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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枝剛回到學校,公司那邊的負責人便通知她過去實習,導員也在催她交三方,公司的HR表示不出意外的話,等拿到畢業證就可以正式簽勞動合同。
英語專業對口的工作不多,考編競争大,考公三不限,筆譯沒錢賺,口譯得是金字塔尖尖的人才,像連枝這樣的普通大學生,機構老師是來錢最快的崗位,也是絕大部分英專人的選擇。
連枝整理好心情,一邊找房子,一邊去實習。
同一批實習的老師不多,大家年紀相仿,都還保持着剛進入社會的新鮮感,說話的時候眼裏都閃着光。連枝很喜歡這樣友好輕松的氛圍,每天上班都很開心。
周五下班,她給同在悅城的劉阿姨的女兒打電話,她們約好了在她公司樓下的商場見面。回學校的時候,劉阿姨托她幫忙帶點東西給她,無非就是一些青城當地的幹牛肉一類的特産,解一解她女兒的饞,不管怎麽說,自己做的,總比網上賣的幹淨得多。
對方讓到商場外面去等,“我很快就過來。”
連枝到了樓下。
雖然才六點,天已經暗了,霓虹燈光亮起,這座城市一點也不冷清。
連枝看了眼手表,剛擡起頭,一輛豪車便停在她所站位置的路邊。
後座的車窗降下來,女生穿着抹胸短裙,胸前雪白,引人浮想聯翩。
“連枝。”她喊她,卻不打算下車。
連枝把袋子遞過去,女生接過,道了聲謝。
連枝搖頭,女生做了個拜拜的手勢,讓司機開車。
車尾氣是熱的,似乎在叫嚣着什麽。
連枝擡頭漆黑的天空,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畢業前的最後一段時光過得飛快,她每天七點起床,坐至少四十分鐘的地鐵到達公司,吃早餐,看課,磨課。休息日便跟着中介看房子,她第N次感受到悅城的昂貴,随便一個小小的單間也要1300塊,還不包括水電氣費,套一就更不用說,她根本就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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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畢業了,租房需求旺盛的很,你要是看到不錯的,一定要立馬下手,不然下一秒可能就被別人租走了。”中介催促她。
“再看看吧。”連枝爬了七樓,累得氣喘籲籲來到這兒,她望着簡陋的房間,有些嫌棄:“沒有空調夏天會很熱。”
“你這個價格找不到帶空調的單間。”中間勸她:“再加點錢。”
“再找找呢。”連枝皺眉。如果沒有足夠的錢,在這座城市簡直是寸步難行。
好在她幸運,沒想到還真給她找到一間套三的單間,距離她上班的地方很近,周圍有市場和各種小吃店鋪,非常有生活氣息。
自從回到學校以後,連枝再也沒問連母要過一分錢,她拿自己存的錢和兼職賺來的錢交了房租,押一付三,錢轉出去的時候連枝的內心瘋狂滴血,但以後正式開始上班,慢慢也會好起來的,她想。
時間就這麽來到了六月答辯的日子,氣氛其實并沒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麽緊張。所謂答辯,只答不辯,不跟臺下的教授擡杠,老師也不會刻意為難。
這項大學時代最後的任務完成之後,連枝畢業了。但因為太忙,不好請假,也因為她本身對拍照并沒有什麽愛好,說到底,連枝沒什麽儀式感,所以她沒有拍學士畢業照。
等反應過來,連枝已經搬空宿舍所有的東西,推着最後的行李,等把退宿退卡程序辦完,就可以完全離開學校了。
也是這時候,她才收到圖書館工作人員的催促短信。畢業生離校之前需要歸還所借圖書,看到這條消息,連枝才猛然想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跟祝承結聯系過了。
從上次他送她回家之後,在那條逼仄的小道上,打開的大燈是他最後留給她的記憶。
連枝翻出聊天框,最近的一次聊天記錄還是在兩個多月以前。準确地說,他們之間并沒有太多的聊天,僅僅是他發來一張圖片,她發過去一張表情包罷了。
連枝想起那晚她莫名其妙的委屈和酸楚,現在這種感覺已經消逝而去。她知道是自己鑽牛角尖了。
她想起下雨那天他的車牌。他是北城人,而她在南方上學,在南方工作,目前為止的人生,從未到過北方,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之後永遠不會再見。
而唯二的紐帶,可能便是那借出的兩本書和十一萬塊錢。十一萬,對連枝來說,肯能需要非常努力不吃不喝攢一年才能攢夠。
意識到這一點,連枝嘆了口氣。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逞強說要還錢了,丢臉就丢臉吧,反正以後也不會再遇見,反正也不會再有交際,為什麽要那麽在意他的看法呢?
