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眼神

《偶像進行時》前幾次的公演舞臺, 也在郊區的影視小鎮。彩虹視頻方早做了準備，在市區的一個地點設立了大巴車專線，專門接送買票的粉絲。

大巴車車身上漆着一張精美的推廣圖, 圖片上是節目的導師和幾個有名氣、長得帥的練習生，這樣從城市裏穿行而過，也算給節目打廣告了。

不過雲染并沒有去坐大巴車, 畢竟大巴車慢, 費的時間更多。

雲染白天争分奪秒地處理公務，下午四點離開了辦公室，先在公司附近的商場買了一雙時尚的板鞋，替換掉腳下的高跟, 而後開車去了影視小鎮。

從停車場出來，來到公演大樓, 樓前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此時恰好兩輛大巴車停下, 呼啦啦又下來一大波人, 将隊伍拉的更加蜿蜒。

雲染仔細瞧了瞧粉絲們, 很多拿着燈牌、手幅在認親, 她并沒有看到許忱的應援牌。

她有一絲絲失望，不過這也并不意外。觀看公演本來就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財力，而公演的觀衆票是提前開賣的。等許忱的鐵粉從前兩次視頻中粉上許忱, 票早已被別家粉絲買光了。

但是以後會好的。

雲染又看了看她們的衣服。因為是冬天, 各種穿着的都有, 雲染估摸着, 自己的羊毛呢大衣混在裏面應該不算十分職業化，不會叫人一眼看出她的身份來。她放了心。

站點周圍有聞訊而來的商販們賣一些追星能用到的小物件，雲染抿抿唇，有些微緊張和激動。

其實她對許忱, 更偏向于二次元少女對本命的喜歡。原先的世界裏，她并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追過星，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觀看愛豆的現場演出。

雲染買了一個發光貓耳頭箍，和兩個熒光棒，沒有立即帶上，而是裝在包裏，然後從vip通道，進了公演大廳。

vip席位位置确實好，離舞臺近，并且在最中，視覺效果最佳。

雲染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轉頭看旁邊幾個同樣坐着vip席位的姑娘，不僅戴起了熒光發箍，臉上還貼着愛豆的名字，十分高調，也十分盡興的模樣。

雲染笑了笑，也把貓耳發箍戴了起來。

很快，排隊的粉絲開始入場，七點半，演出終于開始，主持人上臺，現場爆發出了激烈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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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染被氣氛帶動，整個人也熱情高漲。

這次的公演是小組PK模式，一百位練習生分為十二支小隊，選擇同樣表演曲目的兩只小隊進行PK，現場觀衆将進行投票。

雲染觀察了一下投票器，将它小心放好。她不知道許忱在哪支小隊，但已經做好為他投票的準備了。

半個小時後，她終于等到了許忱出場。今天他化了舞臺妝，挑染了頭發，穿着深藍色帶亮光的絲綢襯衣，臉龐被襯得更加秾麗，整個人有一股又冷又豔又野的氣場。

身後是各路粉絲們的尖叫，雲染看着舞臺，心髒砰砰跳了起來。

其實她穿到這個世界，平白長了三歲，也受了原身記憶的影響，平時多少有些變化，下意識地想要貼合二十五歲的人設，但當面對許忱的時候，她又變回了那個熬夜追連載的，哭完一盒抽紙的，最真實的自己。

雲染跟着人群歡呼了起來。

大廳內暖氣很足，人又多，有些熱。她将大衣的扣子解開了。

音樂聲起，觀衆席的燈光關閉，舞臺的絢麗閃光燈點亮。

随着音樂，臺上的練習生們唱跳了起來。這支小隊九個人，許忱是C位。雲染只覺得他每一個動作都潇灑有力，每一個眼神都冷銳迷人。她跟着無數觀衆，用力揮舞熒光棒，手都快揮斷了。

一曲完畢，九個人擺好了收尾造型，撩人的動作，加上熱烈的氣氛，引得每個粉絲都尖叫起來，有的單純“啊——”，有的呼喊着愛豆的名字。

雲染的位置正對着舞臺，也正對着C位的許忱。許忱歪了一下頭，深邃的眼神從觀衆席轉過，劃過雲染。

雲染一個沒忍住，混在熱火朝天的尖叫聲裏，跟着喊了一聲，“許忱！”

這是最閃閃發亮的、世上最好的許忱啊！

就見許忱的眼神又轉了回來，雲染心裏一突，下意識往後一縮：別不會被認出來吧？她今天可是坐的VIP席。

但她很快就勸說自己，觀衆席燈都沒有，黑壓壓全是人頭，怎麽分得清誰是誰，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分不清的。

然而下一秒，觀衆席的燈光亮了，許忱的目光落在了雲染身上。

雲染：“……”這燈故意跟我作對來着？

她僵着臉往下一沉，坐得矮了些。換了個角度再安慰自己：才見過兩面，她今天化了妝的，跟上次不一樣。

許忱看到雲染的時候，恰好見到她一臉淩亂地往下沉，一副不想被自己認出來的模樣，明明上次她還那麽用心地給自己接機，當面鼓勵自己，這次怎麽變了？是因為坐的vip席位嗎？

