指了指肚子:“他剛才踢我。”

聞言,尉遲瑾立馬睜大眼睛,視線落在她肚子上,驚奇地壓低聲音問:“他會動了?”

“嗯。”蘇錦煙點頭。

尉遲瑾凸起的喉結動了動,又動了動,想起之前看見高家小姐摸她肚子的那一幕,便問道:“錦煙,我可不可以......摸摸他?”

這個問題把蘇錦煙問得怔了下,其實并不算過分的要求,但如此舉動卻十分親昵,令她有些不自在。

“可以嗎?”尉遲瑾滿臉希冀,又低聲問了遍:“就一下。”

過了會兒,蘇錦煙點頭,低低“嗯”了聲。

尉遲瑾緩緩伸手,掌心貼在她腹部,秉着呼吸,緊張而虔誠地等待。

許是肚子裏的孩子與父親心有靈犀,很快,又踢了下,且動靜比之前的更大了些。頓時,蘇錦煙跟尉遲瑾驚奇地對上視線。

這種生命的微妙令人敬畏也令人欣喜,這一刻,他們互相從對方眼中感受到震撼。

尉遲瑾緩緩笑起來,興奮地用口型說道:“他踢我。”

蘇錦煙也跟着笑了起來,心裏漸漸地湧起些異樣的情緒。

由于張嫂子家裏的床有些小,尉遲瑾身材高大,自然是不好跟蘇錦煙擠一塊睡。蘇錦煙側卧在床榻上,看尉遲瑾就睡在兩張拼着的條凳上,頭枕着手臂,腿一大截懸空,腳跟堪堪夠着桌面。

她于心不忍:“尉遲瑾,你還是上來睡吧,我将一半分給你。”

蘇錦煙做事向來分得清場合,這種時候也不是該矯情的時候。她努力往裏面挪了下,由于身子嬌小,倒是不占多少地方,外邊還騰出了一大片。

“我也想睡床,”尉遲瑾苦悶道:“但我一靠近你就忍不住。”

“......”

尉遲瑾說的是實情,他是真怕自己忍不住,屆時還得硬生生熬着,比睡條凳更難受。

“早知如此,”蘇錦煙問:“那你為何不跟張叔他們去山下睡馬車?”

“錦煙,”尉遲瑾側臉看她:“你跟孩子都在這,我離開你們又如何安心睡得着?”

這根本不是睡哪裏的問題。

蘇錦煙對上他的目光,莫名有些慌亂,趕緊別過臉說道:“有霜淩她們在,不會有事。”

這話說得極輕,幾乎輕進了肚子裏。

尉遲瑾笑了下,也沒再說什麽:“睡吧,想必你也困了。”

“好。”

但陌生的環境,蘇錦煙有些認生,且床板太硬硌得有些難受。她面朝牆面,閉了許久的眼睛也未能睡着,過了會兒,轉頭看向尉遲瑾那邊。

“尉遲瑾,你睡着了嗎?”

“尉遲瑾?”

回答她的是尉遲瑾均勻的呼吸聲,顯然已經疲憊不已,沉睡了過去。

次日,蘇錦煙醒來時尉遲瑾已經不在屋裏了,聽見動靜,張嫂子在外頭問:“夫人醒了?”

“醒了。”蘇錦煙撐坐起來,就見張嫂子和霜淩一起進屋子。

張嫂子端着早飯,霜淩則端了盆。

“小姐昨夜睡得可還好?”霜淩問。

蘇錦煙點頭,坐着仍由霜淩服侍穿鞋,随口問道:“他去哪了?”

“誰?...哦,世子爺嗎?”霜淩答道:“世子爺這會兒在外頭練劍呢。”

蘇錦煙帶來的茶樣,昨夜老人家就已經開始攤晾了。今早端了口大鍋出來,讓張嫂子給他生火,自己則坐在凳子上炒制茶葉。

蘇錦煙吃過早飯後,也讓人搬了張椅子坐在旁邊,邊看老人家忙碌,邊聊起了制茶工藝的事。

老人家技術娴熟,沒過多久,制了些毛茶出來。

茶好不好,從毛茶就可看出許多問題。蘇錦煙讓人去取茶具,打算先試一試滋味。老人家見她茶具精致,撇撇嘴。

“不用這麽麻煩,”他起身進屋拿了兩只碗,各放了些許毛茶進碗中,然後直接用開水沖泡。

過了會兒,蘇錦煙問:“我看時辰差不多了,可以喝了嗎?”