當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那天晚上,連枝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捧着手機,在對話框裏打打删删,翻來覆去磨蹭了很久,終于按下綠色的發送鍵。
連枝斟酌用語:【哈喽,祝先生,打擾一下哦,因為我現在馬上畢業離校了,學校在催還書。不知道你看完了嗎?如果方便,麻煩把書寄給我一下哦~】
客套又禮貌,連枝覺得這段話說得應該沒毛病。
不知怎的,連枝還有點兒緊張,手心居然出了汗。
她時不時盯一下聊天框,只是發過去之後很長遠一段時間,都沒有收到回複。
可能在忙吧。
連枝嘴巴抿成一條線,勸自己早點休息。
她躺在床上,戴上耳塞,樓下的嘈雜聲遠去,過了會,她睡不着,點開手機一看,依舊是沒有回複。
也不知道在忙什麽,明明都晚上十一點多了。
連枝定好鬧鐘,這次真的準備睡了。
不知是不是最近總是為考核磨課,連枝做夢都夢到自己在講課,臺下的學生一直在尖叫,氣得她怎麽喊停止都沒辦法。
突然驚醒,連枝睜開眼睛——
确實有人在叫,但不是她夢裏的學生,而是主卧裏的那對情侶。
連枝一摸耳朵,耳塞掉了,怪不得聲音特別清晰。
她扶額,早就聽說過跟情侶合租不方便,她現在才感受到什麽是真正的不方便。
連枝重新把耳塞戴上,伸手摸了摸手機,按開,屏幕的光打在連枝面無表情的臉上。
她原本只是想看看時間,已經快淩晨一點。
視線忽然被綠色軟件的消息提示框吸引了注意力。
祝承結三個字赫然顯示在屏幕上,他回複她了,時間是半夜十二點半。
不知怎的,連枝連呼吸都放輕了。她沉着地雙擊點開對話框,祝承結發來兩條消息。
第一條,他抱歉地回複:【不好意思,最近太忙,我明天就叫人把書寄給你,麻煩留一下你的地址和電話。】
第二條,他說:【叫我C.J就可以。】
連枝沒法想象他第二句話的感情色彩。
她往上看,叫他祝先生本是為了表達尊敬,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他。
連枝咬咬下唇,把自己地址和電話發過去,本來打算發完就關手機繼續睡覺,沒想到剛發送過去,那邊就回複了。
祝承結:【OK】
連枝清醒了一半,望着OK的手勢,關掉手機,下一秒卻又打開手機。
連枝:【還沒睡?】
祝承結:【剛忙完。】
連枝看到屏幕上冷淡的三個字,無奈地努努嘴。算了,不要打擾別人休息了。
連枝說:【那你早點休息。】
祝承結:【好。】
連枝發了一個表情包過去結束話題,那邊沒有再回複。
她關掉手機,在戴着耳塞的寂靜世界裏,她聽到胸腔裏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慢慢的,節奏才漸漸平緩下來。
她又打開手機,把聊天記錄都看了一遍。
大概就是這樣吧,她想,淡淡的,點頭之交的關系。
這樣也足夠了。連枝閉上眼。
連枝在三天後收到一個包裹,她最近在網上買了不少教具小玩意兒,所以一開始并沒有在意,等下班回家,忙完工作的事,這才有時間拆快遞。
紙箱不小,連枝還在想自己到底買了什麽東西,需要中大號的箱子裝,打開一看,她才反應過來那是祝承結寄給她的東西。
裏面是兩本書,用氣泡膜包着,旁邊是兩瓶洗發水。連枝把東西拿出來,洗發水的外觀很眼熟,她記得,和他之前發過來的圖片裏的洗發水是同一款。
連枝拿出手機,搜了祝字,點開聊天框,給他發消息,表示感謝。
那邊暫時沒有回複,連枝便點開他的頭像,重新設置了備注,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了一個字母A。
微信提示音響起,祝承結回:【喜歡就好。】
喜歡,當然喜歡,用它洗頭,就可以擁有他同款茂密的頭發嗎?
連枝拿過快遞紙箱,她看了眼上面的地址,果然和自己猜的沒錯,他的确是北城人。只是地址可不是什麽私人住宅,連枝搜了一下,那是中心商業區的寫字樓。
連枝把洗發水放進紙箱,推到書桌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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