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明白了

莫蘇本來是打算上了廁所回來後繼續睡，可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寝室裏的人卻都已經起來了，連謝子仿都正在他的椅子上呆坐着，一臉半睡半醒正等着徹底清醒的樣子。

莫蘇摸了摸鼻子，他這要是睡在自己的床上，這時候再回去睡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是屬于只要有睡意，趴到床上立刻就能睡着，之後雷打不醒的那種人，可畢竟他現在睡的是魏莽的床，人家主人都回來了，寝室裏的人也全起了，這就沒法再倒回去繼續睡了。

而且，莫蘇擡頭看了一眼，魏莽床上的被子也已經被疊好，雖然疊出來的樣子有點像發面饅頭，不過學校只要求所有本科生起床之後必須疊被，也沒要求造型要有多規整，所以就算團成一團擺在床上也算合格。

莫蘇走進去，嘀咕，“我去了很久嗎？”怎麽有一種一回來就天地變色的感覺，出去的時候還大家都睡着，回來的時候不僅人都起來了，連被都疊好，窗簾都拉開了。

曹清輝正拿着洗漱的盆子往外走，聽見莫蘇嘀咕，瞄了他一眼，頓感驚訝，“四兒，你沒事吧？”

莫蘇哀怨地看了曹清輝一眼，“什麽？我能有什麽事兒？”

曹清輝湊到莫蘇臉前，仔仔細細地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你昨晚沒睡好嗎？怎麽眼睛周圍黑了一大圈啊？跟被人打了兩拳似的。”他回頭，沖謝子仿喊，“哎房子你是不是睡覺不老實打我們小四兒了啊？趕緊老實認錯，讓我們一人打你一拳，咱這事也可以簡單地交代過去。”

謝子仿根本還沒徹底清醒，乍聞一聲喊，擡起頭來尋了聲音的方向，茫然搖頭後認真回答，“沒有，我睡覺很老實。”

曹清輝本來也就是無聊跟謝子仿玩笑，也沒怎麽在意後者回答了些什麽，就笑了一下轉過頭來繼續研究莫蘇。

莫蘇一開始被曹清輝問到的時候就突然一下有點莫名的心虛，現下看曹清輝又一臉暧昧地沖着他笑，頓時感覺臉上熱了一下。

結果孫放也好事地跟着一起湊過來，研究新大陸似的很興奮地看莫蘇的臉，“哎，真的诶，老四，你也有睡不好覺的時候啊！這可真是太稀奇了，天上下紅雨啊！快點，快點，跟哥哥說說，昨晚都想啥了？是不是想哪個妹妹的想得過火了啊？”

孫放八卦，但缺少八卦的直覺，兼且他推敲事情，一向喜歡推己及人，是以見到莫蘇的黑眼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莫蘇思春過度，導致晚上沒有睡好。

對于孫放的推測，曹清輝的反應是撲哧一聲，忍俊不禁，孫放能夠做出如此耿“直”的猜測，不得不說，這也實在是一種天分。

莫蘇卻沒有曹清輝那般事不關己的淡定，雖然孫放的猜測跟實際情況根本是拐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但在他看來，卻莫名有些殊途同歸的意味。所以，莫蘇在一定意義上被說中心事，他惱羞成怒了。

“扯！你才想妹妹想得睡不着覺！哥是在想我昨天晚上回來得太急，人都扔副本裏了，沒出來，這下經驗也沒了，人肯定也得黑白了。哥這是心疼，這是惋惜的！”

這答案實在是有些無趣，但其實孫放從一開始也并不追求什麽有趣的答案，所以他只是嗤笑了一聲，“我說老四啊，你不行啊。瞧你這出息，幾十萬經驗就能讓你失眠啊！”他猛搖其頭，“你還需要修煉，你應該像哥一樣的淡定，別說是幾十萬經驗，就是幾百萬經驗……幾百萬的話夠哥升一級了，哥也不淡定……”

孫放說得煞有其事，可莫蘇卻根本沒有注意，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曹清輝的身上，因後者自始至終都以玩味的笑容看着他，看得他渾身犯不自在。

但曹清輝什麽也沒有說，莫蘇也不能矯情地跟他說你不要看我，為了擺脫尴尬的困境，他只得對着孫放假裝生氣，“滾！”

孫放非常從善如流地自動滾開，前去洗漱。

莫蘇走到謝子仿面前，後者已經完全清醒，一副有為好青年的樣子精神奕奕地看着他。莫蘇忍不住回憶起昨晚謝子仿噴在他裸露脖頸上的濕熱鼻息所引起的微弱戰栗，他越發不自在了。

