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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門太大,震得我耳朵疼,把手機拿開了點,擡頭正看到周沿江抱着手臂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氣,“我沒想他……就是找他有點事。”
“什麽事?”
“他欠我錢啊,我最近不上班沒什麽收入,想讓他快點還我。”我随口瞎扯。
“要債啊?”經理樂了,“那可不巧,他估計沒閑錢還你嘞。”
“他一天整錢的路子多了去了,還會沒閑錢?”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最近被高利貸追得緊,你要錢也要不到,我勸你哦,缺錢的話還是另外想辦法吧。”
“高利貸?金洲?”
他這樣的人竟然會去借高利貸?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又試着給我和金洲共同認識的幾個人打電話,得到的答複基本都是已經好幾天沒有過他的消息,也都聯系不上他,不知道他在哪裏。
其中有一個人開玩笑跟我說,“說不定死了呢。”
我看一眼周沿江,他依舊面無表情。
“不然你先帶小崽子去火鍋店等我,”我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提議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很大概率能找到他,等我找到了我就把他帶過來。”
“找不到呢?”
“那就當我們家族聚餐喽。”
我其實也不是很在乎金洲的死活,也不在意周沿江的工作——站在紅綠燈路口的時候,我甚至想着要不要趁現在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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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有很多機會可以離開,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留下來。直覺告訴我,留下來只會惹一身麻煩的,但想來可能是惰性作祟,我愣是一留就是十幾天,成了周沿江的帶娃工具人。
我把這歸結為我太害怕一個人生活,以前有蓮姐和小白,每周還會有形形色色的客人陪着我,現在有周沿江和小崽子,我似乎是不能一個人生活的。
呆在周沿江家裏,至少屋子裏會有人氣,不至于讓我半夜做噩夢。
可我深知這不是長久之計。
我不會循着周沿江給我安排的道路走,周沿江也絕對不允許我随心所欲像以前那樣活着。
我想得入神,沒在意綠燈跳了幾回,旁邊掃地的清潔工阿姨用手肘推我,“小夥子,發什麽呆哦?”
我回過神,往前邁了一步,接着被過馬路的人流挾裹着到達了街對面。
想不出對策的事情索性不去想,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金洲,把他帶到周沿江跟前,讨好一下周沿江,鞏固一下我們之間淡泊的兄弟之情,以免他日後追殺我。
金洲在A區附近的一個鬧市區有一棟房子,是棚戶區的小平房,要走一條很長的小巷,彎彎曲曲,像是一截灰黑色的羊腸。
我們有一次深夜在外面喝多了,打不到車,就跑到這裏住過。
據說是金洲的外公外婆留給他的。
順着記憶走到金洲外婆家的門口,門沒關,屋內簡陋的家具一覽無餘,不知道是不是出去買東西了。我靠在門口等他,有些後悔沒帶包煙出來。
約莫幾分鐘後,金洲提着一個小塑料袋從不遠處的拐角走來。
他穿一件灰色的帽衫,單手插着兜,低着頭走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站在門後陰影的原因,他竟然沒看到我。
“金洲。”我站起來。
他回過頭,看到我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趁機推了他一把,順手關上門,“進去說。”
“你怎麽來了?”
“有事。”
進去的右手邊就是一架沙發床,我扭着他的手臂把他推到沙發床上,掀起他的衛衣。
“怎麽?上次走後門走出感情了要再來一發?”他吃吃地笑,“我先聲明我對你不來電啊喻舟。”
“誰他媽要跟你來電。”
他白皙的背上除了幾顆痣之外別無他物,并沒有我模糊記得的那支小小的黑色玫瑰。
他扭過頭來看我,語氣懶洋洋的,“你是要在我身上看出朵花來嗎?”
說着一翻身,打掉我的手,就想把衣服扯下來。
但我把他按住了。
“喻舟你做什麽…… ”
他掙紮了一下,我手腳并用地把他按在沙發上,反剪着他的手,讓他背對着我,露出赤裸的脊背。
我的手指順着他的腰線往上,他似乎是怕癢,劇烈地掙紮了一下。我随手拍了他腰兩巴掌,“別動。”
下手的那一塊皮膚立馬紅了。
“喻舟,你別是有些什麽特別的愛好吧?”金洲咬牙切齒。
我用指腹摩挲着那塊皮膚,金洲皮膚白,容易留印子,剛剛那兩巴掌又用了力,幾乎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完整的巴掌印。
但只是幾乎。有一個地方,完全沒有變色,在周圍的一片淡紅色中異常地突兀。指印在那裏就像是突然地斷掉一樣。
我朝那個位置吐了口水,金洲怪叫一聲,我當沒聽到,用食指和中指慢慢地抹開,那一塊的遮瑕膏于是慢慢地化開了。
果然,以前我也和金洲一間更衣室換過衣服,赤條條地相對過,但從沒看到他有紋身,上次是做到後頭的的時候出了太多汗,把遮紋身用的遮瑕化開了,所以我才能模糊地看到那個紋身。
我松開他,他立馬翻身坐起來,從桌上抽了紙巾擦拭那一塊皮膚,罵我,“你惡不惡心啊?”
