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成
“烤爐?”張融融将畫的炭紙遞過去,道:“勞師父看看,好不好做。因是做吃食的,對這個的要求就有點高,不類尋常。還請用心。能存住溫度才好。”
那磚瓦師父接了過來,他原本來還以為是壘廚房竈,或是壘豬圈雞舍類的,尋思着也只是個小活計,倒也不難,半天就能搞定,不料竟是這個沒見過的。
他有點遲疑起來,對張融融道:“老人家,這個,我實在沒做過,未必有把握能做得成,再者這個看着簡單,只怕也要三五日才能做完呢,這個工錢就不止半天的工了!”
瓦匠的工這裏是一個全工三十文,半個工,卻要十八文,一般人家壘豬圈雞舍的都是簡易的,一般半個工就能弄完了。
張興柱道:“沒事,你看做多久就算幾個工,不管成不成的,先做着吧,家在這裏,人在這裏,必不會賴你的工錢。”
磚瓦師父笑了一聲,道:“成,那磚瓦泥水的另算。”
“這是自然。”張興柱道:“一天管一頓飯,這沒得說了吧。”
“都是這樣的,都管飯。”磚瓦師父道:“不拘飯食好差,能吃得飽就成。”
現在這個世界,沒什麽通貨膨脹市場經濟,所以一般手藝人的工錢都不高,但是在外做工,一則旱澇保收,二則呢,就是能省一頓飯錢。家裏也就省了一口人的一頓飯的嚼用。他們也并非是只以此為生,一般學了這個手藝的,都是農時不忙時才來城裏找點活幹,家裏也是有地的。不過此時城裏也沒有像後世那麽瘋狂的搞基建,可以到處找點建築活幹,還一工難求。
這裏可不同,少有做房子的,頂多就是修個竈啊壘個院子之類的修補活計多。因此工錢一天三十文算高的了!
就這麽說定了,磚瓦師父便去拉磚瓦回來了,一般匠人都是與這種磚行有合作的,拉來到時用多少再找主家算帳就成。
院子裏便敲敲打打的開始幹活了。
別看這種烤爐看着是用料不多,但是還挺麻煩,得做個模具先把形做出來,然後再等幹,要是不好,還得重壘,要是天不好,得要烘幹,火烈了不成,火太弱也不成,看着是不僅麻煩,而且活細致。遠比壘個雞舍類的東西麻煩多了!
張融融看了一眼,就知道手藝過得去了,便道:“等這個的功夫,勞動你給家裏院裏也壘個雞舍吧。豬就不養了。”
養豬太髒。
不過城裏還是有很多人養的。這個世道的縣城遠比現代那些縣城髒的多。一到了夏日,那豬啊雞的味兒,是真的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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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敲敲打打的,左鄰右舍的有好些聽到動靜就來看熱鬧,張恒也聽說了,便也來看,道:“爹,這是幹啥呢?!”
“你姑奶奶要壘個雞舍,養幾只雞下蛋吃。再做個烤爐,”張興柱道:“說是用來烤雞蛋糕賣!”
“雞蛋糕?用這個烤?”張恒走近瞅了瞅,道:“聽說過烤餅烤芋頭,倒是第一次聽說蛋糕要用烤的。”
這裏發糕倒是有,雞蛋發糕不就是雞蛋糕嗎?!所以他理解的,只以為是烤饅頭之類的。心裏也是尋思着姑奶奶這也太會折騰。
“我也沒見過,”張興柱樂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心裏嘀咕什麽。你姑奶奶小時候拉扯我長大,是個聰明又有能為的,你小子能比得上?!別說你沒見過,我都沒見過,少啰嗦,敢在你姑奶奶面前瞎說八道,我削你。到時候不管成不成,烤的好不好,給你吃就成了……”
張恒苦着臉道:“爹也真是的,我又沒說什麽。”
“方子的事咋樣了?!”張興柱道。
張恒道:“是找了幾家,那幾家連號的是連茶都沒給我遞,不屑的很。想來是連號的來頭大,家大業大,難免也輕看了我們的方子,爹是不知道,人家都沒等我開口細說,一聽我說有方子,就哼笑一聲,連問都沒細問。哪裏肯信?!只以為我是騙子,騙錢去的。”
張興柱道:“來頭大的難免傲慢。也罷了。其它家呢。”
“本地的幾家倒是聽我提了提,不過沒見實物,既沒應,也沒不應。”張恒苦笑道:“這可是個難差事,沒實物,怎麽賣?!哎。爹,不是我說,該不會是姑奶奶癔症了吧。她老人家一直鄉下呆着,哪裏會這些個,別不是……哎喲!”
