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年身體輕輕顫抖，一片冰涼打濕了蘇默的細嫩的脖頸。

蘇默心髒猛烈跳動了下，小心翼翼問道：“你……哭了？”

陸星燃把腦袋埋的更深，雙手更加用力，好像要把人揉進身體裏似地，他在肩頭蹭蹭腦袋，悶聲悶氣說道：“才沒有。”

蘇默擡眸，視線穿過少年看到他背後幹淨的陽光和湛藍的天空。

昨夜風雪已停。

“咕嚕……咕嚕……”

蘇默肚子裏發出聲音。

陸星燃終于舍得松開她，彎唇笑了下，“還不算太晚，我給你補過一個生日。”

蘇默看到他眼尾猩紅，眼裏還帶着層抹不去的水光。

她不想讓他失望。

她同意地點點頭。

一下床，看到自己兩條瑩白的大腿，赤腳站在厚厚的地毯上。

蘇默這才發現，她衣服都換了，現在穿的是一件陸星燃的長袖衛衣，下擺到大腿，和之前那件不一樣，這件他見陸星燃穿過。

她一瞬間有些緊張無措：“……”

她的衣服呢？誰給她換的衣服？

陸星燃愣怔一瞬，“是上門來的護士給你的換的衣服，你的衣服都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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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衣櫃裏拿了上次那套她穿過的衣服給她，然後關上門出去了。

蘇默換好衣服出去看到客廳就是像一座小山，一個堆滿禮物的小山。

陸星燃站在中間，捧着蛋糕，燭光搖曳，少年俊俏奪魂。

他走上前：“默默，許三個心願，然後吹蠟燭。”

蘇默閉上眼，認認真真地許了是哪個心願。

一願自己堅強且自由。

二願發財暴富。

三願眼前人健康、快樂、永遠愛我。

“呼！”蘇默吹滅蠟燭。

“許的什麽願望？告訴我吧，我和你一起實現。”陸星燃臉色認真道。

蘇默故作輕松說道：“嘻嘻，許得都是很實在的願望，什麽暴富啊，變美啊，還有……”她頓了一下說道：“希望陸星燃同學天天開心！”

陸星燃認真聽着，也認真思考，暴富……他也許可以，只要他答應陸老爺子繼承陸家企業，變美……她已經很美了，也許可以給她增加更多好看的衣服和首飾，天天開心……是她為他的許的願望，僅僅三個，他就單獨占了一個嗎！陸星燃眼眶又有點發熱，把蛋糕放在一邊，轉身抱着她，兩人一起擁抱着摔進沙發裏。

陸星燃在她肩窩蹭來蹭去，哼哼唧唧、嘟嘟囔囔念叨着什麽，就是不肯放手，他渴望這種感覺好久好久了。

幾乎深入骨髓，那種在血液炸開的熟悉感，都讓他心髒輕意地劇烈跳動。

小時候也是這樣，蘇默生日許了心願之後，瞪着烏溜溜的眼睛，奶聲奶氣一本正經說道：“陸星燃，我的第三個心願是希望你可以戰勝自閉症，能天天開心。”

就是這句話，每當陸星燃發病的時候，他都會想到這句話，甚至比藥還管用。

蘇默近乎要出汗了，她摸摸陸星燃的腦袋，問道：“怎麽這麽多禮物？”

她腳邊就是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綠色絲帶系成蝴蝶結，看起來昂貴精致。

陸星燃從左指到右邊，“這個是七歲的，這個是八歲的，這個……”

一直到她腳邊的禮盒，“這個是十八歲生日禮物。”

陸星燃撈起“十八歲”禮盒，放到她眼前，“拆開看看。”

捏着絲帶一角，輕輕一扯，絲帶滑落，她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個閃耀着光芒的皇冠。

每一個鑽石在自然光線下都在閃閃發光，陸星燃把皇冠戴上她頭頂上，說道：“我的公主殿下。”

陸星燃很早很早就想這麽做了。

那還是十歲的時候，他聯系不上蘇默，也找不到蘇默，看到什麽好看好玩的都想留給她。

他看到隔壁新鄰居過生日時候給自己女兒買的皇冠，他覺得蘇默也很适合。

于是在心裏種下一顆種子。

随着時間過去，種子發芽成長，長成了茂密藤條，将他的心髒細細密密捆|綁覆蓋，每一個枝葉上都有蘇默的名字。

其他的禮物依次拆開，有一件白色束腰方領連衣裙，有細細的銀白色項鏈，有可愛的娃娃……等等。

每拆開一樣，蘇默都更加沉默。

看得出來，陸星燃極其用心，每一樣禮物都很适合蘇默，都在審美喜好點上。

她沉默，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有陸星燃喜歡自己的程度去喜歡他。

“陸星燃……”她咬着唇問道：“如果我回報不了你相同程度的感情怎麽辦？”

她想說，不要這麽愛我。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擁有殘缺靈魂的人，因為從小的生長環境，她覺得自己不能百分百地去愛一個人。

她希望自己和陸星燃是輕輕松松戀愛，要分手那天就和平分手，即使她許願陸星燃永遠愛她，也只不過指的是在一起的期間罷了。

陸星燃對她總是毫無保留，甚至情緒也毫無保留，她總是能輕易的看懂這個高大帥氣少年的想法。

少年面對別人明明清冷桀骜，面對她的時候是不設防的坦城熱烈。

而蘇默不知道的是她感受到的陸星燃的感情，僅僅是他藏在心裏的冰山一角。

海面下，龐然巨大的東西，還沒有被她窺探到。

陸星燃靠近她，把她逼近角落，“給我一個支點，就能翹起地球。”

