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049 你不喜歡嗎?

049

形制赫然是皇後鳳袍。

大袖上綴着珍珠, 金線繡着鳳凰,蜿蜒的鳳尾上灑金遍地,行走起來定是美輪美奂, 風采奪目。織造司耗費了心血的東西,自然是數一數二。

沒想到卻被他堂而皇之地擺在東宮,只消有人告密,他必然會被安上謀反的罪名。

他說, “天底下只有你,配的上它。”

“不過,你不該為謝絮穿上它, ”少年嗓音清潤, 像是在給人洗腦那般,循循善誘,“上回你說,你什麽都應我,今日我想——”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謝玉京的聲音倏地停住。

容鳳笙冷冷看着面前的人,她打他這一耳光, 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心疼。

他的冠滾落在地上, 發絲亦是盡數傾亂,遮住那張如玉的臉龐。

少年的笑意還留在臉上, 唇角勾起的弧度, 透着一些詭異,眸光中,卻是倏地泛起了迷惘。

嘴角緩緩地滲出了鮮血,他指腹按壓了上去,然後往上, 在微腫的皮膚上一蹭,疼痛遲鈍地傳到了大腦之中。

那血跡被他抹開,像是胭脂般染在了臉頰之上,少年緩緩地側過臉,眸光與她相觸,有些淩厲陰鸷的豔色。

容鳳笙手心傳來強烈的疼痛,

提醒着她那一耳光有多用力。

謝玉京死死盯着她。

他的眼前,頃刻間失去了一切顏色。

視野之中盡是黑白,就好像重新回到身患眼疾的那幾年。見紅而為暗,見藍而為明亮。

他的大腦裏時而清晰,時而嗡嗡地響成一片。他幾乎是有些小心地,像是害怕驚擾了什麽似的,吐出幾個字,

“你不喜歡嗎?”

容鳳笙盯着他,寒聲道,

“瘋子。”

铮——

容鳳笙清醒聽見,耳邊有一根弦繃緊了。

他臉上的神情,扭曲的可怕。

謝玉京情緒有些不穩,他看了她一眼,而後又緩緩地偏過頭,看向了那件大紅色的鳳袍。

他走了幾步,一把抽出了癯仙,細長冰涼的劍身挑起那件嫁衣,他眼眸赤紅,就像是在屠殺那般,往那件嫁衣上狠狠地劃去。世上難尋第二的皇後霞帔,就這樣盡數毀滅在了他手中。

紅色的絲縷,像是血雨般紛紛墜墜,宛如一場盛大的葬禮。

容鳳笙呼吸放輕。

少年提着劍,踩過滿地的碎片,向她走來。

他居高臨下,睥睨着她,眸子裏再也不是那幹淨的、幾乎淹沒人的愛意。

而是冷漠,柏油一般的漆黑,折射不出一絲光線。

“你不喜歡的,統統毀掉吧,反正他們也沒有存在的價值。”

那個冰冷的漠然的、那個小時候的遺奴,

又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

尖嘯聲在耳邊響起。

冰冷的假人、天生的瘋子!

方才發生的事,再一次清楚地提醒着她,這是一個無良知、無道德、無人情的瘋子。

容鳳笙恍惚間好似看見了,他手裏掐着那只白眉藍姬,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漸漸用力。

細細的脖頸彎折,呈現一個可怖的弧度。

漂亮精致的雀鳥,就這麽在他的手心送了命。

他只是在剝奪生命,他享受那種剝奪的快意。

他根本不能與人共情,他怎麽可能會因為什麽六年的相處,而産生感情呢?

這樣的人,懂得愛嗎?

真實的他,其實,一直是沒有絲毫溫度的。

她一直在給他灌輸,只有君子才能被人愛,君子的準則才是對的。

他也照着這個樣子做了,但當他真正的本性暴露,沒有人比她更明白——

這個世上沒有人愛他。

沒有人愛這樣的謝玉京。

她後退一步。

他臉色驟變,“你不是愛我的嗎?你不是說,怎樣的我你都喜歡嗎?”

"我與你那般,不過是意亂情迷,受皮囊所惑,"她的嗓音輕柔,“你當真以為,我會,愛上自己的繼子嗎?”

謝玉京皺眉。他眉心微微蹙起,像是不理解她話語的意思,容鳳笙心裏卻掀起了驚天的波濤。

因為他的狀态實在是太奇怪,渾身浸潤了濃重到化不開的黑暗。

他探出指尖,碰了碰她的臉頰,哦了一聲。

“因為是顧澤芳的妹妹,你就這麽心疼啊?”

容鳳笙閉了閉眼。

她想起了繁衣生前的心願,願太平盛世。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會不會,一開始就是錯的。

謝玉京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成為一個明君的。

他根本不會愛人,又談何愛這天下萬民。

他的愛,只是占有掠奪與毀滅。

她張了張口。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變得焦躁起來,“閉嘴。”

“你住嘴!”他清澈而黑白分明的眼珠,緊緊地盯着她,幾乎逼出了血絲。

“我很後悔,将你養在身邊,我果真是錯了。”

大錯特錯。

她的眼神變得極為冷漠,就好像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從來都沒有那六年,從來沒有。

“我不過,也是個爛人。”

“女子的名節在你眼裏不值一提,毀了我,就可以毀掉其他的人,所以你才用這樣肮髒卑劣的手段是嗎?”

謝玉京的語氣,亦是冰冷萬分,他一振袖,

“有什麽關系?”