張恒挨了一下,跳的遠了,無奈的道:“兒子就是這麽一說,這個事,我看懸。要不,你跟姑奶奶說說?!別多想了罷……”
張興柱瞪着他。
張恒嘀咕道:“兒子再不濟,也是成人了,哪能像小時候似的這樣挨揍,爹,你也忒不講究了。你不能人出去了,心也出去了。你還是我爹呢。”
“越說越不像,”張興柱道:“明明是你辦事不力……”
“這也能賴我,我空口白牙的就能讓人家出錢買方子啊,爹你想事也挺美,姑奶奶就算了,她鄉下老太太不懂事,爹也是個開輔面的,也不懂事,要我說,姑奶奶在家裏折騰點吃的喝的,養雞喂豬啥的,就算了。這外面的事,她哪懂?!你也不勸勸……”張恒小聲道。
張興柱擰着眉頭。
張融融早聽見這聲兒了,笑着道:“恒兒來……”
張恒吓了一大跳,還以為她是聽見了,頓時心虛的不成,道:“姑奶奶好!”
張融融本想給他一匹布,但是她當初是空手從王家村出來的,這乍然突然弄出匹從來未見過的顏色的布匹來,他還不得狐疑,說放在王安平的輔蓋裏也不妥當,畢竟這些都是張家經過手的。
因此她便從空間裏剪了一小條出來,笑道:“恒兒你也是見多識廣,比我這個鄉下老太太見多識廣的多,瞅瞅,這個色兒可見過……”
這老太太,隔這麽遠也聽得見,張恒尋思着這老太太莫非是千裏眼順風耳不成?!
“姑奶奶可言重了,這說的侄孫兒都不知道該說啥了,實在該死,這麽亂說話,姑奶奶這一輩子吃過的鹽比我都多,哪裏是沒見過世面的……是侄孫輕狂了。滿嘴胡吣,姑奶奶可別放心上,我心裏對姑奶奶可沒半分不敬的……”張恒臊的不行,接過布來,倒是吓了一大跳,道:“這個色兒,這……這是沒見過。”
張興柱也吃了一驚,接過來,仔細的放在手心,然後放到了光亮處瞅了瞅,道:“這個紅色很亮啊……”
“先前在村裏沒事時染的。因為手邊沒湊手的料子染,就用的是家裏常備的孝布撕了一條下來染的,這麽久的也不褪色,也下水過,半絲不褪。”張融融道:“我又沒機會用染布生意,還不如賣掉。這個方子得來倒也是偶然的。既不做這個生意,賣掉也罷了。恒小子,你拿這個去談談,那連號的就算了,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方子,你只找本地的幾家,一家家的問問,看看哪家出價高就賣了得了……這方子染棉布是一等一的好方子,染絲綢怕是不成,因此這方子估計也不會引人妒恨,倒也不必太隐瞞。你可用點心,不管賣多少價錢,給你三成,你覺得咋樣?!”
“這,這哪兒成啊,再沒有從姑奶奶手裏摳錢的。”張恒笑道:“侄孫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
“總不能讓你白跑腿,看你腿都跑細了都,口舌也受了不少,便是受氣也受了不少,三成就三成,我一個唾沫一個叮,只要賣出去了,三成給你買茶喝了降火去……”張融融笑道。
“再不能,便是姑奶奶給我,我也用來孝敬姑奶奶……”張恒笑着,這一次的笑容真誠多了。
“我必用心給你把事辦成喽……”張恒道。
“去吧,”張融融笑道:“等你賣成了,喊你吃茶,家裏還亂糟糟的哩,吃茶也吃不成!”
“我給姑奶奶孝敬茶點才是應該的,倒是侄孫疏忽了,該死該死,過會子便孝敬點茶果點心來……”張恒說罷便拿着東西跑了。
張興柱無奈道:“何苦給他三成?!”
張融融道:“叫馬兒跑還不叫馬兒吃草,有這樣的道理?!”
張興柱自感丢臉,無奈的嘆氣。這小子太不給他面子。想了想道:“這個色兒确實是沒見過,只是方子怕是賣不出價錢來,哪個商戶不趁機壓價的。可惜咱家不是做這生意的,不然就自己做了,這一個方子是能傳家的。”
“能賣個幾十兩就知足吧。”張融融也沒那麽天真,卻樂觀,笑道:“賣出去能少擔不少風險,自己做生意哪有那麽容易的。便是再做個染坊,你多少家底填進去也不夠。再加上這競争者打壓,能叫你一匹布也賣不出去,別生意沒做起,倒家破人亡了。還不如賣了拉倒。”
張興柱道:“我只是心疼姑的方子。唉。罷了。這盡得一次的錢也不賴,那我聽姑的。”
“平安知足是福。撐不起這方子,也是捂手裏爛了,想開點。”張融融道,“等爐子好了,你帶安平兩天,帶帶他出去賣賣糕點,有個長久進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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