“不急,”老人家老神在在地坐着啃饅頭。

又過了一會兒,直到碗裏的湯色變得金黃,蘇錦煙蹙眉,憑她飲茶的經驗,便知這茶定然十分苦澀。

原因無他,實在是浸泡得太久了。

這時,老人家剛啃完早飯,于是拿了一碗遞給她:“你嘗嘗。”

蘇錦煙遲疑地接過碗,品了一口,就見老人家盯着她問:“嘗到了什麽?”

“太苦了。”蘇錦煙笑道,有些摸不清這位老人家的路數。

“還有什麽?”老人家又問。

蘇錦煙又淺淺地品了一口,但驚奇地發現,此茶苦過之後回甘極好,且清香四溢,入口順滑飽滿,唇齒間清爽鮮美。

她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老人家聽過後就笑了。

“這就對了,”他說道:“這才是茶最原始的味道。”

“茶好不好,”他說:“就得這麽泡,泡得越濃越好,這個時候裏頭好的懷的都能一清二楚。”

聞言,蘇錦煙恍然大悟:“我從未想過如此情況,只覺得無論是好茶還是次茶,要想好喝,就得用最合适的器皿最合适的水溫來沖泡。”

“卻從未想過要去了解茶葉最原始的滋味。”蘇錦煙目光欽佩:“多謝老人家指點迷津。”

老人家被她欽佩的眼神看得心裏舒坦,哼了一聲,說道:“你們這些商人懂什麽,眼裏只有銀錢罷了。”

蘇錦煙也不跟他犟嘴,含笑做洗耳恭聽狀。

過了會兒,老人家繼續道:“這茶實在不錯,即便用最壞的法子沖泡也能喝得出它有許多優點,等回頭我再祛祛苦味,保留好的一面,想必能讓你賣個好價錢。”

得了老人家滿含信心的話,蘇錦煙頓時松了口氣,起身行了一禮:“如此,就多謝老人家了。”

當日,蘇錦煙就返回了宜縣,而後立即寫了封信讓人快馬送去給宋德章,要他将滇州的茶葉買下來。

有了茶葉,又有了合适的制茶工藝,蘇錦煙不僅心裏落下了塊石頭,而且她另有打算。滇州的茶葉品質難得,如今在中原市場上并不常見,興許她可以大量采購這樣的茶投入市場,說不定還能成為她“彙源茶葉商行”具有競争力的茶葉。

因此,針對此,又做了許多周密計劃。

只不過,令她料想不到的是,幾日後宋德章來信說,那批最優質的茶已經提前被人買走。

蘇錦煙聽到這個消息咯噔了下,按理說宋德章的尋茶路線是十分隐秘的,為何會有人也清楚那批優質的茶葉,而且還搶先在她之前買了去。

如今最優質的被買走,剩下的只是些次品,這事無疑令她心情沉重,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宜縣的另一處別院,尉遲瑾坐在書房看各地送來的書信,大多都是探子們彙報的消息,尉遲瑾看完後,将其收進匣子裏,再放入暗格中。

回到桌前,他看着桌面上的一封家信有些頭疼,靠在椅子上揉了好半天的額頭,才散漫地打開來看。

是璟國公寫來的,這已經是第四封催他回京了。

一來是關于職缺的事,江南貪污案子牽扯了朝中許多人,以至于朝堂空出了多個職缺,最顯眼的要數戶部和刑部。

原本在中秋宮宴後,聖上要給他賜官,可如今事情拖了下來,這麽一拖,其他人就有些蠢蠢欲動,紛紛找門路要填補這個缺。

尤其是三皇子和貴妃的人,即便有太子在周旋,但尉遲瑾遲遲未歸京,難免還是沒多大準數。因此,璟國公府催他回京,盡快請罪入職。

可是請罪,就意味着接受聖旨賜婚。璟國公與皇後娘娘之意是将賜婚之事暫緩,他一旦入宮請罪,不免舊事重提,屆時他可拒一次,又豈可拒第二次?