回想起來，好像每次見她都不一樣，第一次她精致、知性，穿着高雅、冷色調；第二次她素面朝天，清新、靓麗，青春熱情；這次她穿着呢大衣，裏面一件帶休閑風的格子西裝，畫着暖色系的淡妝，倒像是坐辦公室的精英白領。

不過這不一樣裏，卻又有一脈相承的東西，比如說，不顧形象孩子氣地哭花臉；被揭穿糗事，表情行将崩裂卻故作冷靜；一臉淩亂，假裝鎮定地看向別處，頭上的貓耳發箍十分可愛……

許忱又想笑了，唇角輕輕一動，又努力控制住了微表情。

既然不想被自己認出來——許忱的眼神淡淡從她身上掃過。若無其事地轉開了。

許忱那極有存在感的眼神一離開，雲染松了口氣，低頭聽兩組練習生拉票，直到練習生們離開舞臺，主持人宣布開始投票。

雲染拿過投票器，麻利地給許忱投上了票。

她聽到身後有人說，“那個B組的C位叫什麽名字啊，真帥，我心動了！”

“現場叛變，我鄙視你。”

“有本事你別跟着我一起投他。”

“哈哈哈哈，就要投。”

雲染看了她們一眼，微笑起來。她的寶貝就是這麽棒啊！

投票的結果要等到第三期的剪輯播出才能知曉，雲染心中充滿了期待。

許忱随隊友回到休息室，看屏幕上公布現場觀衆投票的結果。他這次運氣不是很好，碰到的競争對手是一個很有名氣的練習生，最後對方壓了自己三十五票。

五十比八十五。這個結果對于他已經很好了，畢竟他在大廳裏，沒看到一張自己的應援牌，能拿到五十五票，已經是意外之喜。

B組總票數以二十分之差惜敗。許忱深呼吸了一口，讓自己沉住氣。

表演全部結束之後，練習生們集中到了一起，導師們過來慰問他們，并且宣布了明天的活動內容。

“大家來這裏已經快一個月了，各種辛苦我們和節目組都看在了眼裏。今天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明天上午起來，節目組會把手機發放給你們，到時候你們好好和家人聯系聯系，這個要錄播的哦。”

聽到終于能摸到久違的手機和家人聯系，練習生們都喜悅開來。許忱緩開了唇角——他也想念奶奶了。

雲染看完公演心滿意足，做起工作來也心情舒暢，四天後的晚上，她及時點開手機微博，看到抽獎中心已經開獎了。

雲染一一驗證了那十個中獎小夥伴的領獎資格，最後利落地将獎金轉出去了。

抽獎完畢之後，她點開了許忱的微博，看到許忱的粉絲已經漲到了一百萬加。

這漲粉的速度不能說有點快，簡直是超快，雲染懷疑沈淩給許忱買了粉絲。等到在搜索頁面查了查，才發現三天前，紀潇潇給許忱發了個加油的vlog。

雲染在心裏給沈淩點了個贊。同公司就該這麽互幫互助。

第三期的視頻在抽獎的第二天晚八點出來了，雲染準時在電視上投屏觀看。

許忱拿了五十票，這對一個原本沒有現場粉絲基礎的人來說，是非常厲害的成績了。雲染高興地在許忱最新微博下發了一條評論。

［看了新一期視頻啦，哥哥你真棒！］

許忱比賽期間手機要上交的，就算不上交，雲染這一條早過了最早的時機，淹沒在衆多評論裏，估計是不會被許忱看到了。

不被看到也沒事，雲染心态十分平穩。

因為看過現場表演，雲染很快拖完了視頻，然後又打開了微博，新發了一個抽獎微博。

這次她可以大膽一點，畢竟許忱的粉絲已經比較多了，裏面也有氪金粉，自己不用擔心被注意到。

雲染把獎品設定為價值一千的玫瑰金耳釘，依然是抽十個微博網友，要求必須提供給許忱最新投票的截圖。

做完這一切之後，雲染愉快地去洗漱了，然後安然地沉入了夢鄉，但她沒有想到，她居然，被挂了。

雲染起初還不知道自己被挂，而是一心一意和高管們開會，讨論彩虹視頻第二輪淘汰時，雲漾的銷售細節。

雲漾詢問了銷售部目前的準備情況，又囑咐了幾條。

“技術人員一定要做好網絡維護的準備，各個産品的購買頁面、庫存、獲得票數這些，數據都要做好。”

“購買的數量最好限額，”雲染尋思着說，“雖然我們的産品價格低，不用擔心粉絲買不起，但很多粉絲還是學生，經濟不獨立，要考慮他們的承受能力。”

“有倉庫的城市，實體店抽出一半人員來，做好幫助發貨的準備。酬勞如何算，財務部拿出一個對策來。”