為掩飾這異樣的情緒，他邊走邊叨叨，“下次，咱絕不能再挑十點這個時間進副本，一定要等到危險期過去，等寝室這邊肯定不會有事了，咱再進。都打了那麽長時間了，經驗一下就這麽沒了，太心疼了。”說到最後，幾乎莫蘇自己都已經快要相信，他失眠完全是因為把人扔在了副本裏，而與謝子仿完全沒有任何的關系。

謝子仿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莫蘇的心思，只是習慣性地點頭應好，“嗯，的确挺可惜的。”說完他問了個比較現實的問題，“咱拿什麽刷牙？”

“呃……”莫蘇拎出自己的水盆看了眼，裏面牙膏香皂倒有，可沒有牙刷，那東西早被他拿到謝子仿家去了。一手拿出牙膏，捏着已經只剩半管的牙膏尾巴甩了甩，莫蘇合計着湊合湊合就算了，他的提議很簡單，也很随便，“要不拿手塗點牙膏在牙上抹抹就算了吧。”

謝子仿無言的沉默了片刻，起身，套上外套，拿了錢包，“我出去買牙刷……”

莫蘇無所謂地聳肩，把盆往地上一放，再往謝子仿空出來的位子上一坐，大爺似的翹了腿，“那你去吧，給我帶一支啊，還有別忘了順便把早飯買回來。”

“啊，還有我的！”魏莽趕緊趁機插話。

“我也要。”剛剛洗漱回來的曹清輝也緊随其後。

謝子仿默默點頭，問了每個人都要吃什麽，臨走之前，還順便拐去了一趟水房，問孫放是不是順便也帶點回來。

于是孫放回寝的時候感到非常滿意，“房子這人不錯，雖然看起來不太好接近，但人挺好的。”

曹清輝嗤笑，“這樣就把你收買啦？”

這時孫放的思維還是正常的，他在游戲裏跟謝子仿在一起的時間不多，現實中更是沒有太多交集，所以只是很正經地說：“不是啊，畢竟也不是太熟，他還給咱寝的人買早飯，也不說什麽，看起來脾氣好像挺好的……”

魏莽突然問：“他這算不算是拐走老四後，第一次回門啊？”

曹清輝不說話，只是笑着看莫蘇。

莫蘇面上一紅，害怕被人發現，于是老辦法，以無賴和厚臉皮混過一切，“啥叫他拐我啊，哥這是主動投靠求包養，這是本質上的區別，知道嘛！”

孫放跟莫蘇倒是百無禁忌，這時候才回過味兒來這兩人的關系那是“不一般的”，于是也展開暧昧的笑來，一掌按在莫蘇肩膀上誇贊，“老四，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位恩客目前看起來那是非常不錯的。”

莫蘇直點頭，“那是，那是。”

曹清輝樂，“我說小四兒啊，你和那位仁兄從基友到男男朋友再到同居關系，這迅速的三級跳就不用說了，怎麽這回又一下淪落成恩客啦？你敢告訴我你倆到底是啥關系嗎？”

莫蘇斜着身子翹着二郎腿，“男人和男人的關系，怎麽的？”

曹清輝嘴角吟着笑，拿眼睛瞄他，說出的話意味深長，“不怎麽的。只不過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關系也分正常關系和非正常關系，你得小心點。”

孫放無心地插嘴，“咱老四跟房子那關系不早不正常啦，這是包養與被包養的關系！還能咋小心？”

莫蘇哼了哼，沒說話。

曹清輝笑了一下，也沒繼續說。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過了沒多久，謝子仿就拿着東西回來了。因為寝室樓下不多遠的地方就有食堂和超市，他回來，正好曹清輝他們也剛剛收拾完，拿了東西給了錢道了謝就各自回自己桌上去吃早飯。

謝子仿和莫蘇拿了臉盆、牙膏、香皂、暖瓶，還有莫蘇沒帶走的喝水杯子以及兩支新牙刷到水房去洗漱。

謝子仿往杯子裏倒了半杯熱水，又兌了些涼水，喝進一口，漱了漱口，又吐出來，把擠好了牙膏的牙刷伸進口腔裏。轉臉看見莫蘇拿着牙刷卻因為沒有水杯正發呆，便把水杯遞過去，示意莫蘇一起用。

莫蘇瞟了一眼，剛剛謝子仿開水管時一下開得太大，接水時撒了一些出來，現下杯口上滿是水漬，也分不清謝子仿剛才是就着哪邊喝的水。可兩個人都是左手拿杯把，一起用的時候就免不了要口水相交。莫蘇想到這層可能，平常最不在乎這些小節的人，此刻卻瞬間矯情了。

他一手還握着牙刷，一手卻拖過水盆到自己跟前，倒了熱水，“你先用吧，我先洗臉。”

謝子仿也就不再讓，水杯撤回來繼續認真刷牙。

洗到一半時，水房裏進來一人，看見兩人，很是欣慰，“你倆都在啊，太好了，正好找你倆有事。”

