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許願 我答應你

“怎麽愣住不說話了?”

小姑娘歪着頭在少年面前擺擺手, 瞧着他愣愣的模樣有些想笑。

少年的眼睫微眨,瞳孔放大,似未反應過來, 甚至他的手指搭在木盒邊上,微微發顫, 卻不敢上前觸碰。

許昭昭怕他是不知這個究竟是何物, 頗有些懷念道:“這是生日蛋糕, 在我們許家,每至有人過生日時,過生辰的人就會吃這個。”

她小時候總愛吃奶油, 爺爺總會給她買一個最多的奶油蛋糕。只是……後來爺爺身子越來越不好,到後來,只能在床上欣慰地看着孫女過生日了。

再到後來,爺爺總是痛苦地躺在病床上,身邊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她再也沒法把生日蛋糕帶到病房裏了。

想及此,少女神情微有落寞,這裏的許閣老總給她熟悉的感覺,看着許閣老與爺爺一模一樣的樣貌, 她總時不時有些錯覺,将兩人混淆。

許閣老是真真把她當作親孫女對待, 面上看上去嚴肅,可她要是傷了哪, 必是長夜難眠, 守在她身邊的。

但如今許閣老的身子也越來越不好了,加上秦朗對許家虎視眈眈,近來聽聞南邊有水患, 秦朗竟想使計調許閣老去解決南邊的水患。

三皇子與秦子軒一事,已經在成帝與秦朗中間橫下了一道裂痕,秦朗的野心越來越明顯,幾乎不加掩飾。大半個朝廷都是秦家的人,就連成帝也拿他沒有辦法。而對于阻攔他的許家,他必是不會輕易放過。

爺爺年紀都那麽大了,路途遙遠奔波,指不定秦朗會不會在途中暗下手腳,幸好秦謹言一事分了秦朗的心神,暫時将此事擱置,但保不齊下次又怎麽針對許家。

在她離開之前,她一定要保護好爺爺,才能安心回到現代。

可……她現在除了幫爺爺舒緩身體上的痛苦外,她也什麽都幫不上忙。

見小姑娘緊蹙眉心,出神地想着什麽事。秦謹言也知道近來許家也不安穩,許閣老本想慢慢退出京城權力的争鬥,可秦朗必不會讓許閣老毫發無損地抽身離開。

畢竟許閣老手中還有威脅着秦朗的東西。

少年默默牽起小姑娘的手,慢慢用力,握緊了她的手,但又不至于弄疼了她,眸內似是深沉的黑湖,目光從蛋糕上移開,無聲地看着小姑娘略有疲憊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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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手被暖暖捂着,許昭昭回神一般地勉強微微笑了一下,她這幾日什麽忙也沒能幫上,只能看到來來往往來許府與爺爺商談的人,自己卻無能為力。

“好啦,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們好好過個生日。”

她從木盒裏拿出幾根小蠟燭,點燃燭尖,一點點絢麗的火光從燭尖綻放。

“來,雙手合十,壽星可以閉上眼許願,許完願之後就能吹滅這些蠟燭了。”許昭昭一點點地教少年怎麽許願,似已振作起來了。

秦謹言乖巧地順着昭昭的指示擺好許願的姿勢,可目光卻從未從小姑娘面上移開過,他好像看到她眼中似有一層淺淺的淚光。

“聽說生日的時候許願是最靈驗的,你可以許啦。”許昭昭吸了吸鼻子,聲音恹恹的,這是阿謹的生日,再怎麽難,她不能哭。

“昭昭,這個願望給你。”

意外的,秦謹言松下手,擡眸看着小姑娘。

短短的蠟燭已燒至一半,再過一小會就會燃盡,許昭昭有些心急,慌亂道:“你許什麽都可以,比如救出你娘,又或是腿傷快好,什麽都可以的,蠟燭燃滅了就不靈了。”

可少年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眸光似水,淡淡道:“昭昭,這個願望你來許。”

他不需要許願,他從來都不是命運眷顧的幸運兒。他想要做的,不管再難,會自己一個個做到的。

許昭昭目光掙紮了片刻,見少年确實将願望給了她,她急急阖上眼,雙手合十,虔誠地許下願望:

她要爺爺平平安安,無病無痛……

她要阿謹能達成他心中所願……

她想要她關心的人都能健健康康……

她貪心地許了三個願望,每一個願望都是她真真實實期盼的,在尋常人家看來卻又是那麽普通。但她知道,每一個願望都極難實現。

爺爺如今為舊派之首,已是秦家眼中的眼中釘,肉中刺,每日都是心驚膽戰。

而秦謹言為皇上所不能容的逆賊,随着鄉試成績的取消,入仕做官的願望大致也毀了。

她關心的人屈指可數,比如梅兒,可一旦許府沒有守住,梅兒的下場也定不好好過。

許昭昭閉緊了雙眼,上天啊,她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她就這麽一次、也就這麽一次許了三個願望。

蠟燭點燃的碎光落在小姑娘的面上,暈染在她清秀的鼻尖上,秦謹言看着昭昭虔誠的模樣,這麽多天來眼中終于有了點真實的笑意。

他不知道昭昭許了什麽願望,但他希望上天能實現了小姑娘的願望,他想她不再難過。

“好了,我許完願了。”

許昭昭睜開眼,微微傾身,吹滅了上面的蠟燭。

周圍微微暗了一瞬,也在這時,一滴淚水終是忍不住從小姑娘的眼眶中滴落。

少年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溫聲道:“怎麽許個願還哭了呢?”