天恩不得挑釁。

這事猶如一團亂麻,令尉遲瑾額頭突突地疼,他緩了會兒,見窗外天色已晚,起身出門。

“事情安排得如何了?”尉遲瑾踏出門檻邊問耿青。

“世子爺,”耿青回道:“按您的吩咐都準備好了。”

“嗯,”尉遲瑾點頭,又問:“她今日做了什麽?”

“夫人一整日都在書房看賬冊,未曾出過門。”

出了大門,尉遲瑾翻身上馬,卻見一人匆匆跑過來禀報:“世子爺,東邊來的信。”

聞言,尉遲瑾眉頭一動,立即接過來看。

東邊來的信,那便是派去山東的人有了消息。對于如何取消賜婚,尉遲瑾之前想了許久未果,最後打算死馬當活馬醫,派人去山東查探紀家的情況。

紀家将女兒送來上京與他璟國公府聯姻,說紀家無所求定是不可能。想必皇後姑母暗地裏也跟紀家達成了某種協議。

可這協議是什麽?這便需要查探一番。

原本只是想着抓住紀家一些把柄,以此要挾紀家主動放棄這門親事,卻不想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看完信就開懷地笑了。

紀家有一嫡女暗中聯姻三皇子黨派,緊憑這點,足矣令皇後姑母震怒。

“事情屬實?”尉遲瑾問。

侍衛禀報道:“世子爺,紀家做得隐秘,但此事确實屬實。”

“好。”尉遲瑾心情愉悅:“讓他們再繼續查,事情恐怕不止聯姻這麽簡單。”

太子未掌權時,三皇子一家獨大,紀家看準機會投奔。如今眼看三皇子勢弱,又起了轉投太子之心。紀家想做牆頭草,也不看他們答不答應。

回到府中,尉遲瑾徑直去了書房,抱臂靠在門邊瞧蘇錦煙的背影。

蘇錦煙做事專注,埋頭邊看賬冊,另一只手還忙着飛快地撥弄算盤。她手指纖細白嫩,如玉的指尖打在漆黑的算珠上,發出啪啪地聲響,清脆悅耳又極有韻律。

過了會兒,蘇錦煙擡頭,扭了扭酸痛的脖頸,又繼續低頭看賬冊。

尉遲瑾擡腳走進去,聽見她頭也不擡地吩咐:“霜淩,幫我捶一捶肩。”

尉遲瑾腳步頓了下,勾唇站到她身後,按着她吩咐輕輕柔柔地捶起來。尉遲瑾不會服侍人,但曾見過母親身邊的嬷嬷這樣做,便也學着這樣做。

蘇錦煙惬意地哼了一聲,好半晌才感覺到不對勁,轉頭一看是尉遲瑾。

“你何時來的?”她問:“霜淩呢?”

“霜淩被我打發走了。”尉遲瑾笑:“我服侍得可還令你滿意?”

他的手依舊搭在她肩上,卻令蘇錦煙有些僵硬起來,身子往前傾了下,避開他的動作。

尉遲瑾也順勢若無其事地收回,說道:“天色已晚,是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我再看一會兒就好。”蘇錦煙轉過頭去,下一刻,手上的賬冊卻被尉遲瑾抽走,她又轉回頭不解地看他。

尉遲瑾緩緩合上賬冊,面上仍舊是溫和且散漫的笑:“你不餓,我兒子餓了。”

“走吧,”他說:“我回來時還給你買了羅記的栗子糕。”

聽到有栗子糕,蘇錦煙就起了身,跟着他往外走。

餘晖落在廊下,淺淺的一層,灑在兩人身上,空氣微涼。

尉遲瑾轉身停住。

“怎麽了?”蘇錦煙腳步也停下來。

尉遲瑾伸手幫她扯了扯鬥篷帶子,又系緊了些,将脖頸全都裹住。

說道:“吃過飯,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是什麽?”