“還有公關部，要注意監督網絡輿情，這個關鍵的時刻，不能有負面新聞爆出來。”

經理們各個嚴肅，認真地記下了重點。

雲染正說着，電話響了，顯示是沈淩打來的。她看了一眼，吩咐大家，“我就說這麽多，你們再讨論讨論。”

她起身出門接電話，聽到那邊沈淩哭笑不得地說，“你怎麽搞的，堂堂雲總，抽個獎還被人挂了。”

“啊？”雲染一頭霧水。

沈淩解釋，“剛吃完午飯，藝人總監告訴我，微博上有人聲讨許忱的粉絲虛假抽獎，為許忱騙票。你知道的，粉絲行為，偶像買單，這個對許忱不好。總監十分在意，立刻聯系關系去查那個騙票的粉絲是誰，結果發現，是你的小號。”

他自然是不相信雲染騙票的，但這件事，實在是滑稽。

“你是不是發獎的時候發掉了？”

“沒有啊，我确實每一個都發了。”雲染還是十分迷惘，她記得清清楚楚，一共十個網友，她都發了，還有人興高采烈地和她花癡起許忱來，怎麽就會被挂虛假抽獎呢？

沈淩道，“我看過，那個挂你的人，确實是你上一輪抽獎的中獎者。”

“你等等，我先上微博看看。”

“好。”

雲染挂斷電話，點開了微博，登上小號，一瞬間手機被湧進來的信息弄得卡頓了一下。

兩秒鐘之後手機恢複，雲染看着加起來将近兩萬條的消息，震驚了一下。

點進“@我的”，雖然有近一萬條，但折疊起來就兩種，一種是轉發她抽獎微博的，一種是挂她的。

雲染點進挂她的那條，發現發微博的人，确實是自己上一輪抽中的網友，她确信自己發了獎金的，私信還有聊天記錄呢。

看看這個颠倒黑白的人發的文字，用詞十分激烈，雖然是挂自己虛假抽獎，卻字字句句往許忱身上引，號召大家絕對不要轉發第二輪抽獎、為許忱投票，想發動網友抵制許忱的嘴臉不要太明顯。

轉發和評論裏确實許多網友中計。

——這年頭，追星都追得不要道德和智商了嗎？

——那個玫瑰金耳釘我還挺喜歡的，居然是騙人的，惡心。

——騙票這種行為太ex了，以後我絕不給許忱投票。

——本來還對許忱有好感的，現在，江湖不見吧。

——許忱？沒聽說過，人糊粉絲還騷操作，這下得更糊了吧。

——我也是中獎人之一，我拿到了獎金啊。

——你是托吧？

……

雲染的眉頭皺了起來，強迫自己冷靜，分析清楚情況。

明明之前這人态度還很好，怎麽忽然就針對起許忱來？許忱最近确實有了要火的苗頭，是誰嫉妒他？

雲染想給這人發私信，但轉念一想，又放棄了，她這是個小號，別人既然不針對她，只是把她當工具針對許忱，那麽自然不會和她這個工具多說什麽。

雲染又撥出了沈淩的電話，開門見山說，“我确信給那個人發獎金了。你查過他的資料沒？難道是營銷號或者哪家的水軍？”

沈淩道。“不是，就是一個普通的網友，也不怎麽追星，和許忱沒利益沖突。”

這樣就奇怪了。雲染沉吟了兩秒，“能查出他最近的微博往來嗎？”

“我這就去查。”沈淩也沒多問，既然雲染确定發了獎金，這個小號也低調沒和人結仇，那麽只能懷疑背後有人操縱了。

“等等，”雲染面無表情，口氣幹巴巴的，“你不許關注我的小號，忘掉。”

沈淩大笑起來，“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你既然說了，我可得去看看你發了些什麽了。”

雲染面色冰冷，“不行，不準。”

沈淩笑着挂了電話。

雲染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遭遇了社死現場，但即便要遭遇社死，眼前還有一個會議等着自己。

雲染走進辦公室，寧峰在她走後，已經自動代替她主持起了會議，見她進來，又點了點頭，将職責交回。

雲染利落地說了幾句總結，将會議結束，快步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許忱的事有沈淩調查，她的當務之急，是先舉報那條微博。截圖了私信的聊天記錄，和轉賬記錄，上傳了證據，雲染等着舉報的處理結果。

等待的過程中，她也沒有閑着，發一個澄清微博。

雲染發出了微博，态度十分強硬，不僅質問那位網友為什麽污蔑自己，并且表示将要追究他的法律責任。這樣的微博，看起來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然而挂她的那個網友卻始終不出來，也不道歉。《偶像進行時》的熱度正高，連帶着這條微博轉發也越來越多。

雲染的脾氣上來了。也不知道這幕後黑手是誰，被揪出來了，她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另一邊，彩虹小鎮，有人左右一看，發現沒人，便立刻走進了一間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