小姑娘的一只小手無助地攥緊少年的衣袖,微微哽咽道:“我們都會好的,對不對?”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眼淚就像止不住似的,怎麽擦都擦不完。

她這才發現,她雖然是一個現代來的人,但她的許多法子都幫不上,即便她知道原書的男女主是誰,但她還是阻擋不了每一個人的命運。

“嗯,都會好的。”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用手肘支撐起身子,唇色略有蒼白,眸光卻是柔和地看着小姑娘,任由她攥着自己的衣袖。

許昭昭吸了吸鼻子,眼眶還有些微紅,慢慢松開少年的衣袖,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生辰上我還哭了,真不好。”

而後她又倉惶地起身,将蛋糕分成幾塊,放在碟子上,說道:“快嘗嘗吧,我做的蛋糕。”

秦謹言倒是松下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他其實能看出昭昭過得并不輕松,他不想自己的事讓昭昭這麽壓抑,這樣哭出來也好。

兩人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起剛剛發生的事,紛紛都拿着勺子舀起手中的蛋糕吃。

許昭昭做的蛋糕極為簡易,黃色的蛋糕面上勻了一層奶油,可秦謹言卻是覺得這個蛋糕是他這些年來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他極為愛惜地一點點舀着吃,連餘下的一點都沒放過。清風拂過兩人的衣角,兩人都沒出聲,享受着難得的平靜,沒有人打擾,沒有俗事煩心。

突然,一片潔白的雪花落在了許昭昭的手背上,她緩緩擡起頭,蔚藍的天空中下起了薄薄的雪花。

“下雪了。”

許昭昭放下手中的碟子,展開手,用着掌心接住一片片雪花。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天邊飄散的雪花似是飄揚的柳絮,輕而緩地落在她的手中,微冷,卻是潔淨無瑕。

“是啊。”

秦謹言似是輕嘆,他悄悄擡眸,正看到幾片雪花落在了少女的發間,像是別在她發上一般。

他沉沉地看着正在賞雪的小姑娘,上一回他生辰正逢下雪的日子還是在許多年前,那年正是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秦朗不要和娘争吵,最後落得一場高燒。

一晃眼,竟是這麽久了……

兩人頭上,肩上都落了不少雪,雪花越下越大,兩人都在雪地間,小姑娘站着,而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正在旁邊看着她,兩人都默然不語,才過了一瞬,卻像是過了許久,直到兩人被雪白了頭。

過了半晌,少年推着輪椅,取來了一件大氅,用着手背撣掉小姑娘肩上的落雪,把大氅遞到昭昭手中,道:“回去吧。”

他現在雙腿斷了,還使不上力氣,沒法親自為昭昭披上大氅,只能将大氅遞到她的手心中。

“好。”

許昭昭将大氅披上,應了一聲,推着他的輪椅,到了屋檐下。

正下着雪,京城像是靜了下來,四處靜谧,連愛吵鬧的鳥雀也沒了蹤影。

許昭昭看向外面飛揚的大雪,微有出神,輕聲問道:“阿謹,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昭昭,我要進皇宮一趟。”

少年聲音定定,已是拿定了主意。

“可是……”

許昭昭蹙起眉,成帝最為忌憚前朝之事,秦謹言已是被成帝将要壓入牢中之人,進皇宮,便是進了最兇險的地方。

說不定還沒進皇宮,他便會被皇上的禁軍發現,之後被打入地牢。

秦謹言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叮囑道:“昭昭,此來兇險,我都無法有半成的把握,你絕不能參與。”

“不行!”

許昭昭下意識就否決,少年如今身體虛弱,成帝與秦家都在等着什麽時候把他打入地牢,這個時候她絕不能抛下他。

可這卻沒有撼動秦謹言,他的聲音沉穩道:“昭昭,這些日子,你待在許府不要出去,守住師父,許家絕不能牽扯進來。”

他心中仍舊把許閣老當作師父對待,他了解秦朗的性子,一招不成,定會還會後續。他如今明面上已不是許閣老的徒弟,已和許府沒有了關系。若是許家牽扯進來,必會給秦朗多一個把柄。

他已失去太多了,現在他已經不想再失去了。

許昭昭看着少年許久,那雙琥珀色眼眸去了些冰冷,卻是堅定卻又耐心地看着她。

“好,我答應你。”

她的眸光閃動,最後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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