“看了你就知道。”

吃過飯後,夜已經徹底暗下來,院子裏開始掌燈,尉遲瑾帶着她進了旁邊的廂房。

廂房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蘇錦煙疑惑地問:“尉遲瑾,你到底要帶我看什麽?”

尉遲瑾拉着她,引她在一旁軟塌上坐下:“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很快,不遠處亮起了燭火,幽幽暗暗地照過來,中間檔了一塊屏風,卻又不似屏風,倒像是民間的戲臺子。

蘇錦煙擰眉,猜測到了尉遲瑾要給她看何物,心中無奈:“尉遲瑾,我們又不是小兒,看皮影戲做什麽。”

“噓——”尉遲瑾比了個手勢:“你接着往下看就是。”

話落,屏風上就出現了一個肥胖的小人兒,用稚嫩的聲音說道:“爹爹娘親,你們在看我嗎?”

蘇錦煙心中一熱,轉頭去看尉遲瑾,尉遲瑾卻望着她笑,低聲道:“兒子提前跟咱們說話呢。”

那小胖人兒聲音歡快,繼續說道:“娘親,我有名字啦,爹爹說我叫尉遲明誠。”

“娘親,”小胖人兒手舞足蹈:“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爹爹娘親,我想快點跟你們見面,以後爹爹教我讀書,娘親教我撫琴,好不好?”

“春天來了,爹爹娘親帶我去看花,夏天來了,就帶我去湖邊游船,好不好?”

“我聽說京城西門的糖葫蘆最好吃,爹爹娘親也帶我去吃,好不好?”

不知為何,明明知道這只是皮影戲,可當這樣的場景呈現在眼前時,蘇錦煙眼角居然有些濕潤。

這時,像是有感應般,蘇錦煙的肚子突然動了下。她下意識地撫摸那片地方,視線愣愣地看着屏風處的小胖人兒。

沒過多久,屏風上又出現個更小一點的胖團子,那胖團子頭頂兩個發髻,小影子一蹦一跳地走近。

“爹爹娘親,”是個稚嫩的女孩兒聲音:“猜猜我是誰呀?”

大一點的胖團子立即介紹道:“爹爹娘親,這是我的妹妹,叫尉遲婧淑。”

兩個小兒牽着手唱歌,還故作搖頭晃腦地背書,模樣憨态可掬,引得蘇錦煙發笑。

尉遲瑾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唇角也微微勾起。

不知過了多久,皮影戲結束,戲班子退了出去,室內又開始安靜下來。

蘇錦煙知道尉遲瑾在看她,這一刻,莫名地不敢與他對視。她微微垂下眼睑,面上依舊還挂着适才的笑意。

少頃,尉遲瑾問:“喜歡嗎?”

蘇錦煙沒說話。

“以後,”尉遲瑾輕輕問道:“我們帶着孩子們一起踏春郊游,你說好不好?”

“尉遲瑾,”過了好一會兒,蘇錦煙緩了心中情緒,聲音有些悶悶地開口:“謝謝你。”

“謝我什麽?”

見她依舊是垂着頭,尉遲瑾也不再追問。他想起一事,又問道:“聽說你競選皇商的事遇到了麻煩?”

“我在想解決的法子。”

“想到了嗎?”

蘇錦煙搖頭:“還未,但一定會有法子的。”

“我幫你如何?”尉遲瑾說道:“這事對我而言并非難事,幫你一把也只是順手為之。”

“尉遲瑾,”蘇錦煙擡眼:“我不希望這件事你插手,我自己的事憑自己的能力去做。”

“這如何是你自己的事?”尉遲瑾依舊笑得溫柔,他緩緩地道:“我說過,你是我孩子的娘親,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蘇錦煙,”尉遲瑾止住她想開口的話,繼續道:“你何必這般要強?你有兒子,也有兒子他父親。”

“尉遲瑾,”蘇錦煙不大習慣在靜谧的時候與人談話,仿佛将心底剝開,讓對方一覽無遺似的,很不自在:“你可不可以別這樣?”

“別怎樣?”尉遲瑾緊緊盯着她眼睛:“別對我們的以後有非分之想嗎?”

“蘇錦煙,我不會強迫你,你若是不願再嫁我也随你的意。但你能不能......”尉遲瑾緩緩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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