“ 默默，給我一點點愛，”少年掐住她清瘦的腰身，貼近耳廓，“我就能像野火一般，燃燒整個草原。”

陸星燃此刻眼裏的灼熱幾乎把她融化。

周一，蘇默去了班主任那裏拿了申請住宿的申請單。

申請單不僅要家長簽名，班主任還會再電話确認一遍。

她想過，如果蘇父蘇母不答應，她直接找別人代替簽字和假裝好了。

沒想到到了家裏，蘇母立刻簽了字，還誇獎她說：“這樣最好了，免得還去打擾你小姑姑。”

失望積攢多了，這句話也只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蘇母在蘇默印象裏一直是柔和順從的，她幾乎從沒有反對過蘇父的任何決定，蘇默細細看微胖的蘇母，她愛笑，眼角的魚尾紋有些深，穿着得體的暗紅色長裙，一副和善的面孔背後卻是無度縱容，從蘇父到蘇程，再到秦知久和未出生的孩子，這其中卻不包括蘇默。

蘇默拿過申請單，一言不發的去樓上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蘇母松口氣，習以為常地以為女兒這一次依舊是選擇妥協的時候，她打心底都沒有想到，蘇默這一走，就再也沒回過蘇家一次。

蘇默收拾了三個小時，幾乎把自己在蘇家的痕跡抹去，她最多的東西就是書，其他東西本身就很精簡。

陸星燃在小區車庫裏等着蘇默，夜深人靜時刻，蘇默把她手上所有關于家裏的鑰匙放在鞋櫃裏，她拉着行李箱，回頭看了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不帶一絲留念地走進了夜色中。

蘇默的很多書籍暫時放在了陸星燃的客卧裏，她整理了平時經常用到的行李放進了學生宿舍。

宿舍是四人間，因為申請的晚，只剩下混合宿舍，裏面有兩位是高三學姐，另一個是同班級的女生，姜琪。

姜琪見到她笑了笑，跟她說了下住宿的注意事項，比如晚上會統一時間熄燈，洗澡要排隊，兩個學姐學習很拼，每天晚上會拿着小手電筒學習。

蘇默沒注意的時間，姜琪激動到手抖，拿着手機進了廁所隔間，打開了自己發的【鑽石星cp日常記錄！我磕到了！！！】帖子開始輸入新的內容！

樓主【琪琪是琪琪】：

他提着行李送她來宿舍，還親手給她鋪了床單！！！

啊啊啊啊啊啊啊！KSWL！！！

他們肯定有一腿！

他們肯定是真的！

她現在跟我住同一間房了！

我可以随時随地磕到新糖了！

我活了！

2L：樓主真是磕糖第一線！啊啊啊！雖然不知道是誰，我也順便磕一嘴！

3L：樓主磕的居然是身邊的同學？顏值怎麽樣？好看嗎？

4L：路人，等待樓主繼續記錄啊！

樓主回複3L：顏狗的盛宴！！！

……

夜裏，蘇默失眠了。

對面兩個學姐的輕微翻書聲，讓她很舒适，一點都不覺得吵。

她失眠是在考慮以後的路怎麽走，既然選擇徹底從蘇家出來，她就準備真的獨立出來。

經濟獨立就是首要做到的。

以前她競賽的錢都自己存在銀行裏，裏面餘額能夠覆蓋她高中學費和生活費，大學的學費只夠一個學期的。

眼下還有一個主持人大賽，如果得獎也會有獎金，還有作文大賽，周末就要去參賽了，獎金雖然不多，但細沙也能聚成塔。

讓她失眠的還有陸星燃。

在少女時期被這樣一個又高又帥的男生喜歡，誰的少女心都會虛榮一下得到滿足。

他比傅雲飛更帥，比他更一心一意，他哪裏都好，只是愛意過濃，蘇默害怕最後收場難看。

他的真摯和熱情總能在那雙狹長黑亮的眼睛裏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蘇默總是被他灼灼目光燙心髒發熱，她和陸星燃幾乎十年未見，蘇默想，也許陸星燃确實喜歡她，但少年時期的愛意能有多久，也許随着畢業，随着大家各奔東西的時候，或者以後身邊親人或者父母反對的時候就可能消磨殆盡了。

蘇默沒有告訴陸星燃，當初蘇父執意離開帝都就是因為和陸家的關系。他被陸星燃的一個小叔叔諷刺，說他是攀附陸家的吸血蟲罷了。他為了證明自己，帶着全家去了江城創業，不讓蘇默再聯系陸家。

能夠在一起度過的時光就想倒數高考一樣的天數，她要盡力留下美好的回憶。

想着想着就這樣到了後半夜，她閉了會眼睛，還是睡不着。

她發現自己在興奮。

那種從靈魂深處一縷縷冒出來的興奮，那種好像終于逃脫牢籠，得見天光，感受到自由的興奮，都讓她壓抑了許多年的身體和內心細細密密地泛着喜悅。

是的，就像重獲新生！

第二天，蘇默眼下挂着淡淡青色，踩着上課鈴到教室。

剛坐下，陸星燃遞來兩個食盒，一個裏面裝了煎的金黃的煎餃，一個裝了鮮香撲鼻的海鮮粥。

“早餐。”陸星燃低聲道。

蘇默注意到陸星燃手背上有一個被燙傷的圓點，她下意識拉住他的手，“怎麽弄的？燙的？”

“不小心被油崩到的，沒事。”他要抽回手。

蘇默更大力氣的拉住他的手，然後從抽屜摸出一直藥膏，藥膏摸上去冰冰涼涼的，蘇默慢慢給他揉開。

陸星燃濕漉漉的眼睛帶着驚人的亮光，彎着唇角帶着一絲羞澀和開心，

“默默，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