因為莫蘇寝室起得晚，現下水房裏也再沒別人。

莫蘇擡頭看過去，來人他認識，系裏學生會的體育部副部長，現在大二，跟他們住在一棟樓裏，不過大二都在樓下，但平常也都能經常碰見——前提當然是如果出門的話。

莫蘇抹了一把臉，叫人：“張哥。”

“嗯。”張衛明應了一聲，直接問：“你倆籃球比賽怎麽沒報啊？”

莫蘇一臉迷霧，“什麽籃球比賽，我不知道啊。”

“嗯？”張衛明疑惑，“怎麽可能？我讓你們各班班長挨班通知統計的。”

沒擦幹的水進了莫蘇眼睛裏，他揉了揉，繼續搖頭，“不知道。”

張衛明嘆氣，“是不是你班班長通知的時候你玩游戲呢啊？”

莫蘇嘿嘿笑，“我玩游戲很有名嗎？”

張衛明沒好氣，“你是宅得很有名。”說完，他又不容反駁地繼續道：“我告訴你啊，咱系這籃球比賽你和謝子仿都得參加，這是全校範圍的比賽，你們都得聽從組織的安排，一個都不能少啊！”

莫蘇疑惑，“咱系沒人報名嗎？怎麽還帶強迫中獎的？”

張衛明撇了撇嘴，有點不樂意講，但最後還是開口解釋了，“咱系在這之前的所有籃球比賽中都是全校第一，三連霸了，從來都沒輸過一場。可這是因為咱大四的那幫人裏有好幾個都是籃球特招進來的，這也直接導致了咱們系大二、大三的籃球水平一直都在替補線上，所以……我們今年就指望着你們大一了，你們年級所有一米八所有的，都得無條件參賽，誰不去也不行，知道了嗎？”

莫蘇為難，他實在是不想大冷天裏的去打什麽籃球，“我說籃球賽一班不都是夏天的嗎？怎麽咱學校這麽奇怪冬天打籃球啊。”

張衛明解釋，“這是咱校的傳統，每年兩屆籃球賽，冬天一屆，夏天一屆。”之後又苦口婆心，“去打吧，打好了以後還能進個體育部啥的，一年到頭事也不算多，還能有加分，畢業的時候說是學生會的名頭也好聽。”

莫蘇撇撇嘴，他并不想進學生會，所以張衛明的這番勸說實在是沒啥意義。

看他還不樂意去，張衛明使出殺手锏，“莫蘇，就算是充人頭你也得給我去，明白嗎？要不去，我待會兒直接到你屋，把你們屋的網線給你們拔了，你信不信？”

莫蘇不信他真能拔，但既然張衛明話都說到這份上，這面子他怎麽也是得給了。于是他沉重地一點頭，“好吧，那我就去當個替補，別讓我上場。”

“好。”張衛明爽快答應，其實他也不樂意來抓人，這也全是被大三的學哥給逼的，部長給了死命令，全體大一新生，不管能不能打，只要身高到了的，必須到場，少一個唯他是問。

搞定了一個，張衛明又去看另一個，“謝子仿，你也得去啊，知道嗎？”

謝子仿已經刷完了牙，正涮牙刷，聞言擡頭，“我不會打籃球啊。”

張衛明瞪眼睛，“扯！你不是體育特招進來的嗎？而且打籃球只分打得好打得壞，有什麽好不會的！”

莫蘇第一次聽說體育特招的事兒，轉頭問他，“你還是體育特招呢啊？看不出來啊。”

謝子仿有點疑惑，“我是體育特招嗎？”

張衛明無語，“那你問誰呢？”

謝子仿想了半天，“啊，我想起來了，我是網球的體育特招。”

張衛明不管他，“甭管啥特招，記得，去給我參加籃球比賽，知道嗎？”

謝子仿倒沒有莫蘇那麽不樂意，他點頭，“嗯。”

張衛明滿意了，笑開，“那行，你們繼續洗漱吧，時間安排什麽的，問你們寝曹清輝。那我走了。”他走到水房門口，又撤回來，“哎謝子仿你不是走讀嗎？怎麽在這兒啊？”

莫蘇不想讓他問太多，就笑着調侃，“張哥你連生活部的活兒都一起承攬啦？”

張衛明瞄莫蘇一眼，頓悟，“啊～明白了。行，我走了。”

莫蘇被這句“明白了”鬧得有點無語，很想問問他：“你究竟是明白什麽了”，可張衛明已經走出去，他只得回過頭來看看謝子仿，問：“你網球打得挺好嗎？”

謝子仿想了想，“也不是，就打過兩三次，會打而已。”

莫蘇沉默了片刻，學了一句張衛明的話，不過意義卻大不相同。

他沉重地點頭，說：“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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