“反正目的達到就行了呗,誰管過程啊,”我站起來,問他,“廁所在哪兒?我想洗手。”
他白我一眼,給我指了個方向。
我擠進去,打開水龍頭,擠了洗手液,仔細地洗手。出去的時候看到金洲拿了濕巾在擦紋身上的遮瑕膏。
“擦了幹嘛,上的時候多麻煩啊。”
“還行吧,又不是每天都要塗,”他皺着眉,“而且一想到粘着你的口水我就受不了。”
他語氣坦然,似乎一點都不介意被我知道了他的這個秘密。
“是秘密吧?你既然藏起來,就肯定是不想讓人知道?”
我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來,随手拿起他剛剛拎回來的塑料袋,從裏面摸出一瓶哇哈哈。
“反正都被你看到了,狡辯也沒什麽意思,我現在跟你說是紋身貼你信嗎?”
“說不定哦。”
我把吸管插進鋁箔紙裏。
他踢我一腳,“強盜嗎你?”
我扔給他一瓶,“怎麽這麽小氣?”
“沒聽說嗎?我欠高利貸了,”他沒好氣地說,“現在一塊錢都要掰成兩塊錢花。”
他把用完的濕巾扔到垃圾桶,問,“你來找我做什麽?除了往我身上吐口水和搶我娃哈哈之外?”
我把吸管咬得扁扁的,含糊道,“想你不行嗎。”
“哦?”他眯起眼,躺倒在地上沙發上,伸出一只腿來勾我的小腿,“怎麽?找我上床?”
他一挑眉,“行啊,這回記得付錢就行。”
眼看着他站起來豪爽地背對着我脫衣,立馬就要趴下去,我趕忙阻止他,“真要做還不知道誰給誰付錢呢,你老實點。”
我咳了一聲,“我昨天看到個女的身上有和你一樣的紋身……”
他坐下來,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就這?那女的誰啊?”
“一個客人。”
“然後呢?”
“她死了。”
他冷笑一聲,“喻舟,你可從來不管別人死活,尤其是嫖客,死出一朵花來都沒見你掉過淚,如今怎麽突然多管閑事了?”
“你管我那麽多幹什麽?”我有些不耐煩,“你直接告訴我你那朵花怎麽來的就行了。”
“可以啊,不過我憑什麽告訴你?”
此情此景分外眼熟。
我拳頭都硬了,活動活動手指,問,“你确定不告訴我?”
對付金洲這種典型的吃硬不吃軟的人,有的時候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要簡單點。他絕對不是那種面對暴力多有骨氣的人。
果然,他臉色一變,但還是嘴硬,“就算我說了你信嗎?我大可以編一個。”
“信不信是我的事,說不說是你的事,要是讓我覺得假了,那就是我拳頭的事。”我把指關節捏得嘎蹦響。
這是我和周沿江學的,說狠話的時候全程放空面無表情,威懾力增加百分之兩百。
金洲氣得翻白眼,“這紋身滿大街,你非逼着我說什麽呀?”
“放屁,滿大街我怎麽就見你和那女的身上有啊,真要滿大街你幹嘛藏着啊?”
再說我好歹天天面對那麽多白花花的肉體,見過的紋身都可以組成一個小畫冊了,我怎麽就沒見過別人有呢?
金洲臉色沉下來,他看我半天,問,“喻舟,你問了我那麽多,我也問問你。”
“什麽?”
“你問我這個做什麽?你不可能對一個死人感興趣……我換個問法,你是在替誰向我發問? ”
“這重要嗎?”
“如果你執意要把我打死在這兒的話是不重要,但是你要是想以朋友的身份好好坐在這兒聽我講,那就很重要。”
金洲少有這麽嚴肅認真的時候。
我摸了摸臉,覺得有點煩,“我哥,一個條子。”
我補充,“就是上次打我的那個。”
我本來以為金洲聽到我哥是條子後會緊張,但沒想到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真他媽奇怪。
“那就好…… ”他喃喃自語,接着說,“我以為你和你哥關系很差。”
“是很差。”
“那你還……”
我猛地站起來,“走了。”
“你這就走?”金洲有點懵,“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你和我一起走,”我說,“我突然想起來,這件事一定很麻煩,你還是去跟他說比較好,我什麽都不想知道。”
“行吧,”他點點頭,起身去廁所換衣服,關門前跟我說,“記得保護我。”
我在門外翻個白眼,真是無語了,以為周沿江誰都會打嗎?
你又不叫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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