“若非父皇動念,他們怎麽可能攪在一處?!”這句話就是在承認了,都是他做的局,

說着他的語氣又軟化了下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令你為難。”

“我一直都想堂堂正正在你身邊。”

“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在錦園的時候,”

“從我墜馬,看見你向我跑來,滿臉是淚。我第一次看見的顏色是你的……”

她截住了他,“但你這麽對顧仙韻,就是要她去死。”

他一怔,冷笑,“她會去死?”

容鳳笙面如死灰。

“我到底要怎麽說你才懂?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明白這種事情的沉重?

你就可以把其他人的性命當一回事?”

他好像很奇怪,“你怎麽會死?你永遠都會在我身邊。”

她微頓,“你怎麽那麽天真呢?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假如有一天我一定會離開,你打算怎麽做?”

“我會将你永遠鎖在身邊,哪怕是折斷手腳。”

他絕不是在說氣話,他是認真的。

“還有,不要說那個字。”

謝玉京忽地傾身,死死地抱住她。容鳳笙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顫抖,只是仔細一感覺,發現那股戰栗,是從謝玉京身上傳出的。

他的身體抖得厲害,像是冷極了。

少年埋頭在她的頸項,肌膚傳來濡濕,黏膩的難受。

他很少很少很少掉眼淚。他的眼淚不過是博取同情的手段,好幾次,好幾次,不過都是在欺騙她罷了。

容鳳笙告訴自己,她再也不會上當。

頸處的濡濕,卻是愈來愈嚴重。

謝玉京睫毛浸飽了淚,沾在眼睑處,顯得愈發漆黑。

他拼命地抑制了,可仍舊是鼻尖泛紅,像是被遺棄的小狗那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一出口,還是丢臉的哽咽。

“我真的受不了你說這種話,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啊?”

"你利用我沒關系,就算是打我罵我都沒有關系,可你怎麽可以說這種話啊?"

他說着就是哽咽,"我只是想讓你對父皇失望,徹底死心而已啊……"

容鳳笙面色平靜得不像話,她輕輕扯了一下唇,

“太子殿下,你扪心自問,當真是為了我嗎?”

“殿下走的一步好棋啊,即便是困在東宮之中,也仍舊運籌帷幄,一箭三雕,真是讓我驚嘆不已。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好孩子啊,”

她輕輕撫摸他冰涼的耳垂,低語如刀刃,

“你不想娶顧仙韻,便給她和謝絮用藥,想必第二日,顧家二小姐爬上龍床的消息,便會傳遍京城,這樣一來,你與她,便不可能大婚。第二,顧澤芳,顧大人若是知曉此事,必然震怒,顧家百年清名毀于一旦,謝絮亦會落得衆叛親離的下場。”

“這第三。”

“這件事,會是你,起兵的借口,對嗎?”

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容鳳笙深吸了口氣,“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你是不是覺得這世間一切,都合該在你的掌控之中?”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其實我今天來,真正想問你的,是另一件事。”

容鳳笙眸底沒有半分溫度,“繁衣可以活的,你沒有救他,”

“你看着他去死了,對不對?”

她知道了?!

如同一道驚雷在耳邊乍響,謝玉京聲音嘶啞,一字一句艱難地問,“是誰告訴你的?”

“怎麽,你還想殺了那個人不成,”

她輕輕喘了口氣,“你知道繁衣對我的意義,你這麽做,就是在逼我恨你。”

她教的好啊,教出來一個這樣的,

這樣的怪物……

謝玉京看着她,忽地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古怪地,像是畫上去的,他捂住唇,低啞地笑了起來,笑聲愈發不可控制,

少年修長的身子微微顫抖,眼角都逼出了一抹凄紅。

她是照着誰在教養的他。

她是照着容繁衣在教養的他,她心裏世上頂頂好的男子,便是容繁衣那樣的。

她那樣地愛他,她從生下來,就是為了拯救她的弟弟。

他們靈魂牽系、不可分割。

那他呢?他又算什麽?!

一個錯誤嗎?一個失敗的作品,一個贗品,

一個失敗了的贗品!

容鳳笙忽然靠近。

她的雙臂穿過他的腋下,環上他的背,将臉貼在了他的胸口。

“遺奴,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抱你。我們,都是有罪之人,我們都沒有辦法清清白白的了。我不會将我的罪,全部推到你的身上。

我的罪孽我會自己去贖清。”

“我們暫時,都不要見面了,你也不許輕舉妄動。”

”今夜之後,我們退回各自的位置。”

容鳳笙的臉龐變得極為陰郁,靠在他精韌的胸前,聽着他紊亂的心跳,“我也不是幹幹淨淨的,我知。若是世上真有地獄,我便是下地獄,也認了。”

“但是,我不會原諒你。”

說完,她松手。

他努力了這麽久,功敗垂成。

只要她的一句話,他可以豁出一切,但是現在,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她人生中的一抹敗筆,恨不得抹除的敗筆。

謝玉京不能忍受這樣的眼神,這比一刀捅進他的心髒,還要令他疼痛。她轉身,冰涼的衣袖拂過他的手掌,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卻忽地停滞在了那裏。

他呼吸停滞,緊緊地捂住胸口,痛的彎下了腰,修長的手指抓着桌角,骨節痙攣泛白。

那疼痛延綿到了四肢百骸,喉嚨裏一片血腥之氣。三歲那年,被那個女人用刀抵着喉嚨,都沒有這樣的痛過。

他痛出了眼淚,大睜着眼,任由它們墜出眼眶,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上。

謝玉京緩緩擡頭,腮幫緊繃,死死盯着那道纖細的背影,只盼她可以回頭。

只要她回頭,他……

容鳳笙卻是毫無留戀,踏出門框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随即垂眸,斂去眸底那一分異色。

繁衣是她的底線,沒有人可以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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